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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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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处逢生,力挽狂澜,是叶邵夕想也不敢想像的天赐。

他更不曾想到,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江棠焦急而又惊喜的脸,会如此突然地,放大出现在自己眼前。

“醒了醒了!总算是醒了!叶兄弟,你要喝什么?口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我这就去给你倒!”江棠看见叶邵夕醒来,便十分着急着慌地道,他还没跑出几步,一不留神,脚下被凳子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在地。

叶邵夕虽然已经半睁开眼睛,但意识混沌,双眼迷离,朦胧的黑眸中没有半点亮色,仿佛灵魂已被抽空。

他好似并未真正醒神,就连江棠问他,他也像没听见似的,不说一句话。反倒是他蜡灰似的眼底,总是能若有若无地泻出几许漂浮游荡之意,就像氤氲的薄雾一样,很是渺茫无依。

直到江棠“噔”的一声撞到凳子,发出好大一声动静,他这才轻轻一震,像被外界惊动一样,眸中渐渐析出几丝清明,然后才一点一点地拢回神智。

“江……棠?……”

他甫一开口,顿觉这声音干涩暗哑,喉咙像被人撕裂了一般,实难听闻。

“叶侍卫!是我!你怎么样!?身体还好不好?”

叶邵夕的第一反应,不禁有些讶异,一时间有些时空错乱的怔忡感。他半天都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又到底经过了什么,只是手腕脚腕一齐得疼,上面勒痕累累,看起来犹如一道一道的活物在蜿蜒一般,十分恶心可怕。

叶邵夕动了动身体,不由倒抽口气,压抑着闷哼了一声,感觉就连一根根手指的指节也胀痛难挨得厉害,一时之间,竟不能再随心所欲地动作。

他这是……叶邵夕怔怔。

“叶侍卫,水来了,来!你喝一点。”

江棠急跑两步过来,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想要将叶邵夕从床上扶起来,喂他喝水。

然而江棠的手刚触及叶邵夕的肩部,就见他蓦地一颤,脸色登时苍白,眉目绞紧,不知是忍受着多么钻心的疼痛。他呼吸粗重,气息紊乱,不过一会儿,光洁的额头上,就沁满了大片大片的冷汗,看起来分外惊心。

江棠被吓得不敢再碰他。

“叶!叶侍卫!你怎么了?”

叶邵夕这时才终于一震,因为疼痛,记忆如荒洪咆哮似的回拢,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经过了什么,身上又承受过了什么。

他将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却颤抖着不敢去辨认。

他担心那个小生命早已不存在于自己的腹中。

江棠见他如此,便猜出他担心何事,于是招呼了一声说要出去叫人,顺便便没了踪影。

“等……”

叶邵夕本欲开口唤住江棠,谁知甫一开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挤不出一点声音,便只能眼看着江棠冲出门跑远,毫无办法。

他身上无止境地疼,尤其是右髋部的骨头就像被人生生拆解卸下来过一般,骨缝与骨缝相连的地方也是火刺刺,叶邵夕知道,这也许就是术后遗症。

不大一会儿,便听门扉一响,脚步声一前一后地跨门进来。

可以听得出,率先进来的是江棠,他很是惊慌似的,一口气将叶邵夕刚刚的症状描述了个遍,反复地问着身后的人是怎么一回事,有点小题大做的样子。

之后的那个声音却很是陌生,不是记忆中沧桑老者的样子,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个十分明亮高亢的嗓音,犹如山涧间汩汩流动的泉水一搬,很是朝气蓬勃,机灵清透。

他走近瞧了叶邵夕一眼,捏起他的脉搏把了把,眼珠一转才嘻嘻一笑道:“不要紧,这是正常的表现,他血脉刚刚逆转,会有一段时间不大适应,没关系,再过上个几天,歇一歇,想必就无碍了。”

他说罢无谓地摆摆手,一拍脑门,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胸口摸出来一纸信封,递给他撇撇嘴道:“老头儿走前让我交给你的,我没看啊,你自己瞧瞧,不晓得罗里嗦了什么。”

“前辈……走了吗?……”

“走了走了!再不走我家地窖的酒就被他糟蹋完了。”

“老头儿走前留下了养身的药方,我找下人煎煎给你送来,这老匹夫很少会给人开药的,你可别浪费,通通都要喝掉!”

