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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样,难道当时没有宫人能拦住她?还有,这些事情是你母妃同你说的吗?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母妃骤闻噩耗,痛苦难当,趁着次年父皇去行宫时,贿赂一名曾在衡玉园的宫女,问出此事。”

“可我还是觉得不对。”容常曦搓了搓手背,仍是浑身发冷,“好好的一个宠妃,怎么会刚生产完,便要一个人爬到自己的宫殿门口去?这定然是有人加害……”

“母妃和我,也都这样认为。”容景谦竟然表示同意。

从容常曦问第一句以后,他当真是有问有答,且看起来丝毫不隐瞒,容常曦只好道:“那……她是被何人所害?”

“旧事如天远,我也曾调查,可惜并无头绪。”容景谦道。

容常曦盯着他,他回视着容常曦,两人对视片刻,容常曦无法从他脸上或眼神中捕捉到任何闪躲,却也仍然无法相信。

“我还是觉得你——”

“——皇姐所问,我皆已答。信与否,全在皇姐。”容景谦颔首,“我要去二皇兄府上一趟,先行告辞。”

他转身大步离开,不再停留,而容常曦也没有再喊住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忘记问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了——容景谦觉得,杀吴丹雪的凶手究竟是谁?

***

三日后容景谦和容景祺便要在所有人面前对峙的事情很快传到每一位皇子耳中,容景兴第一个找来容常曦,说是知道她那日也在,要她投桃报李,跟自己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容常曦只好简略地说了一下,容景兴大为火光,怒道:“什么?!二皇兄……我呸,容景祺居然曾经想用曼舌花水杀你?!我决不能饶了他!”

容常曦拉住他,道:“行了,这事儿都过去一年多了,父皇想必也不会如何追究。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吴丹雪的案子。”

容景兴深以为然,甚至秉持着“敌人之敌便是友”的理念,决定去找容景谦,问问他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容常曦没让他去,说这件事与他们毫无关系,那就不要自己主动送上门牵连其中。

话虽如此,容景兴要派人四处探听消息,容常曦也没阻止,她不像这些皇子,无论如何身边都有师傅有门客,想要打听什么,终究是能探听到一二分的,而她坐在昭阳宫里,就像被捂住了眼睛,封住了耳朵。

容景思期间也来过两次,他看起来并不晓得容常曦对容景谦提起了珍妃的事情,只也问了一下三日后对峙之事,也同容常曦说了自己知道的容景祺和容景谦的动向。

于是容常曦这三日便也东拼西凑地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

容景祺自是想方设法地在找容景谦拥有曼舌花水的证据,据说还将府上所有下人都重新给喊了出来,因为不相信大理寺,所以大理寺问过话,释放了的人,他要亲自重新问一遍,大理寺调查过的地方,他要重新自己查一遍,甚至还去了一趟吴府,总之声势浩大。

相比较之下,容景谦这边就显得普通了许多,他虽然没安心待在允泰殿,去了一趟二皇子府上,但大概也晓得容景祺对他充满仇视,似乎很快就离开了,这三日在京城中四处乱走,像个无头苍蝇。

饶是容景兴都不由得发出“容景谦这样能行吗”的疑问,容常曦心中也有忧虑,可容景谦越是显得忙乱,往往越是能让人出其不意,而倘若连他都放弃了,那么其他人就更加没有帮他的法子。

无论容景谦到底打算怎么办,三日后的会审如期开始,皇帝这三日闭门不见任何人,专心修养,精神已大好,将会审的场地设在了岳秋殿正殿。

说是会审,其实也并不严谨,这毕竟是皇帝家事,并未当真让刑部吏部之人来,只来了淑妃的长兄,大理寺卿狄简,还有主要负责此案的华景策与仵作岳家平,不过容常曦到时,发现吴家父母和吴若彤也在,不由得有些意外。除此之外,敬嫔也到了,她也穿着一身素色宫服,发饰简单,容颜憔悴。

众人以半圆环形落座,一时间场上竟有十余人,这场会审很不符合规矩,却又很符合规矩,因为正中间坐着的人,乃是当今天子。

容景祺和容景谦缓缓入内,对皇帝行过礼后,二人起身,容景祺率先道:“由我先说。”

