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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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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谦还刚出了事,这两人想必也没心思谈情说爱,便不再管容常凝,转身上了容景思的马车。

容景兴见两人上了同一个马车,猜到他们必是要讨论方才发生的事,也想跟着上马车,容景思却没让他上来,只说自己和容常曦有其他事情要讨论,容景兴只好惺惺地又下了马车,看着容常曦的目光中饱含谴责——

之前还说只有我了呢,这不一下子又和三皇兄好的不行!

他此前在容景祺的婚宴上还想方设法要让容景思和容常曦关系恢复,谁料这一转眼,他才成了多余之人。

容常曦目光游移,只当看不到容景兴埋怨的眼神,她是丝毫不介意容景兴待在这里的,但既然三皇兄让他走,想必也有三皇兄的原因……容景兴一走,容常曦立刻道:“三皇兄,景谦应该不是凶手……”

容景思没料到她张嘴说的是这个,蹙了蹙眉:“大理寺都未下定论的事,怎么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杀吴丹雪的必要。”容常曦一本正经地道,“虽然他可能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但,就我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来看,人不犯他,他并不会犯人,不是那种莫名其妙会夺人性命的凶残之辈。”

比如容景祺。

容景思看着她,片刻后摇了摇头:“常曦,你忘记了,那杯酒原本是要给景祺的。”

容常曦一愣,又道:“可他并不是那么蠢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在容景祺的新婚宴上,给容景祺下毒,这未免也太……”

“我也并未说下毒之人就是景谦。”容景思盯着他,认真地提醒她,“除了景祺太过激动,说了胡话以外,没有任何人说凶手是景谦。常曦,你不必着急为他辩护,更不该这么快先下了结论,凭空给他清白。是非与否,我想大理寺那边,会给一个答案。”

容景思说的全对,容常曦点点头,容景思又道:“常曦,你现在太过相信他了。”

“我没有!”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急促了几分,“我……我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他不是什么好人,我记得很清楚的,我好几次病重,也都是为他所累。我只是见他后来有心待我好,我便也表面待他好,仅此而已!”

容景思望着她,没有讲话,容常曦一张脸涨的通红,车厢内一时间只有车轮滚过斑驳青石板路的声音。

半响,容景思道:“我并不是要怪你。常曦,你自幼便是如此,我说过的,外人只觉得你高不可亲,张扬跋扈,但我晓得,只要你觉得那人是真心待你好,你很快就会全盘接受,很快就会待对方一样好,甚至更好。”

明明是夸她,可容常曦莫名觉得心虚,她摇摇头,容景思却继续道:“因为你从未遭遇过彻底的欺骗与背叛,你打从心底,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那样多坏人,有那样多肮脏的事情,就算它们有时候离你很近,你也一无所知。”

容常曦眨了眨眼,据理力争:“三皇兄,你不要说的我好像是……是那市集上的犬,有人丢了肉骨头就跟着走!”

容景思本是很严肃地在讲话,听她这么说,反倒是被逗笑了:“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三皇兄!!!”

容景思笑过之后,很快正色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这一辈子就这样无忧无虑。但眼下情势,你再这样,将来只会受伤,我不可能时时在你身旁。常曦,你答应我,无论是谁,都不要完全相信,哪怕是我。”

容常曦越发茫然:“为何?那父皇呢?父皇也不能信吗?”

“君心难测。”容景思苦笑道,“总之,常曦,我不是让你怀疑所有人,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快地相信所有人,不要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任何人……知道吗?”

容常曦被他的语气给唬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撒娇似地抱住容景思的手:“三皇兄,我不要那样,那样太可怜了,也太累了,我就要相信你和父皇,既然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么为我着想,那就不要让我连你也不信——只要你永远对得起我的信任,永远也不要骗我,我不就不会被骗,不会受伤了吗?”

