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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寿限无 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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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怎么样?」爱葛妮丝出声询问。

神田开口:「叫她慢慢使力,不要把力气全花光了。」

琼覆述一次,而爱葛妮丝听了就露出微笑:「你好可靠啊。」

琼已经激动到要哭出声了,她需要花费浑身所有的力量才将自己给镇定下来。她的手上沾满了黏液以及爱葛妮丝的血,生理本能的排斥反应让琼觉得她随时会晕倒。

神田告诉她拉梅兹呼吸法的要点,琼觉得或许不仅是爱葛妮丝,自己大概更需要镇定心情。吸气,嘴巴缓慢吐气,吸气,吐气,慢慢来,不能急着使力,不要慌张,不会有事。

她伸直的手又酸又累,但琼可以确实感受到胎儿整个身体有在缓慢前进,她在触碰的每个瞬间,都有下意识想要缩回手的衝动。但神田都强逼着她放回原位。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神田默念着,他也浑身都在颤抖。

爱葛妮丝抓着莱尼的手,她看起来稍微放松了点,在轮番用力下,產程也在顺利进行。琼嚥下口水,她觉得自己或许该转移对方对疼痛的注意力:「所长?」

「是的?」爱葛妮丝眨眨眼。

「那、那个,」琼思索一下,接着询问:「宝宝的名字要叫什么?」

「啊⋯⋯」爱葛妮丝在疼痛中扬起笑容,像暂时性地忘记了分娩的痛苦,她轻轻拍了拍腹部,说:

「寿限无(jugemu)。」

身旁的神田僵直了,琼可以感觉到对方搁在她肩上的手紧绷地缩起。

「这是什么意思?」莱尼低声询问。

「是⋯⋯呼呼⋯⋯」爱葛妮丝吸了一口气,然后回答:「是保佑小孩长命百岁并且永远幸福的名字喔⋯⋯原本应该是凯勒布要取这个名字才对,结果被我说⋯⋯他上学一定会被笑⋯⋯所以才改掉了⋯⋯」

琼看着爱葛妮丝毫无徵兆地流下眼泪:「要是我给他取了个有着祝福的名字⋯⋯」

她不敢看向身侧的人,但她知道神田在哭。

琼停顿了几秒,她不敢将视线从婴儿身上移开,但对方的啜泣仍刺痛着自己。

「但他有很爱他的爸爸妈妈!虽然那个爸爸的部分有点混帐!」然后琼说,她大喊:「总之他肯定很幸福!」

爱葛妮丝与莱尼愣愣地看着她,琼再次吸了吸鼻子,她补了一句:

「我会把所长跟神田的孩子,平安带到这世上的。」

——说起来很容易,但实际做起来,琼觉得自己脑内的神经正一条接一条溃散,当子宫口全开时,剩馀的羊水混合着其他物质流了出来,伴着血染湿底部铺着的外套,爱葛妮丝呻吟着。琼的手同样也被神田的手给支撑起,婴儿的头非常软,就好像一捏就碎了。她紧绷上半身,将婴儿给拖出来。

她的手摸到婴儿的脖子,随后则是某种温温热热,很明显不属于婴儿本体的东西。

「这是脐带吗?」她压低声音问。

对方几乎是整个人压在琼的身上,神田点点头,然后指示着她必须解开绕在脖子上的脐带,琼觉得自己要发疯了,但靠着神田支撑住了婴儿的身体,琼腾出双手,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然后再一点。

她感觉连十指都不像是自己的。

神田说爱葛妮丝没有胎盘剥离,而且也算足月了,不会有事。婴儿的脸是朝下的,她看不清,但就小的好像陶瓷艺术品。她顺着指示,顺着呼吸,将脐带拉伸,绕路,然后解开了。

她与神田松了口气,紧接着爱葛妮丝必须持续用力,神田将琼的双手扣牢,两个人一起预备将肩膀扭向,才好将整个身体给拉出来。

「呜⋯⋯」

然后,爱葛妮丝发出哽咽声。

「所长、所长,怎么了?很痛吗!」琼忍不住大喊:「再一下下就好了!」

「不、不是⋯⋯」爱葛妮丝抽噎着,她的脸已经被汗水浸湿:「我只是会怕⋯⋯」

琼立刻回答:「我在这里——」

「要是又发生一样的事情怎么办?」爱葛妮丝哭着说,期间还有如海浪般阵阵袭来的疼痛:「我让凯勒布死了,要是那天我有注意到,可是为什么有好多事都忘记了,该死,为什么——」

车内感觉像是有谁扭停时间。

「不是!」神田大喊,但他明明知道除了自己以外,甚至连莱尼都忘却了:

「不是,爱葛妮丝!」

琼想要制止神田,但她的手中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不是这样,只是因为我的诅咒——我不应该去与谁相爱,不该去养育后代,所以我觉得凯勒布死去就是一个徵兆⋯⋯告诉我我不该去奢求幸福,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要作为一个普通人,所以我逼着莱尼上月球,逼着琼她这样奔波⋯⋯」

