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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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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嘉上幽幽看着她,眼神有些莫测高深:“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蓁宁掩饰不及那一刻的眼光。

香嘉上情场老手,只消看了一眼便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一点蓁宁不及他。

香嘉上问:“杜柏钦知道吗?”

蓁宁冷冷地威胁:“你要是再多嘴跟他说我的事,我们就绝交。”

香嘉上耸耸肩:“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蓁宁迟疑了一下说:“我还没想好。”

她住酒店的那段时间,一开始察觉身体有异常,起初以为是精神心里压力太大而导致推迟,后来慢慢一想,才发觉很有可能是怀孕,她当即去了药店,结果证明是真的。

这样糟糕混乱的局面,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蓁宁坐在酒店的浴室里马桶上,对着试纸上的那两条线,心慌意乱手足发凉,一点主意也没有,害怕得蒙着毛巾嚎啕大哭。

她时时刻刻忐忑不安,脾气变得暴躁易怒,可是有时静下心来,摸摸自己平滑的肚皮,想到里面竟然孕育着一个胚胎,心底忽然有一股隐约流动的奇妙喜悦。

尤其是她跟杜柏钦雪地惊魂一夜回来,从医院回来发现自己流出些许粉红色液体,她吓得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当时想着要是真的失去了,她也是会非常非常的难过,那一刻的感觉竟然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她被自己反复无常的情绪折磨得几乎崩溃了。

却没有任何人可以说。

杜柏钦当时忙着筹备婚礼,蓁宁唯一的念头,就是放弃它,没想到拖了几周之后,却变成了如今这个迟疑不决的局面。

香嘉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杜柏钦一路昏招迭出,看得我乐得不行,没想到在最后一步竟然如此高明。”

蓁宁脸上并无喜色,推了推香嘉上:“走吧。”

香嘉上重新替她点了餐,味道清淡,营养丰富。

蓁宁说出来了反而轻松了许多,两个人继续谈天说笑,夜晚很快过去。

回去的时候,香嘉上格外小心,蓁宁下楼梯都扶着。

蓁宁无奈地道:“你别把我当成伤残人士好不好?”

香嘉上油腔滑调地答:“哎哟,您如今金贵了。”

蓁宁一脚踹他。

香嘉上大叫:“胎教,胎教。”

周围有客人侧目而视。

蓁宁恶狠狠警告一眼,示意他闭嘴。

香嘉上送她回去,等到她走到别墅门口,他做进车里招手说话,音量可不小:“我做干爹好不好?”

蓁宁怒目圆睁:“别到处嚷嚷!”

香嘉上笑嘻嘻地开车走了。

蓁宁隔了一天又再见他。

这一次香嘉上神色颇为匆忙,也不见了平日的嬉笑怒骂,车子停在庭院前,他下车直接将一个大包递给她。

蓁宁客气邀请:“进来喝杯茶?”

香嘉上摇摇头:“我得走了,下次见面可能久一点了。”

蓁宁惊讶:“你要去哪里?”

香嘉上说:“你们山上的那个案子,情报局调查出了幕后指使者,现在家里闹得不行,可能要出事。”

蓁宁看着他难得认真的神色:“不关你的事吧。”

香嘉上苦笑了一下:“我也姓香。”

毕竟是立场对立的两家,蓁宁一时无话。

香嘉上适时转移了话题:“你看看东西合用吗,有需要再给我电话。”

蓁宁翻开袋子,看到好几本花花绿绿的书,几张音乐cd,几瓶素净纯天然成分保养品,一张母婴俱乐部的高级护肤套卡,她乐了:“你哪儿弄那么多东西?”

香嘉上忙不迭地邀功:“我初恋女友给了我一张单子,她去年结婚生了大小子。”

蓁宁声音是诚心的:“谢了。”

香嘉上又递给了她一张便笺,上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我一个有朋友,在做产科医生,专门为王室和名流服务,有最安全的保密制度。”

蓁宁看了一眼名片:“elainchan,你又一个初恋女友吧。”

香嘉上心照不宣地笑,潇洒挥了挥手,跑车呼啸着开走了。

、65

二月底的最后一天。

干漾山的枪击案件开庭审理。

蓁宁一身黑色套裙,低调坐在角落。

由于国防大臣遭袭是国家绝密机密;因此案件的审理也恪守严格的保密制度;蓁宁在一个小时之前抵达了国家最高法院审理,由杜家的保镖陪同着;经历了重重的安全检查和身份验证;才进入了这个审判庭。