容景谦颔首,退到一旁。

“我与丹雪成亲那日,除了两杯酒之外,那酒壶内还剩下一些酒,当时仵作与太医都检查过,酒毫无问题,是也不是?”容景祺望着岳家平与华景策。

华景策起身,道:“回圣上,回殿下,不错。酒壶内的酒毫无问题,所以我们才断定,下毒只有两种手段,提前在酒杯中下,或是在斟酒时下毒。”

容景祺点点头,道:“即便是在酒杯中提前下毒,也无法预知哪一杯酒会给我喝,哪一杯酒会给丹雪喝,所以无论是哪种办法,下毒之事,和那两名婢女都丝毫脱不了干系!”

皇帝道:“嗯,可这两名婢女已咬舌自尽。”

容景祺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儿臣将所有我府上和吴家府上婢女找了出来,让大家指认出,与这两名婢女相熟之人——”

他往后招了招手,邓喜一溜烟跑下去,很快便有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了上来,那家丁上来后,两股战战,声音细如蚊虫嗡鸣:“奴才黄尧,见过众位大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礼行的乱七八糟,也没人同他计较,容景祺道:“黄尧,你是何人?”

“回大人,小的是吴府家丁”

“我且问你,你同云浣是什么关系?”

黄尧磕磕巴巴地道:“我与她,相互倾心……”

“在吴府时便交好了?”

那黄尧只点头,不大敢讲话。

容景祺说:“在新婚之前,她有何异常?”

黄尧犹犹豫豫的,不敢开口,容景祺怒斥一声:“说!”

黄尧吓了一跳,这才道:“她,她是不愿随大小姐……哦不,二皇妃随嫁的。原本,我与她都在努力攒钱,想着年纪到了,便可以向夫人提出我俩想成亲之事,留在吴府继续伺候大人们也好,离开吴府,在外自己做点营生也好……”

“随嫁后,你与她之间的婚事,便遥遥无期了。”容景祺道,“所以呢?她有同你说过什么吗?”

黄尧点点头:“开始,她很烦闷,我也烦闷,但我们都想不出主意,后来不知道为何,她忽然变得十分开心,说自己很快会有一大笔钱,我们都可以很快拿走卖身契,去外头买个小宅,开个小铺……”

“那她说了为何会有钱吗?”容景祺冷声道。

黄尧摇头:“我问她,她不肯说,但后来有一回,我看见她在府外同一个男子说话,十分吃味,便连连追问,她为了让我安静下来,同我说那是宫中七殿下的人……我再问她为何会同七殿下有关系,她便不肯说了。”

他说完这句话,容景祺便不再问,只恨恨地盯着容景谦,黄尧见殿内气氛骤然冰冷,也小心翼翼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容景谦走到黄尧面前,声音堪称柔和:“既然二皇兄问了这么多,那我再问两句想来也无碍——黄尧,你可还记得,同云浣说话的男子是何模样?”

黄尧摇头:“本就隔得远,如今又过去了这样久,我半点也不记得了。”

容常曦紧张地捏着袖口,本以为容景谦会继续追问,至少也得先证明这黄尧说的都是屁话,可容景谦点点头,竟不再问了,只看着容景祺:“二皇兄想必还有其他人要带上来,请。”

容景祺阴狠地盯着容景谦看了一会儿,让人将黄尧暂时先押下去,对着皇帝道:“父皇,儿臣当时审问了黄尧,也不过得到这些线索,但儿臣也因此想到,可以去寻找云浣的父母。”

话音刚落,邓喜又让人将云浣的父母给押了上来,她父母看着都颇为年迈,并未上手铐脚铐,两人上来后,同样哆哆嗦嗦地行过礼,容景祺道:“云浣是你们是什么人?”

云浣母亲抹了一把泪:“是民女的不孝女。”

“她入吴府后,可曾与你们有过联系?”

云浣母亲哀伤地道:“那时家中无米下锅,我们只好将她卖了,她心中对我们心存怨怼,虽后来在吴府过的不错,但我们去吴府寻她时,她从不曾理会……”

容景祺道:“一直到后来都没有联系吗?”

