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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桃花村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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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那样站于当地,连那因夕阳落下而变成暗灰色的树影,仿佛都因为他这一笑,重新变得翠浓欲滴,迎风而展。

三月,春光正好。有桃花从篱笆外探了条枝出来,我将一块玫瑰糖放进嘴里,嘴里顿时溢满了玫瑰的甜香。隔壁的夏寄跑过来告诉我:“又要换新币了,里保等一下便过来,收了旧币,换上新铸的新币。”

听了这话,我便知晓,朝代又变了。

自我懂事之日开始,家里的钱币每隔几年便要换上一次。由刀币换成了方孔兄,再隔几年,便又是刀币,又隔了几年,便又变成了方孔兄。钱币有时轻有时重,遇上了个大方的君主,换到手里的钱,就重一些。遇上一个不大方的,换到手里的钱就轻飘飘如一张薄纸。

遥远皇城发生的种种惨烈更迭横跨千里,来到我们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便变成了孔方兄的改换。里保千叮万嘱地告诫,千万别私藏前朝之币,私藏五铢钱者将作为犯人充军戍边,重则可招至杀头大祸。

可前朝太多了,有时这个朝去了,那个朝杀回,再过了几年,原来被赶下朝了的朝冷不丁儿又回来了,又把我们原来交上去的钱币重发了下来……所谓的严政,被这么几闹几搞,下面的人就有些无所适从,无所适从下来就无所谓了。比如说里保,很年轻的时候执行上边这道命令,满脸严谨,如临大敌。到了后来,眼角长了皱纹了,还是发布这道命令,便一手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眼角却扫着村头李婆婆煮的五福丸子。

自我记事之日起,历经了十三个桃花开的日子,村子里便改换了五次钱币。先是大周朝的公主嫁了个很有上进心的相公,这位很有上进心的相公便想着更有上进心一点,于是招了夷国之兵,灭了自己岳丈大人的皇朝,自己当了皇帝,改国号为齐。

可这位齐国皇帝屁股还没坐稳龙椅,又被他引进的夷国灭了,改了国号夷。夷国皇帝没坐几日龙椅,听说又发生了内讧,几个王子之间打了起来,三王子打四王子,四王子又被十四王子灭了。所以说,异族的人娶的老婆太多、太会生养了,这也是一大祸患。

夷国近旁的漠北有了可乘之机,听闻一夜之间,万千铁骑踏入皇城,把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于是,朝代又变了。

再到后来,便是原大周的白涵大将军在山里边练兵多年,卧薪尝胆,打着光复大周、维护正统的旗号。据说登高一呼,安煜帝的故国梦的诗词便流行了起来。在亡国的时候,他的诗词没起什么作用,到了复国的时候,倒真起作用了。那一段时间,到处都传唱着“四十年家国,三千里故土……”白涵大将军就凭这聚集了不少备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前来投靠。

有句话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

所以,这天下便姓了白。

改国号定周。

当然,国号之中虽是有个“周”字,但此周已不同彼周,皇帝也不姓“安”,所以,钱定是要另铸的。

于是,我们村里边又要换钱币了。

乱世之中的百姓,肯定是比太平时英豪一些的,关心国家大事一些的,从一枚小小的钱币上,有时候就可以评判出当今的皇帝能不能当长。夏寄拿了换到手的钱币端详半日,思索良久,道:“这次的皇帝恐怕不太一样,当的时间会长一些,你们家快些换币,别被抓了去充边。阿淡,你家欠的半边猪肉钱什么时候还?”