这幢四层高灰色塔楼,前身是皇家法院和塞克思四季裁判署。

黑色庄重的审判庭;除了法官和律师,旁听者只有寥寥几个,蓁宁看了一眼,前席一位穿铁灰西装的先生;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神色严肃,那是香家老爷子,香氏现任的控股董事长,香学普爵爷,他身边坐着一位打扮富贵的夫人,面有忧色,不时看着对面的被告席。

坐在蓁宁这一排的,还有一位穿着军装的女士,手上提着一个名牌的橙色公文包,那是杜柏钦办公厅的首席秘书长。

法官很快宣布开庭。

诉讼人没有出席,一切事宜都交由专业律师团代为处理,对面的被告席上,三位律师沉着地翻着诉讼材料,一名穿黑色西装的男青年,面无表情直视前方,竟是香嘉上。

法庭调查听证和辩论的漫长过程,香嘉上始终一言不发。

香氏作案动机,证据确凿无疑,人证物证清楚。

香家为了阻止的国家的石油出口议案,派出截击柏钦杜沃尔殿下的车辆,负此事全责的是香氏二公子。

那美艳夫人惊叫一声,随即被香老先生制止,她低着头用手绢默默地掩擦拭眼泪。

蓁宁自从走进这里看到香嘉上,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准备。

她抬头看了香嘉上一眼,他的目光也恰好投射到她的角落,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他的神色很平静,甚至有一丝丝的暖意。

法官一敲法锤,宣布合议庭退庭评议,庭审结束。

书记官走下来,律师忙着签署文件,庭内有些短暂的交谈。

蓁宁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候在门外的保镖迎上前来,护送着她往外走。

蓁宁坐入汽车中,前排的司机问:“束小姐,去哪儿?”

蓁宁想了想,迟疑了几秒,还是淡淡地说:“泛鹿庄园。”

车子经过白帆绿水的透蓝湖泊,碧波倒映山林,沿路花木枝修剪得精心别致。

映入眼前的又是熟悉的美景。

蓁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车窗外,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再无一丝雀跃念想,只觉得心底已经枯竭,再无任何多余情绪。

车辆驶进庭院前的走廊,女佣已经守在大厅前,为首的第一位年纪略长,面上有笑语气喜悦:“束小姐,你回来了。”

蓁宁浅浅地笑了一下:“彩姐。”

佣人彩姐上前替她换下外套,一边说:“司先生已经知道束小姐回来了,他现在在殿下跟前,特地让我们先出来伺候束小姐。”

将她的大衣交给一旁站着的女仆挂好:“束小姐,晚餐要什么菜式?”

蓁宁客气地答:“不用忙,我一下就走。”

彩姐忙说:“束小姐,先进屋里坐。”

蓁宁在大厅的沙发中坐下来,泛鹿上下待她依旧熟稔热忱,仿佛她不过是出门喝了个下午茶回来,反倒令她全身不自在。

女佣躬身上来斟茶,蓁宁客气道谢,并拢了腿坐得笔直。

司三很快匆忙而来,见到她躬身而道:“蓁宁小姐。”

蓁宁站起来,直接说:“司先生,我想见见他。”

司三忙请她坐,然后抱歉地说:“殿下在休息。”

蓁宁抬腕看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多。

杜柏钦以前从不会在这个时间休息。

她无奈地答:“那我等等。”

司三自然而然地说:“蓁宁小姐可要上楼坐坐?您的房间一直收拾着。”

蓁宁急忙摇头。

司三客气寒暄几句,又招呼佣人着好好伺候,告辞转身出去了。

蓁宁在大厅等了半个钟头,也不好意思作何消遣,只好干坐着,等到几乎耗尽耐心。

司三再次走了进来:“殿下刚醒了,已经知道蓁宁小姐来了。”

蓁宁最近心浮气躁的,忍不住追问:“他在哪儿?”

司三迟疑了一下:“您还要稍等一会,殿下请束小姐去餐厅吃点东西。”

蓁宁再也不耐烦,直接站起来往里边走去:“他在哪里?”