“那……”

“让他来帮你医治,是一般人几辈子求都不来的福气,知足!”他正要离开,却觉得于情于理又都该告诉他一声,便停了停,再次回过头来道,“老头儿一如当年,医术很精湛,下刀很精确,胎儿很平安。”

叶邵夕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却强装平静,努力控制表情不让别人看出来。

墨水心歪头抠抠耳朵,转身之前又着重强调了一遍:“哦对了对了,你那封信,我可真没看啊!真没看!”

“不要紧。”叶邵夕笑了笑,点一点头,很是感谢他。

墨水心不由一愣,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他道别之后,依旧保持笑嘻嘻的面容,一蹦一跳地步出房门,然而在转过走廊的拐角之后,他却忽然脚步一顿,面容严肃地停了下来。

“怎么样?有什么可疑之处?”

在这个转弯处,还有另有一个人等了他许久,这人隐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面容,只余淡青色的衣摆隐隐绰绰,偶尔蹁跹露出一角,在空气中随风飘摇。

“浩浩……”

“嗯?”

“我觉得……”

“什么?”

“老头儿的信里虽然写得很隐晦,但是我觉得这事另有隐情,应该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浩浩……你应该派人,好好查查这个叶邵夕。”

君赢浩不由拧眉:“为什么?”

“这事太蹊跷,你想,第一,他不仅和你们君家的人一样,可以以男人之身孕育子嗣,而且,你没注意到吗?他和你四皇兄,有多么得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君赢浩闻言眉目一沉,瞬间轻下声音,也不说话了。

这厢,叶邵夕并没有着急打开这封信,反而是江棠的到来,让他十分愕然,刚才他浑身疼痛,根本没工夫搭理他,现在稍作休息,果然好了一些,便随意问了几句。

“江棠,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映碧吗?”

“嗯……陈青将军找我,说煜映边界现在小战频频,局势很是不稳,他希望我能找到纳兰王爷,将此事转告于他,并希望叶兄弟你和纳兰王爷能尽快回到映碧,以做好备战准备。”

“我?”叶邵夕摇头一笑,“我去了能做什么?徒增他人笑话罢了。”

“不!不是!叶侍卫你多想了,陈青将军还特意向我打听你,言语间对你那手剑法很是赞赏,还说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讨教讨教,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力荐你参军哪……”

“参军?”叶邵夕不由愣住,“我想都没想过……”

“难道叶侍卫你都不想吗?马踏狼烟、冲锋陷阵、挥师北上、血洒疆场,难道这些这些……你都不畅想吗!?难道你不是做梦都想去看一看吗?!”

“想……”

叶邵夕看着他的样子目光顿了顿,紧接着垂下眼帘,故作轻松地答道。

建功立业,匹马戎装,是每一个男人心底最深沉最原始的渴望,无时无刻不令人热血沸腾。可叶邵夕同时也明白,从他出生那日起,命里就已经注定,他恐怕……是无缘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了。

他虽生活在映碧,生身之地却又是煜羡,他身份不尴不尬,是占据山头的地匪贼寇,又是当今太子的身下娈臣,如今,又被那人拱手相让给了纳兰迟诺,他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有从军戍边,征战沙场的机会?

叶邵夕苦苦一笑,暗下目光,低低地道:“这种梦……我也曾经做过……功成,名遂,身退,一旦成就伟业,便会乘一叶扁舟,到五湖四海中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江棠不等接话,又听见他哑然笑道:“如今看来……这果然真只是黄粱一梦,做不得的……”

“叶侍卫……”

“哦,不说这些了,怎么不见纳兰王爷?”