云浣父亲缓缓道:“前些日子,她忽然开始联系我们,还给我们送了些吃穿小物,我们都十分惊喜,问她发生何事,她说是宫中七殿下有事吩咐她做,只是些小事,好像是什么……换东西。她说,只要做好了,她便重归自由之身。还说,有些东西不便放在吴府里,要托我们先保管着,等她离开吴府,便回来取。”

“她有将什么贵重之物赠予你们吗?”容景祺道。

云浣的父亲点点头,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掏出一块和田玉佩,那玉光华流转,一望便知不是寻常之物。

☆、审判2

容景祺将玉佩一把拿过, 直接递给旁边的何公公。

何公公将玉佩呈上,皇帝眯着眼睛捏起玉佩看了又看, 道:“景谦。”

“父皇。”

皇帝捏着那玉佩, 脸色并不算好看:“若朕没有记错,这玉佩似是你的。”

容景谦上前, 接过玉佩, 只扫了一眼,便道:“的确是儿臣的。”

这玉佩上的花纹有些好笑, 乃是一匹马,当初有个能工巧匠发现了一块原玉, 色泽极其动人, 奈何里头细纹有些繁多, 他巧夺天工,将这些细纹加以修缮,改为了一匹马, 后此物进贡宫中,恰好马市初成, 皇帝龙心大悦,便将这玉佩赠予了容景谦。

玉佩丝毫不值钱,在皇帝赏赐过的众多东西中也绝不显眼, 因为花纹有些好笑,只是图个吉利,容景谦也并未将它改为环佩,而是随手放在了自己的殿内小仓库中。

皇帝沉声道:“景谦, 你要如何解释此事?”

容景谦道:“儿臣暂不必解释。”

皇帝脸上微显怒意:“哦?”

容景谦回首望着容景祺:“二皇兄可还有人要带上来问话?”

容景祺双手紧握,缓缓道:“暂时没有了。”

容景谦点头,道:“那么,我也该将人请入殿内了。”

坐在一侧的吴夫人此时已是泪满衫,敬嫔轻轻握着她的手,同样满眼是泪,吴孟然看着容景谦的目光充满愤怒,却碍于在皇帝面前不敢表露,至于最旁的吴若彤则始终低垂着头,神色哀伤。

宫人将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带了出来,吴若彤抬眼,随意瞥了一眼,而后很快脸色大变,吴孟然和吴夫人看见她,也不由得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那女子同样有些惶恐,先对皇帝行礼:“奴婢雨沐,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景谦道:“雨沐,你是何人?”

“回禀殿下。”雨沐道,“奴婢乃是二皇妃在未出阁时的贴身婢女。”

“既是贴身侍女,为何随嫁之列无你?”

雨沐沉默片刻,小心地道:“本是奴婢随嫁,只是彼时奴婢身染重病,浑身都是红疹,唯恐影响二皇妃,便无法随嫁。”

容景谦道:“那替你随嫁之人是谁?”

雨沐又犹豫了好一会儿,目光从旁边吴家的人身上扫过,又迅速收回:“是……云浣。”

岳秋殿内一时间又安静了片刻,容景谦闻言看向坐在一旁的吴家人:“敢问吴大人,雨沐所言可属实?”

吴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可,这又和……”

又和容景谦不是指使云浣的人有何干系?

容景谦低头看着雨沐,道:“我再问你一次,当初你为何不随嫁?”

雨沐快速地看了一眼吴若彤,仍是道:“那时我忽然急症,无法随嫁。”

容景谦道:“什么急症?”

他问的实在古怪,谁会关心一个吴府婢女得了什么急症?可雨沐的脸色却有些紧张,道:“似乎是发了荨麻疹……”

她指了指自己额心、下巴的疤痕,又露出受伤的疤痕,道:“这都是当初发病时留下的。”

容景谦点点头,福泉又很快将一个模样老实的布衣医师给带了上来。

来的人实在太多,可没有人有片刻走神,雨沐看见这中年男子,更是咬住嘴唇,神色惶惶。

那医师行完礼,容景谦道:“这是吴府附近回春堂的周医师,吴府下人有什么严重的病痛,往往会找他上门相看——周医师,之前雨沐忽染重疾,你可曾替她相看?”