司三也没有阻拦,只温和地低声禀报:“一楼书房的休息室。”

蓁宁穿过大厅,熟悉地左转,看到一楼书房外的偏厅,随扈警卫照旧戒备森严。

伊奢见她进来,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蓁宁兀自推门进去。

踏进书房的一刹那,蓁宁也不禁放缓了脚步——只觉满心的燥热都化成了幽凉。

杜柏钦使用了近十年的一间书房——泛鹿庄园的心脏、墨国国防第二机密要地、防长私人办公厅——无论哪种头衔,这间书房拥有着神秘而充满历史的沉重感扑面而来,一整排及墙上的深棕色书架,幽暗空旷圆桌会议厅,灯光熄灭,空无一人,显得异常的冷寂。

书房深处的休息室门半开着,透出晕黄的灯光,有低低闷哑的咳嗽声传出。

蓁宁心紧了紧,脚步不自觉地变轻,她深深吸了口气,才慢慢地走了进去。

杜柏钦刚刚起来,穿了一件黑色衣服坐在沙发上,纯棉的衬衣领子都睡得塌塌起皱了,他的人神色也是有些疲疲塌塌的,身前站着两个泛鹿的家臣,躬身在他跟前端水,他接过水杯吞下药片,将白色的量杯递给一旁的人,才抬眼望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记眼光,深潭一般的眼眸,冰冷的光芒依旧,在接触到她目光的刹那,才泛起了些许暖意。

蓁宁站在门口:“我有事同你说。”

她眼光看向他身前伺候着的几个人。

蓁宁原本以为不过是泛鹿的普通佣人,这时又看了一眼,才发现那两人气度不俗,对待杜柏钦的神色极为恭敬,看起来是他的贴身侍卫,脸孔有点生。

那两位侍从眼光看看她,又看看杜柏钦,似有犹豫,并没有马上走。

杜柏钦挥挥手,屋内的人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蓁宁仍站在门口。

杜柏钦低声咳嗽,声音还带着刚醒来沙哑:“站那么远?”

蓁宁走进来,站在他的前面:“为什么是他?

杜柏钦抬头看了她一眼:“坐下来,我仰着头难受。”

蓁宁坐进他对面的沙发,执拗地望着他的脸。

杜柏钦看了她好一会儿,不得不回答:“他也姓香,没有分别。”

蓁宁忿忿地答:“当然有分别,又不是他做的!”

杜柏钦咳嗽着说:“法庭已经有了结果。”

蓁宁嘲讽地道:“这就是你们墨撒兰的法律?”

杜柏钦脸色幽白,声音比平时更低微:“蓁宁,你特地来泛鹿,就是为了指责我?”

蓁宁不满地说:“山上遇袭是不假,但你也不能栽赃好人!”

杜柏钦也动了气:“蓁宁,够了,香嘉上要替他顶罪,这也是香家商议的结果——你以为他自己不知道吗——”

他声音戛然而止,手在沙发上扶手上握紧,低着头咳出一阵凌乱气息,喘息着一时说不出话。

随从并没有走远,见状立刻走上来,将立在一旁的氧气机推过来,接上氧气面罩,半跪在地上低声道:“殿下……”

杜柏钦点点头,侍从将面罩覆盖在他脸上,他皱着眉头吸了几口。

蓁宁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位穿白衣褐绿长裤的侍从跪在他跟前一动不动,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捧着输氧导管,仿佛房中的一切都不存在。

杜柏钦一直艰难喘咳着的呼吸慢慢好转了一点。

杜柏钦动了动,侍从摘下了氧气面罩,他这才说话,声音染了几分倦意:“蓁宁,你一定要为了别人才肯来见我?”

蓁宁小心翼翼地呼吸,使自己心里的疼痛不那么明显:“你每天都得这样吸氧?”

杜柏钦若无其事地带过:“我刚醒来,呼吸不好,说正事。”

蓁宁迟疑了一下问:“他真的要坐牢?”

杜柏钦说:“也未必。”

他又开始白着脸咳嗽,示意身前的人给他吸氧。

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模样,蓁宁欲结束谈话:“你不能直接起诉真凶吗?”