“军情紧急,王爷和太医先收拾行囊回映碧了。你昏迷好几天都醒不来,王爷也很担心,不过他走之前,特意交代过煜羡的广贤王爷,说等你身体一好,便安排你进宫去见太后。”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广贤王既然已经应允,想必就是无碍。纳兰王爷自有打算的,叶兄弟你就不用乱担心了。”

叶邵夕听罢,仍然拧眉不发一语,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江棠小心翼翼地看看他,又看看别处,想起纳兰迟诺的交代,不由干咳一声,旁敲侧击地打听道:“这事办完之后,不知叶侍卫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天南海北,总有安排我处……”

叶邵夕沉默了很长时间,一手在锦被下面,悄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也许,对于映碧,对于煜羡,甚至于对叶邵夕他自己来说,亡命天涯,总不失为一个还能过得下去的选择。

谁知江棠一听,“噔”的一声站起,立马急了急:“不行不行!叶侍卫你还不能离开!”

“江棠?”

“哦!哦……我是说,我是说,叶兄弟,你云阳山的兄弟还未救出,你怎么能就此离开呢?而……而且……你以后肚子大了,在外面怎么闯荡?总不能自己生?再自己喂?这,这怎么养得活……”

江棠急得满头是汗,没话找话,差点咬到舌头。

叶邵夕忽而抬头,目光沉沉地紧盯着他。

江棠目光躲闪,为他盖了盖被子,才支支吾吾地转移了话题:“当务之急,你先养好身体,先进宫见了太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嗯。”

“江棠……”

“好好休息,好好休息。”江棠边笑边低头忙活。

“你是我叶邵夕一辈子的兄弟。”

江棠听罢叶邵夕所言手下一顿,登时僵立当场,什么动作也做不出。

“这两次,多谢了。”

江棠已忍不住将整个事件和盘托出,但他跟了纳兰迟诺十几年,从小就知道王爷有多么大的志向和抱负。王爷不甘郁郁,胸内怀着旷世的才学和雄心,一心想做一飞冲天的惊鸢,安邦,定国,改策换天下。所以,他不能背叛王爷。

王爷知道,单单用强,根本扳不倒心狠手辣的宁紫玉。而这些年,他也苦于没有机会,一直按捺着脚步稳稳不动。不想,在他终于要隐忍不住的时候,叶邵夕却很意外地出现了。江棠知道纳兰迟诺志存高远,抱负远大,这个计划又深思熟虑了许久,下了这么大的工夫,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决不能被他一时心软所破坏。

可面对叶邵夕,理智却总是显得那般苍白无力,江棠张了张嘴,险些就真说出来了:“叶兄弟……其实……”

“我累了,需要休息。”叶邵夕忽然打断他。

江棠一震,抬起眼来,正望向他漆黑沉稳的眸中。

“叶……”

“你也累了,回去休息。”

叶邵夕撂下话,和衣而寝,径自休息了。

这些天叶邵夕的身体在慢慢恢复,精神也好了很多,不像一开始觉得那么不能适应,那老乞丐也不知是什么神人,他开出的药方果然有效,叶邵夕只每日服用三次,按时连服七天,身体便已恢复如初,平常下地行走,根本没什么大碍了。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身在皇宫的母亲,尤其是这些天来,辗转忧思,念念不忘。他这些夜晚,最常做的动作,通常是静坐在凉亭内,望着皇宫的方向,或黯然或期盼地出神。

他时常想,母亲会是什么样子?是怎样的眉?怎样的眼?他看见了她……该说什么?该叫什么?叶邵夕沉思拧眉,很认真地在想,是不是应该要提前准备一些话写下来。

他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可真可笑。

月光很清,很美,朦朦胧胧地打在叶邵夕的额头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薄光。

他却不想,第二日,君赢浩居然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让他和江棠换上侍卫的行装,站在离囚禁成贤太后不远的静淑殿外当值。

