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可怜又可悲，语无伦次的道歉，泪水混合着哽咽。
<p/>
他说对不起，但是对不起的到底是他掐伤了楚倦的脖子还是其他事，谁也不知道。
<p/>
属于楚倦的灵魂栖息在这具身体里，他能看见外界所有的一切，包括宋青枫那一瞬间的迟疑。
<p/>
“没关系。”
<p/>
恍惚中宋青枫好像听见了楚倦的声音，但当他抬起头来时，只看见属于姜柏冷漠而讽刺的眼睛，他说：“他已经死了，你做的不是噩梦，他坠机死在海里，连尸体都被鱼群啃食殆尽。”
<p/>
可他还是舍不下你，所以哪怕灵魂孱弱无比，也要俯身在我身上，再看一眼你。
<p/>
“可你让他看见了什么了？”
<p/>
宋青枫恍然间以为自己身边站立的是一个恶魔，他清清楚楚的听见他所有讽刺。
<p/>
“你让他看见，你移情别恋，你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谁，宋青枫，这就是你对他的深情厚谊。”
<p/>
他在审判宋青枫的灵魂。
<p/>
他是如此卑劣又令人失望。
<p/>
宋青枫终于崩溃，他在那一天砸了别墅所有东西，他坐在老旧的楼梯扶手上，楼下是一片废墟，他用手捂住脸，泪水就从指缝一点一点流了下来。
<p/>
楚倦只是冷冷看着他发疯，最后路过他的身边时他求救一般的攥住楚倦的衣摆，哑声问他：“我该怎么办？”
<p/>
“这该问你自己。”
<p/>
你的心到底是如何想的。
<p/>
在那一次冲突之后宋青枫消失了很久，他会按时往楚倦的卡里打钱，该给的一切都给，但他消失在了楚倦的生活里。
<p/>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甚至没有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p/>
宋青枫在秋天的一个傍晚回来，风尘仆仆，瘦了许多，穿一身黑色的长风衣，站在门口的时候像一颗快要枯萎的树。
<p/>
他对着楚倦挤出来一个苍白的微笑。
<p/>
那是时隔三个月他们再一次见面，楚倦四肢被绑，在幽暗的暗室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宋青枫削瘦的影子。
<p/>
宋青枫坐在桌边，十指交错放在额心，声音低哑。
<p/>
“这段时间我去了医院，问过医生有什么是你们这种情况，所有人都觉得是你或者我精神错乱，但我知道他的灵魂真的就在你身上。”
<p/>
他的目光灼灼，似乎在透过这具身体看见里面久违的灵魂，只是看着就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p/>
“我和他一起长大，说是哥哥又算什么哥哥，他只比我大两岁，宋家破产以后连我爸妈都不要我了，他其实早就可以把我扔掉的，我从小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傻子，一个残疾人，只有他珍惜我爱护我。”
<p/>
他想，如果面对的是楚倦，他不会有这样的胆魄去诉说从前，可面前是姜柏，他就多了一重安心，又或许，只是在排遣愧疚。
<p/>
“他用自己的血肉和人生供养了我十年，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我比谁都清楚，因为我，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
<p/>
“可我，”宋青枫略微勾了一下嘴角，猝不及防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很响，他生的白又容易上脸，不一会儿那张脸就肿胀起鲜红的巴掌印，他自己微微笑了，“我是混蛋。”
<p/>
“我亏欠他那么多，别人笑他傻，我也欺负他傻，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仗着他喜欢我，把他的真心扔在地上践踏。”
<p/>
交叉的双手挡在宋青枫的眼上，模糊的光晕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哑声笑了，那声音带着哽咽和自嘲：“他不是傻，他只是喜欢我。”
<p/>
“他就那样看着我，看着我羞辱他，看着我离他越来越远，看着我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他一辈子都为了我而活，他这一辈子没有走上过大学的课堂，也没有去看过赛车的赛道，他把一辈子的时间，都倾注在了我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身上。”
<p/>
“我这样的人活该孤独终老，活该生不如死，可他不应该啊。”
<p/>
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他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不是因为我英年早逝，如今寄存在其他人的身体里，不见天日。
<p/>
楚倦静静听着他哭，听着他说话，仿佛对他的痛苦漠不关心，在等他说完的时间里慢慢勾起嘴角：“所以呢？”
<p/>
宋青枫站起身来，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暮气沉沉和疯狂执拗，他冰凉的手指贴在楚倦眼角，似乎想要遮住那双漆黑的眼睛。
<p/>
“他从来不说爱我，他只是一直看着我。”
<p/>
“你说，是不是人都是贱得慌？要靠失去有多痛，才能感知到底有多重要？”
<p/>
“姜柏，”他哑声喊他的名字，郑重中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意，“我这辈子已经对不起他了，我欠你的下辈子还给你。”
<p/>
他微微勾起嘴角，眼里是最纯挚的心疼：“我经常做梦，梦见他在海底被鱼群啃食尸体，梦见他落在礁石上被撞的粉碎，我想，他该有多疼啊，他是来见我的，我不能让他见不到我。”
<p/>
我不能让他一辈子都困在别人的身体里，不见天日。
<p/>
“所以，你要抹杀我的存在吗？”
<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