我伸手摸到袖袋里最后一块玫瑰糖,放进嘴里,道:“该还的时候,自然会还。”

他新换的钱币的边缘泛着金色的光,入手而沉,“大泉五十”四个字清俊挺拔、风格秀美、遒劲有力,听闻是二皇子白幂亲手所写,皇室出品,是真正的御书钱。

我想,这钱币之所以被夏寄以及村里的姑娘们如此推崇,除了它是一枚钱以外,重要的是上边的御宝是由皇子白幂亲手所写。他是一名出色的诗人,也是一名出色的将军,本人更是拥有出色的容貌。

一个人,特别是一个男人,拥有其中一项,便是莫大的幸运了,可白幂,居然上面三项全占了。

当今皇帝果然是一个智慧超绝的皇帝,知道自己老皮老脸没什么卖相,于是将他的儿子推了上前台。果然,新币虽然是缺斤少两,但却马上得到了全国一半人的拥护,当然,这一半人全是女人。

至于另一半……枕头边上的人都拥护了,枕头风吹起,可比那寒冻北风厉害。

所以,定周发行的“大泉五十”虽然只有以前的五铢钱的二两半重,等于是将手里四十五铢钱交了上去,只换回五铢钱的重量回来。可因有了白幂的御书,换币却是前所未有地畅通。

换下的钱币被熔炼成铁甲兵器,听闻装备了百万雄兵,将定周守得如铁桶一般。

所以说,白幂的字,真是可比雄兵百万。

我估摸着,这白幂当书法家兼诗人,比当大将军成功得多。

可估摸却只是估摸,嘴里却是不敢说出来,只有听了夏寄的劝,赶紧地将家里的旧币换了新币,以免让他闻风而惊,老惦记着我家如果充边关了,欠他家的半边猪肉钱没了着落。

除了换币,朝代的更迭到了我们这个小山村,其影响便是微乎其微。我们这村子,属于鸟不拉屎之地,连征兵都极少征到这处来。原因无他,因这处的山民望风而逃的本领极强,往往征兵的官吏未到村子口,消息便传遍了村头村尾。村民们拉儿带女,跑往茂密森林之中,不见了踪影。加之本村村民大多是猎户,家无田产,身无长物,官府之人想要没收家产都没办法没收。

大环境来看,朝廷更迭频繁,官吏阳奉阴违。俗话说得好,一旦逃跑成了习惯,那便不叫逃跑,叫本领。

所以,背草村的乡民逃跑的本领名声远播,反比那更迭的朝代更出名……使得官府小吏不屑于来此办公务。

背草村的村民生活得都很充实快乐,打的猎物自给自足,还有多的,但是除了我家。我家是村里边唯一的一家私塾,可惜的是全年收不到几个学生,邻居夏寄都不愿意来我家里,说是:“学问学问,学了只知道问。”

父亲的学识在小山村里成了管不了温饱的东西,还好有我们剽悍的娘亲,带着我束起了裙衫,背着猎袋在森林周围挖陷阱。以她的所学采集林子里的大叶蓝醉雀花,碾成汁水,涂在陷阱里的角角落落,使来往之兽到了此处便迈不动腿,进了陷阱便昏迷不醒。

老爹唯一的一个学生,便是姐姐,姐姐是他最大的成就,被他教成了绝对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可每每老爹撩着胡须说起这样的丰功伟绩,我和娘亲总是异口同声地道:“那能当饭吃吗?”

当然,我则成了他最大的败笔。

可我也有成就啊,比如说挖下的陷阱从来没有东西能逃出来过的。村子里的人不管他多好身手的猎人,没有一个不中招的。在村头遇见了我和我爹,总是免不了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好!好闺女,你真会挖坑啊!”

只可惜老爹每一次听到这种言语,总要从袖子里掏出把扇子来,害羞地挡住了半边脸,从鼻孔里憋出一点声音:“哪里,哪里,您夸奖了。”

幸好有娘亲,每远远一见他那样子,就一声冷笑:“今晚你们就吃白菜萝卜吧,红烧鹿筋就别吃了!”

每到此时,老爹便将那把扇子从半边脸上拿开,露出他那张还有些英俊的脸,扇上两扇,吟上两句:“山居好,山居好,闲数落花听啼鸟……”

一边扇着,一边走向屋子里的饭桌。

村民们,如果是女子,则会羡慕地赞上一句:“你家相公可真好脾气!”

如果是男子,则会将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娘亲:“卫家娘子,你家还缺什么不?要不要我送些过来?”眼里满是期望,这没用的相公,休了吧,休了吧!