典型的容常曦的强盗理论,容景思扶额,片刻后道:“好好好。但无论如何,常曦,一会儿见了父皇,你不要急着向父皇替容景谦解释什么,这件事与你无关,知道吗?”

容常曦讷讷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容景思及时劝阻自己,只怕一会儿见父皇提起此事,她确实可能会急急地说容景谦肯定不是凶手,方才对三皇兄替容景谦辩解的话,只怕也都会脱口而出。

事到如今容常曦才觉得可怕,三皇兄似乎说对了。

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只要表面对容景谦好,可心底却是真的相信了容景谦。

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温和下来的容景谦和之前实在是不同,就像是放下屠刀的屠夫,都几乎可以立地成佛了,他待容常曦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容常曦便也打从心里不相信他会做那样的事情。

☆、长大

可……事实上, 容景谦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呢,还有那三张纸钱。

容常曦犹豫着要不要将三张纸钱的事情告诉容景思, 最后心一横, 想着反正容景思也不会害自己,正要开口, 容景思忽然道:“等这桩案子定了, 我想去一趟明光行宫,你要一同前去吗?”

“去明光行宫?”容常曦茫然, “调查静贵人吗?”

“嗯,算是。”容景思颔首, “还有别的事情, 可以一道查清楚。”

容常曦横竖无事, 这件事她也非常在意,当即点头:“去的,你一定要带我去。”

两人一回宫, 果然立刻被召去了掌乾殿,皇帝虽然身体不好, 但这回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了正殿大椅上,身着宫袍, 面目严肃,容常曦与容景思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皇帝点头,并不说话, 让他们在旁边坐下。

等所有人都陆续回来——除了容景祺,吴丹雪的丧/礼十分复杂,他跟去了陵/墓,一时半会儿定然回不来——皇帝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朕已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皇帝摆了摆手,他身侧的何公公拿出奏折,轻声念着。

这是华景策在去容景祺府上之前就送上的奏折,大致说了一下吴丹雪案子的进展,那两名被逮捕的送酒的婢女被关了一日,终是忍不住说出实情,据她们所说,是容景谦差人联系她们,给了她们极小的一瓶曼舌花水,要她们全部倒入容景祺要喝的那杯喜酒之中,若她们不从,便要杀了她们,两人无奈之下,才做了如此恶毒之事。

何公公念完奏折,悄然退下,皇帝沉声道:“你们是景谦的兄弟姐妹,和景谦一般,是朕的孩子。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景谦当真犯下大错,应依炆律处置。在大理寺那边出定论以前,朕想知道,你们对此事,是怎么想的?”

容景睿轻声道:“父皇,儿臣认为,景谦不会是凶/手。他绝不会给二皇兄下/毒。”

容景睿向来远离宫中一切斗争,此番他第一个开口,皇帝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哦?”

“四皇兄。”容景昊却忽然插嘴,“若景谦没有下/毒,为何那两个贱婢要说是他做的?”

容景睿轻轻叹了口气:“若我说,以我之见,是有人要陷害景谦呢?”

容景昊蹙眉:“四皇兄,此事我比你更清楚——那两个贱/婢,乃是吴丹雪带去的两名陪嫁丫/鬟,她们若是会听命什么人,想来也是听吴家的,可吴家人好端端的,为何要牺牲自己嫡女的性命来陷害景谦?!”

容景兴此时忍不住开口道:“虽然景谦此人……”

他顿了顿,大约是不希望父皇病着的时候,还要让他操心几个皇子的关系,又转而道:“此人,有些古怪,但他又不蠢,莫名其妙联系两个女婢给自己下/毒!还让她们活着被抓,活着交代出自己,这简直莫名其妙嘛!”

虽然容景兴的语气实在好笑,但容常曦也是同意的,容景谦对容景祺或许确有杀心,但绝不会用这么破绽百出的方法……

皇帝道:“景思,你怎么看?”