「他很抱歉。」琼下意识地接话,她却觉得这番话也像是对了其他人说:「爱葛妮丝。对不起。」

爱葛妮丝愣愣地看着自己,紧接着,对方轻声说:「你不需要道歉。」

又是一阵阵痛袭来,琼屏住呼吸,按着神田的指示,将婴儿的身体给轻柔地带出阴道口,她喘了两口气,再次停止吸气,然后她接过莱尼递过来的另一件衣服,在指引爱葛妮丝最后一次用力后,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她将依旧连接着脐带的小宝宝牢牢地接在手中,而后交由神田的怀抱。

她在脑中覆述着等会儿如何指引爱葛妮丝娩出胎盘,一边终于在车上找到瑞士刀,琼用打火机消毒过刀面,最后回到神田身边,割断脐带。

她全身瘫软,她开口:「我们成⋯⋯神田?」

「——是太冷了吗?」

神田挤出这样的回应,而后琼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直到现在都没有听见哭声,于是她将自己身上的外套也脱下来,新生儿被包裹地严严实实,她看见神田艰难地,正试图搓着婴儿的背部来升温,琼也一起靠过去替受伤的对方接手。

她头一次拥抱如此小的生命,新生儿的头发又软又绵,身上有着脏污,但仍可以看出那样紧闭着双眼的面容。

「一切没问题吗?」爱葛妮丝撑起身体,她皱起眉头靠过来,在车内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她看着自己臂弯中,毫无动静的婴儿,又询问一次,声音带着哭腔:「琼?」

「没事,没事!」

琼连忙说,她拚命思索会有什么原因,而后在车上清出一个空间,她和神田将婴儿平放在座椅上,而神田倾下头,试着按摩那小小的身体,他们手上没有任何工具,没有氧气罩,没有抽取工具,就算有在场也没有任何人有着医学背景。

所以拜託。

拜託——

「拜託不要离开我!」

神田大喊,他再次抱起婴儿,拚命地给予那个小小的生命温暖,他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然后和眼泪一起滴落在车上。

「拜託!」又是一次大喊,而爱葛妮丝也死撑着凑过来,她和神田喊出同样的话:「求求你——」

琼的脑袋一片空白。

她不确定到底过了多少分鐘,她在内心希望伊利亚与欧佳赶紧回来,这里的时间肯定出现了某种异常变化,所有动作都变慢了。

几分鐘后,爱葛妮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琼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就只剩下那个柔软的躯壳,她亲手接生的小小生命。

她眼睁睁看着神田离开车内,他在路的另一头跪倒,发出琼不敢听闻的哭嚎。她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是不是在旅馆时,她就应该要强迫爱葛妮丝叫救护车?

是不是他们其实就不该出发?要是没有发生枪战,对方就不会提早生產?

是不是她动作太慢了?要是她快一点把婴儿拉出来,失温或者窒息这样的症状就不会发生?

是不是只要她没有讲那句气话,说神田的诅咒本就不该生育后代,说对方是个无比自私的人,那他们的孩子会活下来吗?

「啊⋯⋯」

琼的视线被染糊了,她的耳边除了哭泣声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响,她在雪中大哭出声,眼泪在脸上被风吹到彷彿要结冰,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裂开了,那些从未察觉过的伤口也一起裂开了,痛苦和愧疚,以及关于值得不值得的哉问全淹出来,将她的口鼻给淹到窒息了。

琼转过身,她跌跌撞撞地穿越道路,来到神田后方。

她本想说点什么,然而最后只是嚎啕大哭。

或许她只是想要藉由自己比他更惨,让神田来责骂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吧,都是她的错,她不该来研究所,她应该去过好自己的生活啊,不是一边抱怨着哥哥与阿姨,却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离不开他们的身边啊。

又过了好一会,神田站起身,他来到自己面前,琼仍旧没办法停止哭泣。

「谢谢。」神田低声说:「谢谢有你的帮忙。」

琼哭到差点吐出来,她被神田搀扶着回到车内,她看见对方来到依旧在哭泣的爱葛妮丝身边,神田伸出手拥抱了爱葛妮丝。接着,琼抬起头,她看见莱尼在车门外。

她走进对方,才发现莱尼正盯着车内,爱葛妮丝怀中已无生命体征的婴儿,琼试着忍住眼泪,她抓住莱尼的手,对方的掌心无比滚烫。她说:「莱尼⋯⋯」

对方似乎正喃喃自语着什么。

琼侧耳倾听。

「我要——我要她活过来。」

随后,有某种,黑色的物质从对方的鼻腔中滴落,她所牵着的莱尼的手变得滚烫,因为脱去外套而显露的手臂伤痕,从结痂的表面流出同样黑色的液体。那是宛如在噩梦中才会见到的景象。

就像谬尼摩西尼。

琼回过神,她尖叫着莱尼的名字,对方踉蹌地后退一步,口中不断吐出黑色的液体与血,在地板上蔓延。而车内的神田也意识到了,他连忙推开车门跑出来,他们扶住莱尼的肩膀,嘶声呼喊对方。

在听到远方救护车鸣笛的那瞬间,琼听见婴儿的哭声,响亮且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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