所以说,我家的爹爹和娘亲,还是非常受欢迎的。

不过因此,也欠上了不少外债,比如说夏寄家的半边猪肉,某某家的三只野鸡,某某家的皮袍子等。

老爹又喜欢附庸风雅,虽是山居了,他还保持着原来文人的脾气,喜欢饮个酒,吟个诗什么的,于是女儿红便埋了不少。据说是等我与姐姐十八岁的时候陪嫁用,可实际上每次他一文人脾气发了,便跑到那儿挖一瓶出来伤春悲秋。我很怀疑等我和我姐姐出嫁的时候,那女儿红不知道还能不能剩下一瓶。

所以,这些酒债外债,就落在了我设下的捕兽陷阱上。

夏寄为了他那半边猪肉有着落,带着他的妹妹夏菡跟着我去林子里取陷阱里的猎物。他怕我将猎物换东西了,让他的债永无止境地没有着落。

我们三人现在就站在这陷阱旁边发呆,看着陷阱里那一团黑黝黝的某物,不……应该是某人。

“看来村子里的人又中招了。”夏寄道。

“可村子里的人除了丧事之外,没有人会穿如此黑的衣服啊?”我道。

夏菡正处于青春期,比较爱做梦:“你们说,会不会刺客啊什么的?流落于此,如果我们救了他,说不定……”

我比较实际:“看他的衣服,料子比较好,剥了,能卖两个钱。来,夏寄,跟我下去!”我合了个什向老天爷禀告,“哎,今天真倒霉,什么猎物都没有,让我不得不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老天爷,您要怪,就怪这不长眼的瞎子无缘无故撞进了陷阱……噢,夏寄,你还不跟着,你那半边猪肉还想不想要了?”

夏寄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地跳下来,边跳边咕哝:“这也太不道义了吧!照道理来说,我们应该救了他,即使不救他,也别剥人家的衣裳啊让人裸体啊!这多不好看啊!”

在他的嘟哝声中,我已经将这人翻了过来,开始解他的腰带了。

可忽地一声尖叫,吓得我倒退三步,撞在了陷阱的墙壁之上,寻找尖叫声的来源,原来是夏菡。

“怎么啦,怎么啦?”我刚想问个仔细,却和平日里竭力保持淑女状态,一应行为向我姐姐亦玉看齐,以我姐姐为榜样,从来不做挖陷阱,下陷阱之事的夏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陷阱壁上滑了下来。更奇怪的是,她紧走几步来到我们身边,马上用手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裳,目不转睛地盯着躺在地上被我翻过来解开了腰带的人。

她时常会发作,有时在路上遇见只蚯蚓都会尖叫,我便不再理她,于是继续蹲下身子把刚才没进行完的事进行完。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快住手!”夏菡哆嗦着嘴唇道,“你看看他,看看他……”

我望了望这脸上沾了几片青草叶子的人,由于是脸朝下地跌到陷阱里的,所以,脸上有点儿污秽……哦,瞅他露出来的没被泥土遮盖住的脸,看起来比夏寄白多了,多像块上好的瓷器啊……我有些遗憾。

“怎么啦,他要醒了?”我疑惑地道,“不能啊,我家的独门密方连豹子掉进了陷阱里,都得三天三夜才醒呢!夏菡,你眼花了吧?天快黑了,得赶快才行,还得把他搬出陷阱,找个地方遗尸……不,遗货,可不能让他占了地方不拉屎。晚上可是野兽出来的好时光,今儿个没收获了,明天肯定是有收获的,我们做人嘛,总要乐观向上一点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他的上衣剥了半边下来,心里感慨,这剥兽皮剥多了,剥人的衣裳简直是不在话下,一转眼就可看见他像瓷器一样的皮肤了。

夏菡又是一声尖叫:“阿淡,你怎么可以随便摸人家呢?”

我奇怪地望了望她绯红的脸,顺手把手上沾的黄泥擦在那人洁白的皮肤上,道:“怎么着?你也想摸摸?”