杜柏钦吸了一口氧气,低低地说:“蓁宁,我也是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他坚持了许久,一直坐得挺直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失去力气,不得不倚在了沙发上。

蓁宁站起来说:“你如果可以处理,他就不用坐十年牢吧,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直接往门外走去。

杜柏钦手撑住沙发,声音掩盖在氧气面罩后,有些模糊不清:“蓁宁——”

蓁宁置若罔闻,脚步并不停。

杜柏钦推开了氧气面罩站起来,仓促地走了几步,在门口拉住了她的手。

蓁宁感觉到身后的人沉沉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身上,手指更是没有什么温度。

蓁宁僵硬地背对着他站着。

杜柏钦勉强地站着,客气地说:“既然来了,吃饭再走吧。”

蓁宁冷淡地答:“不用了。”

对她总是束手无策,杜柏钦只好低唤她名字:“蓁宁。”

蓁宁迟疑了几秒,还是狠下心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杜柏钦毫无准备的身体突然失去凭借,直接向前倒去,他直觉地摇晃着扶住了墙壁,忍不住按了按胸口,神色有些狼狈。

只是下一刻,他便站直了身体,脊背又恢复成一条笔直的线,面色青白,神色冷毅。

蓁宁看了一眼四周,他的侍卫已经自动消失不见。

她说:“你回去吧,我走了。”

杜柏钦走了几步,重新拉了住她。

蓁宁终于不耐烦:“杜柏钦,放手,我要走了。”

她奋力要挣开他的手,杜柏钦将她手腕捏得纹丝不动。

杜柏钦坚持着说:“蓁宁……咳咳、你难得来……”

蓁宁脚步往外跨,他握得更紧,手上的力气扼得蓁宁手上生疼,下一步将她整个人都抱进了怀中。

蓁宁愤怒地挣扎,压低了声音叫:“放开!”

杜柏钦咬着牙将她死死抱住,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了在她身上,手上却一丝一毫不肯放松,只怕下一个松手她就再也消失不见,他气喘得有些混乱:“蓁宁……”

蓁宁被她勒得几乎要透不过起来,再也无法忍受,抬腿狠狠地一脚踢他的膝盖,一直紧紧地拽着她的杜柏钦完全无力防备,他竟然受不住她这精准的一击,晃一下向后仰身摔倒在了地毯上。

蓁宁只看了他一眼,抬脚就往门外走。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身后仍然悄无声息。

蓁宁手搭在把手上,没有转头:“你没事吧?”

房间依然是石沉大海的安静。

蓁宁终于回头,看到那个黑色的瘦削身影依然坐在地上,背对着她的方向,一手撑在地毯上,一手按在胸前。

蓁宁奔过去。

他脸色惨白,呼吸很微弱,眼底有些涣散,只好闭着眼睛喘气,好一会儿才看清是她回来了。

杜柏钦凝视他,过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牵牵嘴角道:“打也打过了,可以了吧。”

语罢他扶住了沙发欲站起来。

蓁宁看着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66

语罢他扶住了沙发欲站起来。

蓁宁看着他,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蓁宁坐在沙发前。

躺在沙发上的人;身上盖了一方毯子,右手握住她的手;覆着面罩静静地吸氧;神色平静安宁。

书房里安静如深海,空气中是淡淡的墨香;典雅家具散发出温润的光芒,一个时间的深穴,时光温馨,仿佛停止了流动。

蓁宁在这一刻都有些恍惚;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为什么又会觉得温暖怜惜,此身何地,所有的心安不过是因为陪伴着身旁的一个男人。

人的感情真是难以的捉摸的东西,有时它强大得足以自愈一切伤痕,而有时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蓁宁留在泛鹿陪他吃了晚餐,医生过来替他做检查,到晚上八点,谢梓进来,也许是事先得了通知,在书房外敲了敲门。

蓁宁起身告辞:“你处理公事罢。”

杜柏钦看了看他,声音中有一丝恳求:“留下来好不好。”

蓁宁不说话,径自沉默。

好一会儿后,终是杜柏钦认输,扶额无可奈何地道:“司机送你。”

他拨开手上的点滴侧起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梓替蓁宁开了门,送她出去,这才回头。

谢梓打趣笑笑:“我来得不是时候?”

杜柏钦也不打算掩饰眼中的情感,将看着蓁宁目光收回,笑笑问:“文件准备得如何?”

谢梓抽出文件放在他的跟前:“两个预案基本准备妥当,周马克稍后到,秘书室有一些文件要您过目一下。”

杜柏钦点了点头,转而问说:“香家可有动静?”

谢梓低头翻文件:“律师团进去了一下,香嘉上不能保释,目前还不见有什么举动。”

杜柏钦说:“我明天打个电话给老爷子,看看他的口风,杜家也不可能真的跟他做到绝地。”

谢梓略有疑问:“这是政事,你们两家生意还不是照做么,待到出口一事解决,自然恢复邦交,为何这么麻烦?”