周医师点头:“有过的,就在约莫两个月前。”

容景谦颔首:“那她当时所染,是否如她所言,”

周医师犹豫片刻,容景谦道:“天子面前,身为医者,应当知无不言。”

周医师于是深吸一口气,道:“是过敏之症。”

“哦?”容景谦看了一眼雨沐,“不是荨麻疹吗?”

周医师磕头道:“草民不敢在诸位大人面前有半点隐瞒,那时草民如以往一般被喊去吴府给下人看诊,雨沐姑娘起初并不愿见我,只说自己并无大碍,还将看诊费给了草民……我拿了钱,便不好多问,当真要走。谁知走之前碰上了雾依姑娘,她同雨沐姑娘共同侍奉吴二小姐,住在一个耳房内,见我不问诊便拿钱要走,十分气愤地拉着我进了房间,我这才为雨沐姑娘看诊了。”

容常曦逐渐听出一些门道来,看了一眼雨沐,雨沐浑身簌簌,手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臂,都揉到发红了,似随时要昏过去。

而脸色比她还要难看的,是角落中的吴若彤。

容常曦怀疑地盯着她,她似是感受到了容常曦的视线,猛然坐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却恰得其反。

那边,周医师继续道:“当初雨沐姑娘来吴府没多久,便吃过小姐们赏赐的板栗,她第一回吃板栗,便浑身起红疹,极其难受,那时看诊人也正是我。我晓得她这是过敏之症,告诫过她无论如何以后不许再碰。其后六七年,雨沐姑娘不曾再患此症,我十分困惑,不知道好端端的,她怎么又碰了板栗……可她只让我随便开了一味方子就让我离开了,还说倘若有人问,不得说是她吃了板栗患上了过敏之症,只能说是她染了风麻荨麻……除此之外,还多给了我一吊钱。”

周医师将那一吊钱从包里掏出来,道:“后来听说雨沐的病一直没好,我心中不安,也从不敢用这一吊钱。”

这一幕和方才云浣父亲掏出玉佩的场景极其相似,容景谦面上仍是淡淡的,他道:“雨沐,你为何要刻意服用板栗,让自己始终过敏,以逃避随嫁呢?”

雨沐摇了摇头,竟道:“周医师年岁已高,胡言乱语,什么过敏之症,奴婢从未有过……”

周医师惊讶地看着雨沐。

容景谦的眼睛从雨沐已经被她挠的发红的手上扫过,道:“今晨你被带入宫后,禄宽见你没有用朝食,似乎让你给你吃了一小块糕点。”

雨沐瞪大了眼睛,越发觉得浑身又痛又痒,她抓挠着自己的手臂,几乎要抠出血来:“里头有栗子,里头有栗子……”

狄简怒斥道:“此等贱婢,竟敢欺君!”

雨沐抓挠着手臂,欲哭不哭地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话办事,奴婢真的与二小姐的死毫无干系!”

容景谦看着她,循循善诱:“板栗平日罕见,你更难以连续服用一月。给你板栗的是何人?”

雨沐哭道:“是二小姐,是二小姐!”

“还在撒谎!”吴夫人满脸是泪,站起来指着她道,“丹雪根本不爱吃那东西,家中买了以后,她也从来不取,如何赏赐给你!”

雨沐别无他法,对着吴夫人的方向狠狠磕了两个头,而后抬头,哀切而绝望地看着吴若彤:“是大小姐……是大小姐……”

吴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吴若彤,吴若彤嘴唇轻颤,指着雨沐道:“贱婢,你何敢污蔑我?!”

