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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悬崖38

黑洞洞的枪口凝视著他,而林润也死死地盯著它,他难以抬头去看史少诚──他不敢。在近乎空白的思维里,一个念头竟然还突兀地冒了出来──为什麽他用左手拿著枪呢?

持枪的手凝固一样停在半空,过了短短的一刻,却突然急转了一个方向,然後就是凭空的一声枪响,接著又是另一声。在突然炸起的声音里,林润惊诧地看到,史少诚的右手突然多出了一把枪,如同突然出洞的蛇,狰狞地露出致命的毒牙。

那是平思韵的配枪。

大约只过了很短的几秒,短到林润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第三个人吃痛捂住了肩膀。接著又是一阵短促混杂的响声,史少诚的动作突然一滞,然後沈重地倒在了地上。

枪摔离了他的手,又或者是他故意扔开的──不过7发子弹而已,支持不了几秒。林润还来不及担心他,史少诚就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敏捷,猛地一跃,紧紧地抱住了他。

又是一声枪响,覆盖在自己身上的身体猛地一震,林润在惊慌里拼命地想要动作,手脚上的束缚却越收越紧。

他大声叫著,“史少诚!”

没有回答,他在惊惧里全身的血y都凝固了,然而下一秒门却突然被撞开,一大队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枪弹如一张,在空中陈铺开来,有人倒下,有人尖叫,然後一切又都归於寂静。有人向他们走来,搬开了史少诚的身体,林润茫然地看著他们,只感觉到x前一股温暖的潮湿。

那不是他的血。

一个女人蹲下身来,竟然是穿著警服的平思韵,有人解开了林润的绳子,他匆忙地站起来,手脚都一阵阵的麻。

“史少诚?”

林润的声音都打著颤,在等待回答的几秒锺里,无数个念头沈甸甸的压在x口──他可能要死了,他就要死了,他已经死了。

然而被叫的人靠在平思韵的手臂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尽管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还是费力地说,“林润,我没事。”

他的脸色苍白著,嘴唇也没有血色,x口上却有一个清晰的弹洞,溪流一样,正汩汩地流出鲜血。

林润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能稳稳地站著,不敢动,也不能说话。

在他血红一片的视野里,平思韵看起来也变了样子,她抱著史少诚的头,用一种安抚的声音轻轻说道,“没事的……没事了。”

她不再像一个女孩,而更像一个姐姐,一个母亲。她抬起头来看著林润,在她悲悯的目光里,林润仿佛被解除了魔法一样,终於能动了。

他跪倒下去,紧紧地握住史少诚的手,大声地叫他的名字。直到行色匆匆的医生把史少诚带走,他还是喃喃地叫著──仿佛这样做,就能阻止他离自己而去似的。

手术室的红灯亮著,林润在门外难耐地踱著步,自己的脚步声撞击著自己的心脏,一步一次震颤,偏偏又没法停下。有个人低声叫他,他整个人都陷在混乱里,直到那个人叫了他第四遍,他才茫然地抬起头来。

平思韵不知什麽时候去而复返,正坐在长椅上,沈静地看著他,等到他抬起头来,她又叫了一声。

林润满满地走过去,心不在焉地看著她,平思韵指指身边的空座位,“坐吧。”

他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平思韵也不勉强他,只是递给他一g烟。

林润略微愣了一愣,还是接过来点燃了,久违的味道略微安抚了他的担忧,他深深吸了几口,窒息的感觉有些减轻了。

“林润,刚才局里来了消息,廖启铭已经回香港去了,我们晚了一步,没截住他。”

“廖菲呢?”

“廖菲……”平思韵犹豫了一下,说,“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手里拿著枪……被击毙了。”

死了。

林润听著这个消息,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快意或是哀痛,情感浸在冰凉的麻木里,只剩下一股无奈的悲伤,静静地晕开来。

“林润,”平思韵温和地提醒他,“你的手。”

他这才注意到,烟已经烧出了长长的一截灰烬,火星就快烧著他的手了。

他把烟头丢掉,沈默地站了一会,视线扫过平思韵苍白消瘦的脸,最後又回到手术室的大门上。

史少诚就在门里,或许昏迷著,或许还清醒。也许下一秒那门就会打开,带来一个消息──要麽平安,要麽是……

“很担心吧。”

他疑惑地转过头来,平思韵仰著头,并没看他,头发披散下来,只留给他半张憔悴的脸。

“要是能让我担心一次,也就好了。”她很轻很轻地说,“我连他最後一面……都没见到。”