在列的皇子只有容景思尚未发言,他思索片刻,道:“回父皇,儿臣也认为,景谦应当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行事。”

容常曦有些意外地看着容景思。

容景思想了想,又道:“只是那两位婢女十分可疑,既然说出景谦的名字,想来景谦与此事确有瓜葛,无论如何,一切还是要等大理寺那边问出个所以然来,再下定论。”

皇帝不语,疲惫而深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他闭上眼,摆了摆手:“行了,都回去歇着……景睿,常曦,你们二人留下。”

容景睿与容常曦赶紧应了一声,其他人起身行礼离开,走之前,容景思给了容常曦一个满含暗示的眼神,容常曦冲他颔首,表示自己绝不会胡乱说话。

皇帝大约是太过疲乏,也未强撑再坐在大殿之中,而是由何公公搀扶着回了寝宫,半倚在软塌上,容常曦看着只觉得心酸不已,她吸了吸鼻子,握着皇帝的手,轻声道:“父皇,无论此事究竟如何,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您身子不适,千万不可太费心神……”

皇帝拍了拍容常曦的手,闭上眼睛,声音也轻了许多:“常曦,你向来咋呼,方才怎么什么也不说?”

“我同景谦,先前是仇敌,后来又关系极好,我……”容常曦犹豫地说,“我说什么,似乎都不对。”

“常曦长大了。”皇帝笑了笑,“什么话说出来之前,还晓得先过一遍脑子了?”

容常曦撒娇道:“我早就长大啦。”

皇帝点点头,又看着容景睿,道:“景睿,你与景谦,似乎一直走的很近。”

容常曦看向容景睿,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难道父皇留下容景睿,是来兴师问罪的?

难道父皇……心中也认为容景谦是有罪的?

容景睿却没有什么犹豫,点头道:“回父皇,我与景谦确实从他入宫后便十分交好。”

“景谦性子有些冷淡,你也不是个话多的,你们两人,如何熟悉起来的?”皇帝道。

这一点容常曦也略有好奇,她看向容景睿,容景睿却显得有些犹豫。

皇帝道:“怎么了?算一算,已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容景睿又思索了片刻,还是道:“既然父皇询问,儿臣不敢隐瞒,彼时景谦才入宫,我又重疾缠身,极少去上书房,有一回去了,终于见到他,却见他身上有不少伤口。”

容常曦心头咯噔一下。

难怪容景睿不肯说。

那时容景谦回宫,没少受容景兴容景昊的欺负……

皇帝淡淡道:“嗯。”

见父皇没什么反应,容景睿便继续道:“我疑惑地询问他发生何事,他却不肯同我讲话,我便让人去拿了个金疮药给他,他也不肯接,先生一走,他便也跟着跑了。我只好差人送了金疮药去允泰殿。”

容常曦心说那时候容景谦极其古怪,对宫内的一切充满怀疑,周围的皇子们对他要么就是欺负要么是视而不见,容景睿忽然这样,他会跑也是正常的。

“结果第二日,他自己来了泽泰殿。”容景睿好笑道,“也不差使下人,就这么过来了,将金疮药还我,说是用不着,我去拉他,给他上药,他本来又想跑,但大约是见我腿脚不便,那轮椅还被扯着往外滚,最后到底也没跑,由着我给他上了药……我问他伤哪里来的,他只说是自己摔的,我起初也并未怀疑,但后来没过多久我去上书房,他身上又添了新伤,我便晓得不太对劲……”

容常曦头垂着,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容景睿道:“但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把他扯去了泽泰殿给他上药,又说我闷得慌,希望有人可以常来陪我聊天,他听了以后,嘴上不说,但确实来的频繁了一些,虽然他还是不大爱说话,但这一来二去的,我们便熟悉起来了。”

最后他望着皇帝,很陈恳地道:“父皇,您方才说景谦性子冷淡,我却觉得并非如此。景谦只是怕生,也有些不善言辞,加之那时初入宫,对一切都很陌生,又……并未受到欢迎,日子久了,性子自是越来越内敛了。但他本质心善,或许这么说不太恰当,但他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后来无论我有何事,向他提一嘴,他便会记在心上,此前那合坦女子,也是景谦从中牵线,才让平良县主带入宫中的……”