雨沐的哭声响彻岳秋殿:“是大小姐,她知我已有意中人,不愿随嫁,便赠予我栗子,让我时时可以服用……”

容常曦看向站在一侧的容景祺,见他脸色煞白,虽看着还是很镇定,可那微微颤抖的手已泄露出太多。

容景谦询问地望了皇帝一眼,皇帝沉着脸道:“此案错综复杂,狄卿,你来审讯,华卿,你在旁协助、记录。”

他有些疲惫地往后靠了靠,显然这场会审所需要的时间会大大超乎他们的想象。

狄简和华君远拱手应下,狄简将自己面前的桌子一拍,厉声道:“吴家女,上前受审。”

吴若彤求助地看向吴孟然和吴夫人,吴夫人并非吴若彤生母,此时望着她的眼神已是恨不得生扒其皮,口中喃喃道:“难怪你当时非说要云浣去……”

吴孟然则道:“狄大人让你走过去些,愣着做什么?!”

吴若彤很快又看向容景祺,容景祺却并不看她,只盯着坐在椅子后的狄简和皇帝。

最终她缓缓地走到雨沐身边,轻轻跪下。

周医师被带了下去,雨沐在旁边则几乎难以抑制地趴伏在地,狄简盯着吴若彤,道:“你为何要唆使二皇妃的婢女服用板栗?”

吴若彤颤声道:“我只是见她不愿去,所以顺手帮了这么一个忙,并没有任何含义在……”

狄简沉重地摇了摇头,道:“那么,听其描述,从雨沐换成云浣,你也早有准备?为何是云浣?她也同样有个情郎在吴府,为何她愿意随嫁?!”

“方才云浣的父母,还有黄尧,不是都说了么!”吴若彤吞了口口水,结巴地道,“说、说是因为七皇子指使她干一件事……我怎么会晓得呢?只是她自己同我说,她想要去随嫁的,恰好雨沐不想去,我便想着可以成人之美!”

狄简扯了扯嘴角,道:“云浣此前在吴府但任何职?”

吴若彤像是想撇清什么,立刻道:“云浣同我并不相熟,她是家妹的婢女,虽不贴身相守,却也负责家妹的衣食住行……”

狄简道:“照这样说,云浣同你确然没有什么关系。”

吴若彤点头如捣蒜。

狄简又一拍桌,怒道:“既是同你无关,又为何要同你说自己想随嫁的事情?!她不可以直接同二皇妃说吗!”

容常曦早就听闻狄简审案子十分喜欢拍桌摔东西,声音也极大,万万没料到皇帝面前他亦如是,只觉得耳边隆隆作响,而跪在他面前的吴若彤想来更是备受折磨,旁边的雨沐已被宫人给拖了下去,吴若彤独自跪在冰冷的砖面上,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一眼容景祺。

她满脸是泪,看着十分凄惨,容景祺仍不看她。

☆、审判3

狄简道:“吴若彤, 你东张西望的做什么,本官正在问你话!”

吴若彤仍是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容景祺终于开口了:“狄大人, 我不太明白, 为何要抓着吴若彤这般审讯,横竖她也只不过是安排了一下两个女婢之间的交换, 这能代表什么?若换药之事是她安排的, 她也大可以直接找上雨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吴若彤眼泪漱漱落下, 她看着容景祺的侧脸,几乎要露出一个笑容, 勉强又止住了, 道:“不错, 正是如此。”

狄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容景谦道:“或许有个人会知道是为何。”

容景祺转头, 怒视容景谦,容景谦冷静地看了他一眼, 外头福泉听到容景谦说了这样的话,立刻将一个女子给带了上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袄,头发却有些凌乱, 神色也比之前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惶恐,她一入殿,竟没有管高台上的皇帝,而是对着吴夫人和吴孟然连连磕头:“老爷, 夫人明鉴,奴婢是无辜的,奴婢是无辜的……”

吴夫人连哭都停止了,不可思议地道:“雾依?!”

吴若彤怔怔地望着雾依,一屁股坐在了自己脚上。

她喊出雾依二字,场上众人更是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容常曦看了周围一圈,只有华景策和容景谦神色淡定。

皇帝揉了揉眉心,道:“这是那两个婢女之一?怎么回事,不是死了吗?”