昨天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幼稚而狂妄,在自己那点小心思小世界里,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地折腾著。然而过了一个夜晚,她却迅速地衰老憔悴下去,连眼角都出现了细碎的纹路。

林润不假思索地弯下腰去,把自己的手叠放在她痉挛的手指上,平思韵闭上眼睛,停顿了一秒,却突然弯下腰,呕吐似地痛哭了起来。

林润握著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拍著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背,她的眼泪蹭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让他也有了痛哭一次的欲望。

她失去了恋人,他失去了朋友。她可能失去朋友,而他……可能失去恋人。

共同的哀伤让他们相互依偎了一次,在那样的悲怆和担忧里,过去的种种厌恶、隔阂,全都七零八落消散不见了。他们那麽亲密地依靠著,分担著痛苦和忧伤,然而担忧却没有减少,反而因为加倍地衍生出来,不知疲倦地折磨著等待的人。

小史同学,你又不姓马,演什麽《英雄本色》嘛……

欲望悬崖39

又是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去,手术室的灯终於熄灭,林润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著缓缓打开的门,还有门里走出的人。

年轻的医生似乎是平思韵的熟人,他拍了拍平思韵的肩膀,轻快而安抚地说,“没事了,你朋友现在挺好的。”

平思韵的表情瞬间放松了,咧开嘴很不好看地笑了笑,然後又僵住了,变本加厉地大哭起来。在她的哭声里,林润靠墙站著,所有的力气都流失了,仿佛他才是刚刚生命垂危的人似的。

然而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著一句话,显示如释重负,叹息似的低语,逐渐就难以控制,简直变成了欢呼。

他还活著,林润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他还活著。

麻药退的很快,史少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平思韵,然後就是笔直紧绷站著的林润。看见他醒过来,两个人都慌张又兴奋地凑过来,林润还没说话,史少诚已经开口了,声音沙哑又焦躁地,“林润,你怎麽样?”

在最初的怔忡过去以後,林润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他开口说了句“我没事”,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方才险些生离死别,这时侯宁静地对望著,许多情感在x口翻腾著,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三个人都沈默地坐了一会,平思韵站起身来,擦了擦眼睛,声音疲惫不堪。

“我先走了,局里那边好多事,你好好养病。”

史少诚一点头,立刻就牵动了伤口,他忍著疼说道,“思韵,谢谢你。”

平思韵没说话,似乎疲惫到连客套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弯下腰来,在史少诚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千言万语都在这个动作里,一并省略了。

等到她走远了,林润刚想说话,护士却走进来,换药记录一阵忙碌。林润坐在床边,一语不发地看著,突然有了种介於轻松和虚弱之间的感觉──仿佛整个人刚刚死过一次似的。

护士对他交代完注意事项,又调好了心电监护,才急匆匆地走出去了。林润抬头看著屏幕上跳动的心电图,似懂非懂的,史少诚却突然说,“林润。”

“嗯。”

“我爸知道了麽?”

林润这时才想起,这件事或许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他正踟躇著怎麽回答,史少诚又问,“廖菲呢?”

死的死逃的逃,像是一场噩梦终於醒了,又仿佛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遗憾。林润把这些事告诉史少诚,後者没说什麽,神色却越来越凝重,表情绝不是轻松或欣慰。

林润担忧地看了他一会,“你还好吧?”

“我设过紧急号码,是思韵的。那个时候我按了紧急通话,思韵打过来,自动接通了。”

林润这才明白过来,为什麽在枪响後立刻有人冲进来──快半个小时的通话时间,足够定位了。

“廖菲还是太大意了,没有搜我们的身,如果是廖启铭──”

他说到一半,突然急促地闭住气,像是有一阵强烈的疼痛似的,本来暗淡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先别说话。”

疼痛稍微一缓解,史少诚慢慢吸了一口气,又接著说,“林润,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我爸。”

林润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放在床边的手,史少诚握住了他的手指,然後微微用力。两个人就保持著这种姿势,谁都不再说话,在一片沈默里,想著许多的心事。

死了的人再也活不过来,过往怨恨也都烟消云散,他们都有许多的话没有说出来,也就成为永久的秘密了。随著时间过去,渐渐就不再有人记得他们活过的事实,然後,他们就真正的,彻底的消失了。

他们还活著──他们活下来了。

子弹没造成贯穿伤,但左肺的损伤还是不可避免,低流量吸氧撤了又带上,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几回,在不间断的输y里,史少诚断断续续地睡了一阵,林润就一直坐在床头,沈默地看著他。

太阳逐渐西斜了,日影拖著金黄的尾摇曳下去,一抹金光落在沈睡的人的额头上,林润久久地盯著他脸上的光亮和y影,在宁静里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感觉──他愿意坐在这里,一直看著史少诚,哪里都不去,一直看许多、许多年。

护士不知道第几次进来,路过林润身边时多看了一眼,“你的脸怎麽回事?”

