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幕下的机场。

飞机缓缓地稳步落在跑道上，一双男性高帮马丁靴率先步出机仓，男人的离开，害身后在机程上服务他的几位女空服员感到伤心，无论她们出尽浑身解数，明里暗里把她们入住的饭店或电话送过去，也得不到男人的青睞，直接拒绝。

经过特别通道入境后，阿列谢克背着一个大背包环视了四周，看到一些标语指示，他轻抬了有点滑下来的墨镜，按指示走去等计程车。

一条长龙在外面，阿列谢克悄声地排在队尾，没等几秒鐘，一辆宝马轿车缓缓驶到他所站的位置之外，开车的司机走下了车，有礼地问：「请问是车尔尼雪夫斯基先生吗？」

阿列谢克在墨镜下打量着这位中年男人，男人脸上保持微笑，一身挺拔的司机制服，他暗里哼了一声，想着这里的政府办事效率真高啊！「嗯，是的。」

「那这边请吧，上面安排了车给阁下的，你要去哪里和我说一声便可。」司机伸手把他手里的提包拿过去，没理会阿列谢克的同意，便把提包放到车尾处。

一股无奈看着着司机打开后座的车门，脸上依然是一副有礼恭敬的模样，这种人，他最难拒绝了。「谢谢。」

「车尔尼雪夫斯基先生，时间也晚了，要回饭店了吗？」司机上车扣好安全带后，并没马上开车。

「饭店？我可没订甚么饭店。」阿列谢克挑了挑眉角，从倒后镜里看着司机的面部表情，是位训练有数的大哥，完全没透露半点情绪，教人难以猜透。

司机微微点了点头笑指：「上面都安排好了，你要去饭店便去饭店，当然，饭店是全台湾最好的。」

阿列谢克两指托着太阳穴，沉殿地思良片刻，嘴角突然上扬，他摸一摸肚子，说：「在飞机上没吃过甚么，现在饿了，大哥，你有听过一席这间小店吗，我现在想去哪儿吃饭。」他看向窗外，天色一片黑蒙。

「一席？」司机没有听过，他让阿列谢克等一等，上网搜了一下，原来是一间深夜食店，似乎评价还很高，他专业地看过一眼地址便知道大约位置，收起电话后，他对后座的人道：「我知道在哪里了，过去大约要一个半小时，先生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下。」

轿车打向左灯，缓缓驶出去主线，平稳的车速里，阿列谢克并没有睡意，他看着窗外，黑夜里的街灯映衬得这个地方格外有些寂寞感，他闭上眼睛，一些画面浅地浮起来，父亲气弱无力的哀求，教他的愧疚挥之不去。

姐啊，弟弟为你拖不下去了，但愿你能谅解。

晚饭的高峰期过去，一席在宵夜时段也人潮为患，嬂潪真多得尹大总裁一句连带她公司上上下下都要来光顾的一句承诺，让她在这一週由饭市到夜宵时段做不停手，收入当然比往常多了，可厨房只有她自己掌厨实在有点吃不消，有点怀念和修书楷一起共事的两天。

心里盘旋一个唸头，她可否跟曲璩要个人过来帮手？可修书楷说过他现在的薪水比以前做二厨还要高…….她这小店怎容得下他呢。

还是另想渠道好了。

把一盘炸得薄嫩酥脆的盐酥鸡盛到洁白的低帮碗里，往出菜的小窗上的按铃轻拍了一下，叮的一声，把在收拾桌面的阿正召了过来把盐酥鸡送出去给客人享用。阿正快速送去食物后，把另一桌客人已离开的桌子再次收拾起来，门口叮铃铃响起，他马上挺直身板，对来客说：「欢迎光临，几位？」

男子举起一根手指，脸带笑意。

「那……就坐这里吧，正好收拾乾净了。」阿正端起盘子擦了擦桌面。

男子轻轻点头，拉椅坐下。他环视了一圈，莫名地感受到装修风格中带给他的一温馨感，更使他想起了母亲小时候跟他说过的一些年轻时候的往事，每一回母亲回忆最多的是在这个地方的生活。