容常曦觉得十分奇妙。

容景睿嘴里的容景谦,和她所看到的容景谦,几乎是两个人。

怕生,不善言辞,本质心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可一定要说的话,似乎也能对的上一些,譬如容景谦之前怎么样也不肯理她,可认为她替自己挡了一剑后,便又对她的态度全然不同。

她还曾思考过为何容景谦会对容景睿那么照顾,甚至认为是容景谦想巴结人却找错了对象,谁知道仅仅是因为一个金疮药。

她听到容景睿还在说——他像是害怕自己说的少了,不足以表达容景谦有多好,多么不可能去杀害容景祺一般,话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何况景祺同景谦,关系算不得好,却也并没有大的矛盾……”

这倒不是。

容常曦观察着容景睿的表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猜到只怕那些宫中明里暗里的斗争,容景谦从未同容景睿说过,容景睿常年在泽泰殿里修身养性,但其母淑妃如今已重新出来掌权,他本大可以利用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同容景睿说……

容常曦心里一动。

“依儿臣之见,景谦实质上,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只要真心待他好,他便也会待人好,只是表露的或许不那样明显……这样的人,绝不至于会以毒/杀的方式残/害/手/足。”

容景睿说了一大串话,终于停下,微微喘了口气。

容常曦呆了呆,只觉得这番话十分耳熟,不久之前马车里,容景思才这样说她呢。

合着她和容景谦还有些相似之处?

才怪呢……

☆、沉香

容常曦只觉得十分别扭, 重新看向父皇,软塌上的皇帝闭着眼,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方才容景睿的长篇大论,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眼, 深思道:“朕知道了。”

容常曦以为问话就要到此为止了, 父皇又道:“常曦,你认为作为一个好皇帝, 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容常曦没料到自己也有被问到如此严肃的话题的一天,她呆了半响, 而后斩钉截铁地道, “待自己的子女好!尤其是公主!”

皇帝又被她逗笑了:“嗯, 看来朕是个好皇帝了。”

“父皇是最最好的皇帝!”容常曦真心实意地说。

皇帝微笑着看向容景睿:“景睿,你觉得呢?好好答,别学常曦, 胡说八道。”

容常曦吐了吐舌头,容景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说:“仁。”

“是上下相亲之仁,或是不忍之仁?”皇帝看着容景睿。

容景睿道:“两者兼有之。”

“温良者为仁,为政以德亦为仁……”皇帝依旧盯着他, 道,“景谦便是那温良者么?”

容景睿瞪大了眼睛,立刻拱手道:“儿臣绝无此意!”

容常曦听的一知半解,但也晓得两人此刻正在聊一件极大的事情。

半响, 皇帝才笑了笑:“景睿不必慌张,朕不过随口一说。”

容景睿垂着头,额上已有浮汗,容常曦知他身体不好,赶紧道:“父皇,我忽然想到,我方才并未说错嘛!”

皇帝道:“嗯?”

“子民子民……不就是要把天下百姓当做自己的子孙吗?”容常曦深深被自己的智慧给折服了,“所以我说,一个好皇帝,必然是爱自己的子孙的,一点也没错嘛。”

皇帝倒也认真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嗯,常曦说的不错。你这是大智若愚。”

“我才不愚呢。”容常曦笑嘻嘻地道,“反正我知道,父皇是最好的皇帝。”

皇帝又轻笑起来,方才寝宫内几乎可以说是可怖的氛围逐渐淡了,皇帝轻轻打了哈欠,道:“好了,你们退下。”

容常曦点点头,和容景睿一道行礼后便往外走。

才走过第一道屏风,容常曦便小声道:“四皇兄,方才父皇问那个……是,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容景睿不由得停下脚步,看着她,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容常曦莫名觉得身上有一股寒意,她摇了摇头:“父皇还这么年轻……”

