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环顾南海

已经派人去东万津向甲太做了引荐，甲太也答应会见，只是要等几天，甲太——也就是总长现在去了矿上。一方面等待甲太回总厅，一方面把坤甸周围山水地势也转了转。

在英国舰队当差的江家驹、江文涛带来了英国舰队配发的南洋地图，也包括了婆罗洲的地形地物。这些地图有的地方已经很是详细，但是有的地方就有些误差。反正这几天也只能呆在这里，那就从这里下手，核对一下地形地物。

叶根生脑子快，已经把自己熟悉的的几个孩子带给贺公子，作为随身听用使唤。三个是上过几年私塾或者学堂的少年，也都自小习武，又聪明勤快，原本留在自己身边教导，现在一见贺公子身边缺人手，正好送来。

一则是陈逸杰的帮手，又是贺公子的学生兼书僮。就是要好好跟贺公子学东西就对了，这倒也正跟贺公子的意思不谋而合。

另外两个女孩可是船队不久前从荷兰船上劫下来的，幸亏是碰上了叶根生，不然连运到那里都不知道了。叶根生把她俩交给了客店老板娘，也算是在那边帮忙照料，现在正好看见贺公子身边缺人照顾，就和老板夫妇俩商量，让她俩过来了。谁知道日后这贺公子能不能……

这几天，就带着叶根生送来的三个少年和陈逸杰满山的转，满河汊里溜达，一面查看地形，一面就手教给几个人。

别看冷面杀手的样子，陈逸杰对于图上作业却上手极快，这也是得益于祖上岭南丹青妙手的熏陶吧。

三个少年也不服输，记性又好，学得很快。挑挑儿担担的事儿也不含糊，跑前跑后。

回来了，他坐在房子里写写画画，晚上拼上几张八仙桌子，打浆糊，一张一张的粘粘贴贴，三个人轮班的跟着陈逸杰听招呼，另两个女孩烹茶洗砚，也在旁边跟着学。

每天几个孩子要上一阵子课，这就算是他的第一批学生吧。陈逸杰、老板、老板娘，几个伙计有时间了也来听，慢慢的还作上了作业，规规矩矩的送来批改。

几天转眼就过去了，要去总厅了，郑老大来接了。拜别李老板和老板娘，一行人上船。

逆流上行不远，在万律港口进入万律河口，沿万律河再上行，就能到达兰芳首都——东万律。

东万律“兰芳大总制”总厅到了，脚下这块土地，距离罗芳伯的故乡广东嘉应府（今梅州市）有三千公里之遥，但这里的一切礼仪规制都是仿照中国体制。

简朴的总厅，也就是总长府的大门口，悬挂有中文的“兰芳大总制”的牌匾。大门两边，当先两杆大旗，一面是代表“兰芳”的黄色长方形旗帜，另一面罗芳伯传下代表的“太哥”的黄色三角形旗帜，旗帜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帅”字。代表副手们的其它各种颜色三角旗帜依次排列，在南洋暖风中猎猎飘扬。

应门一位门官，旁边两名士兵，官员还有些清国衣冠的模样，而士兵，大都是西洋兵的打扮。不过，因为炎热的气候和热带环境的原因，已经大大简略了，属于中西结合的热带改良版。一般只是有大事的时候，才穿戴规整一些。

见了一行人，门官抱拳拱手，往里面让。显然，有了知会。

里面出来人接了几位进去，不一会，传出话来，今天谢客。门口的卫士知道，总长——现在也叫“甲太”，有事商量了。

进得大堂，迎面高悬一副金匾，“雄镇华夷”四个大字足有四尺见方。堂前中堂对子大条案，上面掸瓶帽罐儿，一应俱全，前面是八仙桌太师椅，对儿椅几子擦得一尘不染，四梁八柱的大厅，凉丝丝的得叫人通体舒坦。贺公子一路上紧张的心情，这是却放松下来，能不能抓住这些兰芳掌舵人的心思，嘿嘿，就是今天了……

几个人稍后片刻，一声“总长到！”后堂脚步杂沓，现任总长刘阿生在几位兰芳大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总长先和郑老大拱手道辛苦，转脸望向后面长身而立的贺公子：“想必这为就是郑老大赞不绝口的贺公子了？”