他听着每次都觉得活得简单，却很快活。

「请看一下餐牌，如果需要，我也可以为你推介。」阿正拿了一部平板过来给他翻阅。

「最能代表这里的菜式是甚么？」阿列谢克长年在俄罗斯，母亲教他的汉字早就忘得一乾二净，纵然他还能说点中文，可实在光看图未必知道是怎样的菜式。

阿正歪了歪头，很快热烈地为他推荐：「盐酥鸡和牛肉麵啊！今天还有一些滷牛肉，虽然菜单上没有，不过我跟老闆说一下应该可以做一碗给你的。」

「好，就要这两样东西，啊，给我先来点很冰很冰的啤酒，如果有冰块的话更好。」适应了俄罗斯的冰冷，来到南方温暖潮湿的地方，他感觉喉咙很不舒畅。

「可以，请客人稍等。」阿正收起他递回来的平板后回儿便往厨房里送出点单纸。

没事做的阿正斜依厨房门口，看向老闆娇小的背影，感叹了一声道：「老闆，你这里越来越红了，最近很多都是陌生面孔来吃饭的，我搜了一下，原来我们的店被不少网红过来试菜后大力推荐，呢，我说，外面有一个外国男生来了，他的灰蓝眼睛超迷人的，看一眼好像要把人摄进去一样，他应该也是看到网上的推介才会特意找过来吃饭的吧！老闆，我怕之后你都不需要我了。」

嬂潪抽了一眼的空看过去一脸悲天悯人的小伙子，淡淡失笑回过头观察在油里炸得金黄漂亮的鸡块，悠悠说：「拜託，我才是怕你快要毕业的人，你念it的，毕业了怎会再我这店里做服务生，唉，你这么提起，我要开始愁招人了，我没算错，今年你大二要完结了，下一年至少要去it公司实习，没时间过来呢。」

「鸣鸣，老闆我不捨得你！要不是我爸妈说我做不了厨师，连煎蛋都要炸掉厨房的，我满想拜你为师。」想起自己下一年的去向，阿正便更加不捨「我有空就过来帮忙，不收费也行的。」有空过来的时候至少可以蹭一顿饭啊，老闆的厨势太了得了。

「行啦，先把盐酥鸡送过去吧，牛肉麵转头便好了。」嬂潪把拌满椒盐的鸡块盛到依样洁白的碗子里让阿正送出去，转头便马上把麵条放入正在沸腾的水里。

阿正离开后，嬂潪看着麵在水里滚动，她刚才抓住的重点并不是阿正的多愁善感，而是他说……

那个外国客人的眼睛是灰蓝色的。

她把麵捞起放到冰水里翻了一转，然后再把麵放入也沸腾中的上汤里煮，她依然盯着麵条在汤里滚动的模样……若有所思。

煮好牛肉麵后，原本是想召阿正送过去，思来想去一番，她决定去瞧这位灰蓝眼的外国客人一眼，外国人很多，不少也是蓝眼睛，或者他未必是自己想的那样。小心端着牛肉麵走出去，看眼过去坐在边上桌子的男子，一头棕色头发很吸眼球，再看他皮肤很白，鼻樑是外国人很典型高鼻子，不过他在低头，未见到他的正面。

「先生，你的牛肉麵，慢吃。」嬂潪小心地在他面前放下碗子，男人如她所愿的一秒抬头，一张俊美得脸庞紧接撞入她的一双眼里，特别是一双跟某人一模一样的灰蓝色眼睛，那种清透的蓝色，就如被称为上帝的左眼的瑞士图恩湖一样，蓝色使人震撼。

嬂潪被震摄得多看了几秒，他脸上的浅薄笑意使她拉回神来，亦回了他一个微笑便自行离开。

果然……她没猜错，是那傢伙的亲弟吧？

阿列谢克把所有东西都吃光，他优雅斯文的擦了擦嘴，满足的摸向肚子，感慨姐不愿回去的原因又多了一个因素，嫂子的厨势实在没法挑剔的。他付完钱后，走过去出菜的小窗，低头看进去，他与嬂潪对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瀟洒的笑容跟她道：「东西很好吃，下次再见吧，嫂子。」

一声嫂子喊得嬂潪脸红热赤，她反应不过来，便眼睁睁看着他走了，到她追出去想纠正他对她的称呼时，便瞧见他上了一辆轿车，车上，他对着她迷人一笑地挥挥手。

果然两姐弟如出一辙，一样狂妄自大，以为一张脸就能颠倒眾生。

嬂潪黑线冒了一额，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店里。

参加了小城大厨的比赛，一席便在脸书专页与店门外掛着了一个暂时更改营业时间的通告。

原本由八点开店，提早了七点，但打烊时间则改至十二点，嬂潪的目的是想在十二点后专心为比赛鑽研一点新菜式。阿正与王阿姨离开后，她便开始在厨房里切切剁剁，今天她想到做一个翠意香包的菜式，是结合了中西的菜式。

她分了几份，目的是想把包在香包里的食材转变，看看那样的口感与味道是最好的配搭，在厨房里一试，便转眼过了两小时，她试了一个又一个，终于选出了最好的配搭食材，记在本子后，她眼看向蒸好的十来个翠意香包，自己铁定是吃不下了，要不……