容景睿叹道:“常曦,父皇如今龙体抱恙,会想这些,也是自然。”

“我不想听这些。”容常曦重新抬脚往外走,步履匆忙,“我不在乎。大家都是父皇的孩子,无论如何……”

容景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常曦。”

容常曦到底是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

容景睿摇了摇头,看着也十分伤感与疲惫:“我知你也不愿见任何纷争,但我们既生在帝王家,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无论你在宫中,还是嫁人离宫,这一战倘若已开始,便没有停下的可能……常曦,你终归是要想清楚的。”

想清楚什么?

应该支持谁么?

无论是容景思,容景兴,容景昊,容景谦,甚至容景祺……

她一直逃避的问题,到底还是被容景睿给点破了。

他们是兄弟,但也是对手,这场自他们出生便开始的拉锯,到最后只会有一个赢家。

正如前世,最后的赢家是容景谦,于是那些输家的下场便都变得很惨烈。

这一世,容常曦想的是,既然容景谦的性子与上一世截然不同,那哪怕是容景谦当了皇帝也没关系,其他皇兄横竖都可以落个好下场的。

但其实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比上一世更强烈,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倘若动了争夺之心,是不可能会满足于所谓的“好下场”的。而胜利者,也不会那样轻而易举地将之前的争斗一笔揭过。

这场暴风雨,无论容常曦多么想不听不看不问,也终究是会落在她头上的。

哪怕她嫁了人,她的夫君站在哪一边,那么她就也站在哪一边,从很早之前开始,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包含暗示,只是她装作什么都不懂,努力地想要在所有容景思和容景谦之间保持一个平衡。

但这个平衡能维持多久呢?

无论是这次吴丹雪的案子,方才父皇的问话,还是容景谦那古怪的身世……

容常曦僵了好一会儿,正要说话,她面前的容景睿却忽然变了脸色,有些不稳地转身,努力快步地朝寝宫里边走去,容常曦一愣,立刻跟上。

到了里头,一切如常,父皇已眯着眼睡着了,何公公正替父皇盖上被子,脱去靴子,而旁边于公公正轻手轻脚地钳起一根沉香木,放入香薰炉内。

见容景睿和容常曦匆忙回来,两位公公都是满脸莫名,容景睿走到何公公身边,嗅了一下那香,脸色越发难看,低声道:“于公公,将香熄了。”

于公公惶恐道:“什么?可,可皇上若没有这香,只怕睡的不够安稳……”

“熄了,立刻。”容景睿的声音是前所未闻的坚定。

何公公道:“听四殿下的。”

于公公只好将那沉香木熄了,容景睿接过小钳子,钳起那块沉香木,道:“这块沉香木我带回去,其他的沉香木也暂时不要点了,等父皇醒来,你们如实禀报便是。”

何公公已听出一些不对,道:“四殿下,这沉香木有问题?”

容景睿道:“我先拿回去看看,总之……先不要再点了。这一批送来的木料,也先留着,千万别丢了。”

何公公与于公公连连点头,何公公拿来了一个小盒子,让容景睿装着那烧了一点的沉香木离开,容常曦跟在他后头往外走,两人走出了正殿,容常曦已急的眼睛都要红了,她拉住容景睿的袖子,终于敢发声:“有人在父皇的香木上动了手脚?!”

容景睿道:“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味道,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容常曦只觉得血都要充入脑子里了,“谁这么大胆,竟敢……”

容景睿将那小盒子打开,神色复杂地看着盒子,道:“常曦……你可知道,我一岁时,落入过湖水?”

容常曦立刻点头。

容景睿道:“我自己已记不得半点事情了,但我母妃同我说过,那并不是一场意外。”

容常曦惊讶地捂住嘴,道:“是谁做的?”