狄简也愣住,奇怪地看着华景策。

华景策起身,在狄简和皇帝面前单膝跪下,拱手道:“那日在大理寺审问完毕后,微臣和二殿下见雾依浑身是伤,念及她确然无辜,便让人将她带去了好一些的牢房,换了衣服,好生修养。她原先居住的地方,则换了一个女死囚犯,谁料第二日……相距极近的两个牢房内的云浣和那女死囚犯,竟都撞墙身亡。”

容景谦也对皇帝攻受躬身,道:“是儿臣擅作主张,让华大人暂时隐瞒此事。”

狄简奇道:“那云浣撞墙自杀是羞愧难当,不难理解,可那女死囚怎的也随她自杀了?奇也怪哉!”

华景策点头:“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们并非羞愧撞墙自尽,乃是有人潜入大理寺,杀了他以为的云浣和雾依。好在阴差阳错,雾依竟捡回一条性命。”

华景策话音刚落,雾依便低声哭了起来,道:“诸位大人明鉴,奴婢绝无谋害任何主子之心,奴婢全是被冤枉的……”

狄简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碍着圣上在一旁,只道:“大殿之上,嚎哭成何体统?下药之事的前因后果,你且一一道来!”

雾依忍着眼泪,点点头,道:“二小姐出嫁前几日,大小姐忽然来了一趟,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大小姐离开后,二小姐便给了我一个瓷瓶,让我在新婚当日,将瓷瓶中的药水倒入二皇子的酒中……”

“荒唐!糊涂!”狄简怒道,“二皇子何等身份!贱婢竟胆敢谋害二皇子?!”

雾依吓的连忙磕头,道:“非也,奴婢害怕,便问二小姐此为何物,二小姐说是……说是……”

“是什么?!”

“是助兴之物……”雾依哭着捂住脸,又是羞恼又是苦涩,“二小姐说,这是大小姐给她的。”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一旁面如土色的吴若彤,吴若彤浑身发着抖,她勉强才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何曾给丹雪那种东西!”

狄简道:“依你之意,那东西其实就是曼舌花水?是吴家大小姐所赠?”

雾依却摇摇头:“二小姐与大小姐,实质上,素、素来不合,二小姐并不完全信任大小姐,她虽听了大小姐的意见,实质上却让奴婢将那药给丢了,又让奴婢乔装打扮,去城西的药铺里买了这样的药……”

狄简蹙眉道:“哦?既是助兴之药,且是你自己亲自买的,那为何二皇妃会一命呜呼!”

雾依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奴婢起先不知,可在大理寺内,云浣却同我说,那药是被她所换,从普通的助兴之药变成了什劳子曼舌花水……”

“她可有同你说,为何要这般行事?!”

雾依点头,语调急促:“她本说是七皇子指使,可后来所谓的七皇子一来,我才晓得她连七皇子生的什么模样都不晓得……云浣自己也十分害怕,口中连连说着什么坏事了,我在一旁询问,她才说是大小姐教她这样说……”

“胡说八道!”吴若彤尖声打断她,“胡说八道!你……还有云浣,皆是谎话连篇,只晓得推卸!”

大约是这几日受到的折磨太多,雾依竟也不畏惧吴若彤,只恨恨地看了她一眼:“二小姐终究是信了你……却因你而亡……”

吴夫人再也忍受不了,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满脸是泪地指着吴若彤:“丹雪毕竟是你的妹妹啊……是你的妹妹啊!”

吴夫人身边的敬嫔神色莫测,盯着吴若彤,又看一眼同样脸色难看的容景祺,转开了视线。

狄简似乎有点不满吴夫人这种忽然开口扰乱秩序的行为,但他并未说什么,只严厉地道:“吴若彤,你先是哄骗二皇妃,让她买药,并安排最信任的婢女雾依给二皇子下药,另一边,你深知二皇妃不会轻易用你给的药,便又将雨沐和好操控的云浣做了个调换,让云浣将雾依的药换成曼舌花水,还要陷害于七皇子……谋划颇为周全,为防计划暴露,几番辗转,是也不是?”

吴若彤抬眸,眼中一片红:“不是。”

狄简倒不惊讶,只说:“如何不是?”