杜柏钦接过了谢梓递上的公文,淡淡地说:“蓁宁跟嘉上是朋友。”

谢梓笑了:“那跟贾查德打声招呼多判他十年?”

杜柏钦埋首专心浏览文件,应了句:“好主意。”

泛鹿庄园,深夜的一楼依然灯火通明。

西侧副楼的厨房灯光亦亮得如白昼,食物和咖啡源源不断捧出来,然后被送进一楼的会议厅和书房。

国防办公厅的行政高层已经在此工作了一个礼拜。

两个小时的会议开完,杜柏钦回书房的休息室躺一会儿。

这已经是禁止对北汶尼石油出口的第三天,墨国国土安全顾问汤森和前任防长潘雷格刚刚从泛鹿离去,谢梓领着助手继续在隔壁办公室整理谈判文件,一会儿杜柏钦的私人关系,北汶尼的陆军司令部上将打来电话,翻译官在办公厅的一侧接电话,笔在纸上飞快地做记录,然后打手势示意秘书官去隔壁请来杜柏钦。

泛鹿半山浓深夜色,从山底往下看,半山树木掩映之间一幢大宅灯光闪烁,彻夜不息,墨撒兰收复在殖民统治中被割让多年的敕雷岛屿的军事行动,同时更是杜柏钦任职内墨国强硬派一手促成的一场几乎没有硝烟的战争——铁腕强硬、功勋卓著、并且极具个人主义英雄色彩的一场战役,被历史冠以“回归春天”的一场旷世谈判,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三月来临,城区中的天气渐渐转暖,冰冻融化,基督河水开始流动起来。

香嘉上依旧杳无音讯,蓁宁对着他留下的那张名片,斟酌良久,拨了一个电话。

蓁宁白天出门去百货公司,中途下来在公园大街喝杯咖啡。

午后的咖啡馆,保镖走到她身后说:“束小姐,司先生来了。”

透过透明的落地窗户,蓁宁看到司三从对面下车,正穿过人行横道走过来。

多年司职泛鹿庄园大总管的生涯,这位神秘的泛鹿总大司也沁染出了一种超然的风度,司三依然着一身墨国传统宽袍,态度恭谨温和:“束小姐,殿下想见见您。”

蓁宁看了看窗外川流不息的繁华大街,神情有些惊讶:“他在这儿?”

司三略微颔首:“他就在附近,您跟我来吧。”

司三亲自来请,蓁宁再无可推脱,只好站了起来,司三躬身她先行,随即随在身侧。

走出咖啡店,穿过喧嚣的公园大道,登上车子,司机沿着公园绕了一个圈,停在了一条狭窄而古老的石板小巷口。

蓁宁在康铎城区逛过多次,竟然从不知道市区还有这样古拙的街道。

司三侧身,低声指路:“束小姐,这边。”

他走前了几步将她往一条僻静的林荫路引去,又后退了几步在身后,步伐如行云流水一般。

穿过一排高耸入天的树木,迎面是一条古雅小巷,朱门铜锁大宅子,更深一重门。

没想到这样寸土寸金的康铎市区高楼广厦之间,竟然别有洞天。

最后一重庭院的门敞开。

廊下金色灯笼随风摇曳,长廊下牡丹灼然盛放,屋檐下立着的数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比司三更精致的墨撒兰传统服饰,梳发古典的双髻发式,对着来客轻轻鞠躬。

司三将她送至尽头的一间,红色雕花古典双扇门,红衣使女轻轻推开。

蓁宁走了进去。

推门而进看到的是一个院子,面积不大,却重重落落,奢豪无比。

外面依然是零度左右的天气,可是这一个大院内都是气温宜人,庭院当中流水潺潺,植物古雅碧绿,一扇雕工精美的窗棱,可看到盖着对面屋顶的彩色琉璃瓦房檐。

庭院里一株粗壮的紫玉兰,层层叠叠的繁复花瓣,窗外兀自寂寞而喧嚣地开得热烈。

北侧一个轩敞的大厅,一扇水墨屏风后传来熟悉的低沉磁性的声音:“蓁宁?”