夏菡这才闭上了嘴,哀怨地望着我和我的手。

我将从这人身上剥下的衣服在手里抖了两抖,心想这件衣服虽然是黑,但料子实在不错,拿到县城旧衣铺去卖,或许能卖个五铢六铢?

这人可能真是个刺客,身上什么都没有,想从他身上掏出块玉佩来都不成。

因父亲见我朽木不可雕,唯一爱好便是听故事,为了让我和姐姐落得不太远,他便时常将大道理深入浅出地以讲故事的方式告诉我,顺便也告诉了我一些密闻。比如说某些贵族为了解决一些人,常派刺客出去行刺,这些刺客身上一般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都不带,有些变态的,更要洗上十次八次澡才出去杀人,为的就是功败垂成的时候让人找不出蛛丝马迹。

在我一边思索一边剥他衣裳的同时,夏菡结结巴巴地拉了我几次衣袖,叫了好几次停手,我没在意。

“别剥了,别剥了,你怎么能剥他的衣裳呢?你看看他,看看他……”

此时,我正剥他的最后一条裤子,于是道:“夏菡,别闹了,要不这裤子我不剥了,留给你?”

夏菡原本有些结巴,这时更是说不出话来,闻言只得松开了我。

说话之间,我已经将他的黑色上衣剥了下来,开始剥里面的丝制中衣了,话说这小子的皮肤还挺光滑的,身上的腱子肉也有些看头,就是脖子上连个佩饰都没挂。

眼看他往全裸的路上奔着。

夏菡终于忍无可忍,一声尖叫:“停手!”

她的声音实在是大,惊起无数飞鸟,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你,你,你看他的眉毛、鼻梁、嘴唇……”

我望着脸泛潮红的夏菡,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叫什么。

“你见过这么清秀的眉眼吗?比画上的人都好看。这个人,一定不是个一般的人……”她急急地说道,“阿淡,你想想,我们这边有这样的人吗?他定是从京里来的,这种人,是我们小老百姓能得罪的吗?”

话虽这么说,但我看她的样子,怎么好像想要上前摸两把……豆腐的样子?

我回头望了一眼,再望一眼,着实不觉得这满脸都是泥土污渍的人哪里好看了,哪里像京城里的人了,于是道:“夏寄,把你妹妹带上去,这裤子可不能留着,咱不能暴殄天物。俗话说得好,非礼勿视。你妹妹年龄还小呢!”

夏寄却是有些迟疑:“阿淡,要不还是给他留套中衣吧,这大冷天的。再说,我妹妹和你年龄差不多。”

夏菡挣扎着道:“卫淡萱,你别太过分!我……我……我去告诉你爹,说你乱剥男人衣服!”

我手脚麻利地除下了他的裤子,慢条斯理地道:“去吧,去吧,要是我爹问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回答?──我看到的?那我爹再问,你看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回答──我看到那男人被剥得溜光了?连身上的腱子肉都看清楚了……”

她指着我,瞠目结舌、目瞪口呆,过了良久才呀的一声尖叫,转过背去。

多么淑女啊!

所以说,我身边的人怎么总做一些毫无意义之事呢?

望着陷阱里躺着的只剩下一条短裤的人,我再次肯定,这男人身材的确不错,我都看清六块清晰至极的腹肌了。

看了夏菡闭紧了双眼、脸色潮红的样子,我真不知道她害羞什么。大家都是猎户出身,平日里她家老爹给野兽剥皮,她还不是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那也没什么不同吧,剥出来都光溜溜的。

看了看天气,夕阳在树后面露出半个头来,再过一个时辰,野兽就出来了,可不能耽误时间了。

我忙叫夏寄下来帮手把这个抬了出去,找个地方遗尸,不……遗货。

可夏寄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站在陷阱边上呆呆的。他用手指着我,良久大声地道:“阿、阿、阿淡,你身后……”

他跟他妹妹一个毛病,一到关键时刻就口吃。

“什么?你快点下来行不行?这货不把他从陷阱里扔了出去,怎么给晚上的猎物留地方?你那半边猪肉还想不想要了?”