“大人所言,全是臆测!”吴若彤虽然牙关都在发抖,但还是尽量地为自己争辩,“毫无任何依据!那云浣能污蔑七皇子,便能污蔑我!何况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杀害二皇子?!”

一直沉默的容景祺在此时也终于开口了:“不错。我与吴姑娘素无冤仇,她不必谋害我,何况并无物证……倒是云浣父母手中那个玉佩,七皇弟还未解释!”

狄简摸了摸胡须,道:“这倒也不错。万般罪行,皆由一念起,恶事横生。若无这一念,便也没有后头的那么多事了……”

“我或许能猜到,是因为何事。”

容景谦走出两步,神色从容,他仍是不提那玉佩之事,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将那锦囊松开,从中抖落了一枚细小的黑曜石,那黑曜石被打磨的极其光滑,形状似一滴小小的水珠。

吴若彤茫然地侧头去看他手心那枚黑曜石,半响忽然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这……”

容景谦颔首:“这黑曜石形状颇为罕见,也极小巧,正是击鞠赛那日吴姑娘所戴头饰上,金雀步摇上的雀眼。这雀眼,是在云浣屋内搜到的。”

“不可能!”吴若彤喊的底气十足,“这雀眼确是我的金雀步摇上的没错,但早在击鞠赛那日,我的雀眼便掉落了,下半场马球赛时,许多人都见到了我的金雀少了一只眼,即便它当真出现在云浣屋内,也是云浣偷窃,并不能证明什么!”

容景谦收回手,沉吟道:“当真如此?”

敬嫔此时认真地道:“景谦,这确是你弄错了,那时休息完后,许多人都瞧见了吴姑娘的雀眼不见了。”

容景谦道:“其实这雀眼,是我在岳秋殿近旁一间茶室捡到的。”

此言一出,容常曦错愕万分,脑中几乎立刻就响起了那日听到的下流声音,她下意识地看向容景祺,见容景祺也再难以控制神色,整张脸雪白,耳朵却发红,而跪在地上的吴若彤惶惶不安地看向容景祺,又很快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他。

是吴若彤。

那日在茶室与容景祺私相授受的,并不是吴丹雪,而是吴若彤!!!

难怪上一世容景祺会纳吴若彤为妾,原来在和吴丹雪成亲以前,他就和吴若彤有了往来,难怪那时候在茶室,容景祺要安慰似地对那女子说反正你很快会嫁给我……

在场其他人却是丝毫不知其意,狄简道:“此为何意?”

容常曦屏息静气地看着容景谦。

他要揭穿容景祺与吴若彤苟且之事了吗?他会把自己也给一道说出来吗?毕竟容常曦若能作证,可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证……

容景谦道:“那日我先在茶室中休息,半睡半醒间,听见一男一女入内,不及打招呼,两人已……有些亲密,尴尬之下,我不便外出,只好在屏风后等待。我只听出男子是二皇兄,却不知道女子是何人。”

容景祺双拳紧握,看起来随时要冲向容景谦,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容景谦却并不看他,继续道:“待两人离开后,我想随之离开,却在茶室内捡到了这个。”

不需狄简再开口,始终微微阖着眼的皇帝已缓缓道:“景祺,你实在是——”

敬嫔紧紧皱着眉,吴若彤见最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戳穿,似乎连挣扎都不想再挣扎了,只是落泪望着容景祺,容景祺没有看她,只盯着神色自若的容景谦。

而一旁的吴夫人和吴孟然则满脸震惊,已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乃皇室丑闻,狄简摸了摸胡子,和华景策一般盯着桌上的纹路,仿佛能看出什么东西来似的,话也不好再问下去了,其他的皇子们沉默着,只有容景昊满脸着急。

容景谦却又不疾不徐地道:“吴姑娘大抵是因爱生恨,这才想在二皇兄与二皇嫂的婚礼上,加害二皇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容常曦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景谦——容景谦就这么轻飘飘地把容景祺给摘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设置错时间了,我……在干嘛啦!!

这章是昨天的 ,然后大概五点左右更今天的,九点再更一章抱歉的加更……

今天三更!

我真的有点笨手笨脚的- -,大家不要怪我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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