“我也不知道。”容景睿苦笑了一下,“谁也有可能。重点是,我被医治了两三年,渐渐好了起来。可又过了些时日,我几乎夜不能寐,病情又一次加重,几乎要死去,母妃说,那时我哭着同她说,夜晚燃着的沉香木十分难闻,她便命人将香炉撤了,谁料香炉一撤,我的病又渐渐好了,只是如此反复,落下了很严重的病根。”

“我一直以为,你的病根,只是因为那场落水……”容常曦愣愣地道。

“自是因为落水。”容景睿道,“腿脚不便,还是因为那次落水,但身子虚弱,却是因为那时的香木……后来母妃意识到不对,留下一截燃了一半的沉香木,想让太医查出其中有何物,太医们查不出来,母妃也没有再提此事,而我自己翻遍医书,也没想通是怎么回事。直到前两年,父皇将我带去了西灵山。”

容常曦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低声道:“是曼舌花?”

容景睿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同,夹在沉香木中,也变得弱不可闻,但我还是察觉到其中的干系。我又询问了陈老先生,他听了我的询问,告知我,在他来西灵山以前,听闻西灵山的曼舌花曾被人盗走过,而只要有懂炼制之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在深夜时炼制花毒,便可造出曼舌花水。”

就是当初容景祺要给她喂下的那个……

早在十几年前,那东西便有了?!

容常曦道:“要以命去换,一定十分珍惜。”

容景睿颔首:“没错,陈老先生也是这样说的,何况据记载,被盗走的曼舌花总共不过两株,至多也只能炼制两瓶曼舌花水。只是这曼舌花水见血封喉,下在食物中,所需的分量并不多便可使人致死,而若是滴在沉香木上,会让闻香之人中毒,至于病情是否严重,端看这沉香木上滴的曼舌花水多或是少……但无论多少,只要时间一长,终归会去世。死时犹如重病暴毙。”

容常曦太过震惊,久久不语。

容景睿低头看着手中的沉香木,轻声道:“这一块,与我曾经所闻,十分相似……”

他想了想,又抬头,神色越发凝重:“曼舌花水十分珍贵,如今又毒死了二皇妃,又被加在父皇的沉香木中,只怕二者之间,有偌大的关联……杀二皇妃的人,很有可能便是想之置父皇于死地之人。”

容常曦提着笔,一笔一画,画着记忆中曼舌花的模样。

红色的花瓣,一株花上常有八至十二片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的中间,有一条细细的金蕊,乍一看,像一条条红色的中间有凹陷的舌头……

她盯着那曼舌花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揉成一团。

母后,父皇,还有前世的自己……

突然生病,最后暴毙而亡。

她怎么越想越觉得,这些所谓的病,根本不是病,而是曼舌花毒?

☆、妙计

可倘若真是这样, 上辈子下毒的人是谁,这辈子又是谁?母后的死年代久远, 倘若当时她和母后的病也是因曼舌花水而导致的, 想来和后来对她下药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也必然有关系。

说来也好笑,若真是如此, 她三四岁时便被人这样害过, 到了二十岁又被用同样的手段害了一次,却居然都挺了过来, 最后……倒是自己摔死了。

容景睿将那沉香木拿走之后,一时间也不知有何办法检查里头是否真的有曼舌花水, 宫内御医虽多, 可这曼舌花水也并非银针一插就能完事儿的, 最起码得是接触过曼舌花的人,还得懂医理。最后容景睿将那日给吴丹雪验/尸的岳家平给找了过来,岳家平将那沉香木切下一小块, 又是熏烤又是燃烧,最后确认里头是有曼舌花水无疑。

确认之后, 容景睿不敢耽误,立刻将此事告诉了父皇,于公公等人大惊失色, 将这一批沉香木都给找了出来,这沉香木会定期从南海运来,路上十分小心,收入库中时也会仔细检验, 每一批护送的人都会有署名,以便追责。