所以说,欠债的比追债的总是要嚣张一些。

可夏寄还是举着手指着我的身后:“阿淡,阿淡……小心身后……”

看他着实紧张,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倏地一回头,就看见暗暗的光线下,这被我剥了衫、只剩下一条裤衩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双手很害羞地遮挡住胸部,眼神着实很阴沉地望向我。

落日的余晖从树叶缝隙里射了下来,照在他的脸上,使我能够看得清楚。他长得着实不错,特别是那双眼睛,里面仿佛盛了醉人的酒……这时应该形容成杀人的毒酒还差不多。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很奇怪如今虽然是春暖花开,可依旧寒风阵阵,为什么他不冷呢?身上不起鸡皮疙瘩呢?

“这位侠士,您醒了?原本小女是想看看您身上受伤了没有的,如今看来,的确没有受伤,您冷吗?衣服穿上?”

我同情地望着他,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他,好心道:“这位侠士,我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应该为您除衫的,可为了检查您的身体有无伤损,这有损名节的事我也做了。您既然醒了,我也不要求其他,给五铢钱酬金就行了。”

夏寄很佩服地站在陷阱边上叹了一口气:“每到这种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阿淡,我对你的敬仰总是滔滔不绝……”

夏菡从手指缝里往这边瞅:“阿淡,你你你,你明明……”

我一声冷笑,将她后半截话笑了进去,这才转身望了这人:“身体没受伤吧?能自己爬出去吗?”

这人默默地穿了衣服,默默地系上了腰带,默默地整了整头发,再低声道:“这陷阱,是谁弄的?”

听他的口气,是要秋后算账了?说也奇怪,娘亲弄的这草药,无论多凶猛的野兽,闻了这味道都要三日三夜才醒,怎么这人这么快就醒了呢?

看来他不是一个一般的刺客,还是一名武功高强的刺客。

可咱这小山村,也没有什么人值得有人花这么多的精神当刺客啊?

看来这人有些危险,还不是一般的危险。

我道:“这位侠士,说起这陷阱,可有些年头了,陷阱里陷了不少的豹子、老虎、野猪之类的野兽。可未曾想,冷不防的,竟然把您也陷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一个陷阱一般见识。看看这天色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夜里的野兽们就都出来了,它们都是山野之地的兽牲,没见过大场面,对那些珍馐美味养大的、细皮嫩肉的东西特别感兴趣。我家里的一只狮毛狗,先前被它们盯上了,结果怎么躲都躲不掉,半夜被叼了去,至今还没能找到……”

我咋感觉我越解释,他的眼神越阴沉,与周围的暮暮黑夜融成了一体,从里到外都冒着寒意呢?

看来,旁敲侧击不能打动他的心?

我战战兢兢,非常小心地问他:“如此说来,侠士,你喜欢和一个陷阱过不去?喜欢被野兽叼了找不回来?既如此,咱也不拦着你了……夏寄,拉我一把,咱回去吃饭。唉,今天真倒霉,只有吃昨天的剩肉。”

夏寄从陷阱边上伸了只手给我,低声道:“阿淡,为什么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把人气得直跳而又跳不起来的本事呢?”

我将手搭上了他的手,皱眉道:“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呢?”

可他还没有使力,我便感觉有人往我肩头上一搭,把我拉得往向一跌,撞向了一个如厚岩石外面包了些泥土的怀抱里。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闻到了泥土味儿。

“我问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告诉我,这陷阱,是不是你家的?”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却如枝头垂落的那一抹阴影,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起了黑夜之中在远处山林里默默窥视的野兽,稍不留神,便会被扑上来咬碎了。

所以我老老实实地道:“是我家的。”

他忽嘿嘿笑了两声:“太好了,本公子刚好银钱用完,腹中无物,你家的陷阱既是收罗了我,可得收罗到底,走,去你们家。”

他松开了我,我站不太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身一纵,就跃上了陷阱边上,还向我灿烂一笑,伸出了友好的手,想拉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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