拿去给曲璩的公司吧，让媴圆她们也可以分来吃。

「你还在公司吗？媴圆她们在不在？」嬂潪发了条讯息过去后便去了休息间更衣，把自己整理一番，往半空喷上吸味的清新剂后便听见电话叮了两叮，她拿过来查看。

「都在，甚么事？要回家了吗，我过来送你。」曲璩从其中一个大包房走出来，今天有一些新人，她们四个老闆对他们今晚的工作表现进行评估会议，向来她都不太参与，新人能力能否升任，基本上是由禧弸芃与媴圆决定，而菾可錁则根据她们的决策而判断新人的底薪。

而她也只是签个名确实，可她荒废工作己久，导致媴圆咬牙切齿在她办公室火山爆发了一会，要她近来不要再半路跑去见小潪，可知她已有一个星期没办法与小潪同床共枕了。

更没机会…….与她再滚一下床单，彼此再发掘新的领域。

「没甚么，不用过来送我，你专心工作，要有老闆的样子，别再惹媴圆生气了。」嬂潪发过去时亦有点无奈，那一回她失守被压在沙发里上下其手之后，曲璩像疯了似的天天八点开店就出现，一直赖到关门，赖到去她家的床上，可她太累了，便拒绝了一切会累人的后续，倒头大睡。

正因为她不给，曲璩日赖夜赖，赖得工作再次拋下不顾，媴圆杀上她家门，直接把曲璩拖走，再对她拜託要好好管治好这隻狐狸，正是这个原因，嬂潪更加不能对她放宽，盯得她死死的，几天后，曲璩心如死潭，比以前更准时地出现在bd里处理业务。

几秒后嬂潪收到一个悲哀的表情图，嘴角扬了半分，她可以想像到曲璩抿起了嘴巴的模样，和她一张绝世容顏很是不搭配。锁上店门后，小潪提腕看了一眼表，这时候打车她有点不敢，便选择开动她的小绵羊过去。

曾经有一次坐曲璩的车时经过了她的办公地点，也是当时曲璩主动跟她提起的，她当时也多瞄了几眼，记得一些街道，确实离一席不算很远，相信她开小绵羊应该半小时内可以过去的。

不多不少，嬂潪把车停在停车位后，抬眼看向一栋旧款商场，入口还有点昏暗，她提着手中的餐盒，犹豫了一下，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踏进去了，坐了电梯按下了记忆中曲璩提过的楼层。

叮。

电梯门缓缓被机械拉开，她看向前方，没想到电梯门正对着的，就是正门的入口。

门口站了两个身穿挺拔西装的门卫，目测比较矮的都至少有一米七八吧？她走出电梯，想着这儿是不是不是谁都可以进去？想证实这一点，嬂潪提步再往前走，在靠近门口一步之外就被左边较矮的门卫拦住了。

「不好意思，客人能否把vip卡拿出来给我看一眼。」矮门卫很有礼貌，腰还微微弯着，表现出他的恭敬。

「嗯，我没有。」嬂潪如实回答，她也是一片真诚。

矮门卫做了一个不失礼貌的笑意与惋惜的表情，嗓子甚是磁性地解说：「这位小姐，很可惜，我也很想给你进去，不过这儿没vip卡是不能进去的，或者，可以去隔壁街新开的酒吧，那儿格调不错，而且没甚么杂人，小姐一个人也可以放心喝两杯。」

嬂潪眨了眨眼盯住这位门卫，似乎曲璩把这儿的保安系统设定得很严谨，她若有所思的，怯怯的提声问了一句：「我没vip卡，那…….我刷脸成不成？」

刷脸？开甚么玩笑！高个子门卫是老手，眼见对方似乎是白撞而来的，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她还好笑的说要刷脸！进去bd，即使高官来了，需要认证身份都得出示vip卡，她想刷脸就进去？她这张脸值甚么鬼！「我们这里没有这种措作，小姐要进去的话，还是想个办法弄一张vip在手里吧。」

不过，高子门卫经验老到，他出口依然是很有礼貌，不卑不亢，以免眼前这位小美女真是甚么大人物，抽后算帐！

「这样啊……没办法了，我打给曲璩让她出来接我吧。」嬂潪原本是想给曲璩一个惊喜，现在看是没法了。她边说边拿出电话拨过去，老手门卫想阻止都来不及，糟糕了！而且他看着小美女打电话的架势不是在吓唬他们的。

难道她真是婠老闆认识的人！？

「曲。」嬂潪对电话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