入库之后,再由内务局宫人细心切割成适宜燃烧的大小保存妥善,各个宫殿如有需要,可写好单子,派人来拿。至于掌乾殿的,是一直都有送,再由于公公负责焚/烧。

经手之人、看管之人、切割之人都十分冗杂,这是个大问题,且沉香木只要保存妥当,可放置上百年而不腐,焚烧时香味如初,所以其实每一批只要确定没问题后,放入内务局时都不会刻意分批保管,切割后便会统一存放起来。

检查过后,发现内务府的沉香木没有问题,而已送来掌乾殿的这一盒,有一半都点了一些曼舌花水。

若这一盒尽数烧完,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批沉香木自是决不能再用了,容常曦认为皇帝会很快勃然大怒,下令追查究竟是何人敢在御用之物上动这样的手脚,起弑君之心,然而一天过去了,掌乾殿那边静悄悄的。

但这绝不是说此事会这样悄然揭过。

容常曦揉了揉眉心,起身推开窗扉。

秋末初冬,寒风凛冽,她很快又放下窗户,想着这两日应当要开始烧地龙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容景谦已在大理寺待了两日一夜,如果大理寺那边定了容景谦的罪,那么给父皇下毒的人,当真也是他吗?

前世给父皇还有她下毒的人,也是他吗?

容常曦正思索着,外头传来通报,说是容景思来了,容常曦回神,立刻让人把容景思给迎了进来,容景思一入内,观他脸色,容常曦便晓得他定是已知道曼舌花水之事。

容景思坐定,颇为开门见山:“常曦认为,是谁所为?”

容常曦摇头:“我、我不知道。父皇想必已派人调查此事……”

“嗯。”容景思并不隐瞒,“父皇派我查明此事。”

容常曦一愣。

难怪容景思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但父皇让容景思来调查此事,难道是已开始怀疑容景谦……

“运送的人我今早已全部见过。”容景思沉吟道,“并没有问题。内务局之人,有下毒可能的也都暂时关押,还有于公公,他主动愿意接受审问,但也没有什么问题。”

容常曦忧心道:“出了这件事,才发现宫中沉香木竟然过了这么多道手,谁都可以随便动手脚……这该怎么查啊,难道一个个严/刑/拷/打?”

容景思道:“既然沉香木这边查不到,当然要从另一条路查。”

容常曦疑惑地看着他,片刻后明白过来:“曼舌花水?”

容景思点点头。

曼舌花水极其稀少,能拿到手的更是少之又少,追本溯源,或许会有线索。

“这几年去西灵山最多的便是我与景谦。”容景思看着她,轻声道。

容常曦沉默了一会儿,道:“三皇兄,你是不是已经认定了,无论是吴丹雪的案子,还是父皇的案子,都是容景谦所为?”

容景思道:“景谦若有嫌疑,我不能偏颇。”

容景思说话向来不太绝对,他这样说,就是对容景谦有了七八分怀疑。

容常曦点头,晓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趁热打铁,赶紧也说两句容景谦的坏话,好在容景思面前表决心,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容景谦会做这样的事吗?好像是会的。

可若真是他所为,前世他做的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到最后轻易夺得皇位,今生他分明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比前世笨拙,为何会像现在这样错漏百出?

但这份不对劲,只有容常曦一人知道,也无人可诉。

容景思盯着她,还要说话,外头忽然传来容景思贴身内监的通报声,容景思让人进来,那内监说了什么,容景思立刻起身,道:“常曦,我要去掌乾殿一趟。”

容常曦也不由得跟着站起来:“父皇怎么了吗?”

“父皇无事。”容景思道,“是景谦回来了。”

容常曦一愣,道:“我可以一同去吗?”

容景思颔首,两人匆忙赶往掌乾殿,结果通报后,皇帝却并未让容常曦入内,让她回去好生歇着,容常曦只好悻悻然又回了昭阳宫。

这种时候,她又恨自己是个公主了,什么事情都无法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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