“不敢，在下便是，贺某见过太哥。”贺公子连忙躬身施礼。总长抬手让坐，大家分宾主落座，郑老大示意贺公子坐在身边。

外面已经关了二门，总长议事，门官也加了岗。

几个人抬进来两张八仙桌，放在总长面前。“哗啦”一张三张六尺素绢接拼成的南洋地图展开在了两张八仙桌子上，这就是贺公子这几天晚上忙活的事儿。

今天总长就是罗亮官等人蹿动，专为听贺公子议政来的，罗亮官的话，总长倒是比较信服，一则是老总长直系子侄，二则是深谋远虑机敏过人，加上眼里不揉沙子，观人料事，铁口直断，百无一失，能被他推荐的，不能不见。而且，据说那样学生一番振兴兰芳的策论，详尽周全，绝也不是妄言清谈。本来和总长同来的几个大佬，也就是想听听新鲜事，不了几句话之后，就凝了神静听。

“老罗爷开辟兰芳，定鼎西婆罗洲，自为华夏藩属，领袖南洋，兼历辈总长殚精竭虑，麾下精英十万，立国有年。”话锋一转，“今列强西来，掳掠闽粤，宗庙社稷连遭战火，英、荷、法、西四面环伺，生番土著虎视眈眈，兰芳富甲南洋，奈何垂涎者众，兰芳险象各位兄台已知，不用在下明言。”

这些话谁不知道，奈何一时间找不到破解良机，众人也就过一天算一天，近日为来人说破，几位大佬也不动声色，静听下文。

“兰芳破此险局，独力难为，但南洋左近，可赖者援手者甚多，华人余脉，自宋元以来，就已经遍布南洋海外，载沉载浮，至今也颇有实力者在侧。”在整个环南海圈，与兰芳共和国同时存在的还有几个华人建立的小国，这就连中国人都没几个知道的，在座的就是知道，也多半不知道他们的来龙去脉，他竟然知道？这倒让几位大佬有点意外。

“广东省人吴元盛，原是罗芳伯手下最能干的副官在婆罗洲西部，兰芳东部，建立戴燕王国。”吴元盛自任国王，王位世袭，已历5世，90余年，于19世纪亡于荷兰。吴元盛统治下的戴燕，有如一个封建国家——戴燕，就是他要首先争取的。

他讲出戴燕的情况，在座的真是吃惊不小，它们两国之间都联络不多，除了商业上的买卖，彼此还多少有点芥蒂。

这个留洋的小子竟然对于兰芳和戴燕之间的厉害关系，说得头头是道，还真是令人不得不佩服，真是后生可畏。

兰芳和戴燕本就原是一体，只不过后来各自偏安，生了二心，吴元盛又不是甘于久居人下之人，所以自立为王。也是兰芳自顾不暇，久而久之，两国渐渐远了。

眼下英国荷兰都有窥视之心，兰芳的太平日子也日紧一日，久谋自家利益的国民也连不肯归附的土著都对付不了，那里还惦记的了戴燕？为了求得安稳生计，不也受了荷兰人的封号，挂了荷兰人的国旗？

几个大家族随然有人心里不满，但是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就是平日里但凡有那么只言片语可以算作谋事之议，但谁又能说动总长，敢于轻倾举国之力？

今天，这么一番议论，发现近在咫尺的戴燕，果然是兴国第一助力。相比兰芳，它感受到的危机会更重，也必会希望与兰芳重修旧好。

座上早就有一位大佬按捺不住，抢言道：“总长，这事交给我，戴燕商领日前在爪哇转来的书信中，不是提到希望拜会的事情吗？我也在他们商队缀了人，能搭上话。”这就是主管在爪哇商贸船行的大佬邓廷发，听得他说，另外几个人也连连点头。

兰芳能在南海危机四伏之中扶摇不倒，除了借助竹园龙堂的合作，就是自己也颇有几分渗透的能力。南海周边，还没有那一国那一地没有兰芳的耳目眼线。

“戴燕，是一定要联络的，唇亡齿寒，这道理吴老将军的后人不会不懂。”总长心里想着，眼睛看着地图，没有任何表情。

“可是……只有戴燕远远不够呀！”一个大佬担心的说。

“是的。”朝说话的大佬点点头，手指指在西北方的安波那岛。

“广东省潮州人张杰绪，在安波那岛（纳土纳岛）建立的王国，没有特定名号，自任国王。”——安波那岛上的这个小国，是兰芳的西北门户，是他的第二目标。

十九世纪张杰绪逝世，内部发生纷争，王国瓦解。但这话可不能继续说了，再说他现在也没死。

安波那岛位于马来半岛和加里曼丹岛之间。由主岛大安波那岛和其它许多小岛组成。面积2110平方公里，人不满万。主岛上地势海拔不高，雨量多，富有热带森林，特产是木材和椰子，主要城镇是在主岛南北岸的帕纳里克和直落武图。

“对！安波那岛几个月前还和咱们谈起过转口和合作船队的事。”掌管着北线船队的大佬刘玉振说。

“咳！咱嫌他们玩的小，没当回事。”

“不过，这可是咱的西北门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