这事来得太突然,让叶邵夕一阵紧张局促,心脏跳得飞快。

君赢浩先是一路将他带进煜羡皇宫,途中不知道转过多少回廊,走了许久之后,才在一处偏僻地停了下来。随即,他暗示叶邵夕可以自己自由行动之后,便装模作样,巡逻似的走开了。

叶邵夕心领神会,当即压了压帽檐,按照君赢浩之前所指点的那样,左右穿行,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冷宫是什么样子,他之前虽然早有准备,但此时看去,还是忍不住惊了一跳。

幽禁的宫门被重重推开,尘土飞灰迎面扑来,叶邵夕拧了拧眉,满目都是一副萧条黯淡、无边寂寥的景象。他见状心下一重,往里走了走。

不知何年何月的凋花败叶还堆积在地上,叶邵夕抬脚踩上去,不由发出些咯吱咯吱的声响。

屋中有人似乎被他的脚步声惊动,当即问道:“是谁?”

叶邵夕闻言,只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在嗓子眼里了,他激动得厉害,想张口唤屋中的人一声,可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屋中人没有听见回话,似乎略微思索了一番,好像是误会了什么似的,随即冷笑一声,破口便大骂道:“哼!君赢逝,难道是你来了?你自觉你们君氏有愧于我,便不敢答话么?呵……现今你便是锁住本宫又怎样?该做的本宫会做,不该做的本宫也会做,我诅咒你们君氏迟早会亡!”

冷宫中的妇人似乎误会了来人,将叶邵夕误以为是煜羡当今天子——君赢逝。

叶邵夕听了妇人的声音,只觉心中紧张压抑,甚至不敢呼吸。

是她么……

“哼,不敢见我吗?”屋中的妇人仍然没有等到回答,她在这个时刻不知为何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难道堂堂皇帝陛下竟也害怕了?好,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不论你怎么游说,我叶漪都不会改变主意,我叶氏与你君氏的血仇,不共戴天!”

是她了……

叶邵夕仰头闭上眼睛,终于微微笑了出来。

娘,他想亲口唤她。

很小的时候,叶邵夕曾问过云阳山上为他做饭的婆婆,说爹爹娘亲,父爱母爱,究竟是什么。

婆婆是这样告诉他的。婆婆说,父爱啊,就像一座大山,博大,浓郁,深沉,是一种静到无言的依托。

而母爱呢,就如一潭溪流,它汪洋,恣意,不加限制,是一份涕泪长流的深情。

纵观古今,概莫能外。在这之中,更有人吟出,父母爱,骨肉情,血浓于水,而又溶于水的千古名句。

涓涓细流奔腾不息,人之亲情,果真如那润物无声的水一般,无法触摸,却依稀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环绕,这像是一种“渴爱”的本能,溶解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世世相传,代代流淌。

“怎么?有胆子过来,就没胆子进来么!?呵呵……你们君氏的人,果然都是欺软怕硬的无胆鼠辈!”屋中妇人又道。

叶邵夕伫立门外,突然不敢再上前一步。要知道,他引颈空盼了二十多年来的时刻,却在他已然心灰意冷的那一刻,突如其来地得偿所愿,这种冲击力太大,他只怕他再上前一步,所有眼前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了。

清冷幽涩的冷宫之中,只有他垂首而立,衣摆飞扬,平日坚毅隐忍的脸部线条慢慢柔和下来,他闭一闭眼,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怎么?皇帝陛下难道是在等本宫前去接驾吗?好啊呵呵……”

屋中那人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进去,冷嘲热讽两句之后,便有些按捺不住了,起步要走出来。

叶邵夕听到脚步声,先是一震,由于过度紧张,他的身体顿时都绷得紧紧的,甚至连最自然的一呼一吸,都有些难以控制地僵硬起来。

是的,他在怕,他怕这果然就是梦,他怕,在他与她还不能相认的那一刻,这梦就陡然醒了。

不过片刻,房屋中终于有个妇人步了出来,只见她莲步姗姗,跨门而出,长及地面的裙摆在她一行一走间摇曳生姿,很是高贵优雅,竟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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