蓁宁循声而去,转过屏风,看到铺着锦缎的花梨木的沙发上,杜柏钦独自一人坐在上面。

他穿了一件薄薄的淡蓝亚麻衬衣,一片繁复华丽旖旎□之中,他面色苍白清寒,料峭气质如剑出寒锋。

屋中的一张紫檀茶具,半截搁在檀木烟灰缸里雪茄烟还在袅袅燃烧。

杜柏钦看看她说:“过来坐。”

蓁宁走过去:“康铎还保存着这么古雅的地方,我都不知道。”

杜柏钦倾过身给她倒茶:“谈点事情,香老爷子爱附庸风雅。”

蓁宁看到他修长的手执起白色茶壶,浅碧色水流倾注成一道细细的线。

杜柏钦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轻声跟她交待了一句:“香嘉上没事了。”

蓁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谢你。”

杜柏钦向后靠,声音低了几分:“你怎么会跟他做了朋友。”

蓁宁撇撇嘴角:“香嘉上至少坦率真性,只为自己而活。”

杜柏钦苦笑着按了按眉头:“蓁宁,我在你心里,不满这么多。”

蓁宁抿着嘴巴不说话。

杜柏钦适时转移话题:“侍卫说你在附近,就刚好让你过来,吃午饭了吗?”

蓁宁摇摇头。

杜柏钦说:“那一会儿在这里吃吧,他们这里江南菜式都做得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杜柏钦一边说话一边握拳低低咳嗽。

蓁宁看了一眼桌上的烟盒:“你咳成这样还吸烟?”

杜柏钦答:“没有。”

那就是客人抽的了,真是没有道德修养,跟一个肺病病人谈事情,还吸烟。

蓁宁看了看四周:“一屋子乌烟瘴气。”

杜柏钦牵起她的手,站起身往里间走去。

厅房用来议事,院子中还有一间厢房,依旧是精致的摆设,当中一张中式餐桌,西侧置着一方锦塌。

杜柏钦低声轻轻咳嗽,他身体还是没有恢复,走上几步就喘气,脸色更苍白。

也许是这一段时间病得反复,他明显消瘦得多。

蓁宁随着他在榻上坐下。

这间厢房比较素雅,看起来清爽干净,舒服多了。

杜柏钦问:“下午本来打算做什么?”

蓁宁随口答:“没做什么,随便逛逛。”

杜柏钦看了看她两手空空:“逛了一个早上什么也没买?你们女人真是奇怪——多浪费时间,下午我陪你去?”

蓁宁吓得急忙摇头,百货商场那么多人,万一他再感染,那她不是死罪一条。

杜柏钦浅浅笑了一下:“那好,我们先吃饭,一会儿再说。”

蓁宁尽管最近妊娠反应严重,经常动不动就想吐,可是食欲却一直不错。

杜柏钦喝了盅汤,看着她专心致志地挥舞着筷子,明明坐姿端正优雅,可是吃得眉目生动,鼻尖都冒出一层汗。

蓁宁抬头看对面的人:“你就看着能饱?”

杜柏钦笑笑:“乖,你吃多点。”

蓁宁取过餐巾擦了擦嘴巴:“你就折腾身体吧,有你受的。”

杜柏钦幽幽答了一句:“谁让你不肯回来陪我。”

蓁宁没理会他,只一语带过:“你一个大庄园,无数佣人排着队伺候你,你有什么病养不好的。”

杜柏钦只说了一句:“我谁也不要,就要你。”

蓁宁不悦地反问:“我凭什么要伺候你,你是我什么人?”

杜柏钦生气地说:“那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蓁宁喝了一口汤被噎住了,什么人还这么幼稚。

一顿饭吃完,使女进来将盘子撤下,又另外有人进来泡茶。

侍卫将公务电话送进来,杜柏钦走去外面接电话,蓁宁盘着腿坐在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位红衣侍女泡茶。

使女将茶杯捧到蓁宁的跟前,站起来躬身离去。

一会儿司三在外厅敲门,低声说:“殿下,医生在等。”

看来是他停了治疗出来,随行医生一直跟着。

杜柏钦仍在讲电话,闻言将电话移开,皱皱眉头正要说话。

蓁宁已经出声:“让他进来。”

杜柏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讲电话,一边从厅外翻找携带出来的文件。

蓁宁只好走到门口,对门口候着的中年男人说:“请您稍等一会儿。”

等到他处理完了紧急的公事,医生进来替他挂了点滴。

杜柏钦靠在她的怀中,恹恹地阖目休息。

蓁宁小心地拿起他的手放到一边,示意侍卫给他拿个热水袋垫一下他打针冰凉的手,然后替他盖了一张毯子。

杜柏钦闭着眼顺从地任她摆弄。

蓁宁说:“非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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