洗手间的门开著,林润遥遥地从镜子里看了自己一眼,才发现自己脸上有大片的血污和淤青,奇怪的是始终没觉得疼。

“给你处理一下。”

上了年纪的老护士,和病人说话的时候总有些专制霸道,难得这一个十分的热心,撂下一句话,就风风火火地去年拿器械辅料了。

过了半分锺,刚关上的门又被推开,林润想著这护士真是手脚麻利,头也没有回,就随口说道,“麻烦你了,我没什麽事。”

他一开口,进门的人反而停住了,林润刚觉得有些诧异,低沈的声音已经响起来。

“林润?”

林润吃了一惊,猛然回过头去,来人站在夕阳的斜辉里,被金光镶了边,又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看著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死死地盯著他额角的一道伤疤,还有眼角新生的皱纹。一股愤怒拥堵在x口,又逐渐被冰凉的无奈化解,林润站起身来,控制著自己不要失常,终於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来。

“史市长。”

史建明点一下头,又看了他一小会,短暂的对视里,那目光很深很深。

“史市长”听起来真的好别扭,和“死市长”好像……

欲望悬崖40

史少诚不知什麽时候醒了过来,惊讶地低声叫了句“爸”,史建明终於不再看著林润,在病床旁弯下腰来,关切地问,“怎麽样?”

史少诚摇头,又像是恼火又像是高兴,无端地就显出一丝孩子气来。林润旁边站著,默默地看了一会这父子情深的场景,终於咳嗽一声,说道,“我去抽g烟。”

他在两个人的注视里带上门,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深吸了一口傍晚微凉的空气。方才的景象还停在视野里,在黑暗的背景上此目的发著光,灼痛著他的眼睛。

如果是一个月前,他大概会控制不住地扑上去,殴打他,痛骂他,或者至少会恶狠狠地瞪视著他,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憎恶。然而现在,他没有办法这样做──他再也不能,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史建明了。

不只是因为史少诚的缘故,更重要的是──无论史建明对邵光做了什麽,林凯书,自己的父亲,都是帮凶。

他的父亲,他的舅舅,还有也许什麽都知道的母亲……林润从17楼望下去,脚下一片璀璨朦胧的灯火,都如同这些日子里来发生的一切,遥远而不真实。

林润终於回到病房的时候,史建明已经走了,史少诚闭著眼睛,一听到门响,立刻睁了开来,又试图探起身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林润!”

动作的幅度太大,又牵著伤口一阵痛,刷地白了脸色。林润走过去,帮他把床摇高,又摆正了枕头让他靠得舒服些,才轻描淡写地说,“这麽激动干什麽?”

“我以为你走了。”

他为人一向果断坚决,少有迟疑犹豫的时候,这句话里却带著轻微的软弱,让林润觉得微微有些刺痛的疼。

“我走了你怎麽办,”他故作轻松,开玩笑的语气,“嗯?”

史少诚没接话,只是抬起眼睛看著他,目光里的温情水一样渗进林润的骨髓里,像个巨大的撞击似的,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你──”林润转开目光,过了几秒才想到要转开话头,“还疼不疼?”

“本来就不怎麽疼,”史少诚还是看著他,目光里带点笑意,“就是饿了。”

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是空的,林润到找了半天,才在隔壁病房找到个年轻的值班医生。说明了情况,医生问过没有呕吐就说可以进食,林润不放心,硬把他叫来看了看病人,才下楼去买晚饭。

等他回来的时候,史少诚似乎又睡著了,林润蹑手蹑脚地把东西放好,不想吵醒他。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目光一落到史少诚脸上,後者居然就像有感应一样,瞬间醒过来了。

“林润。”

他看著自己的表情,让林润觉得是自己刚刚从中东战场上生还,而不只是去买了趟晚饭。他笑了一声,刚想刻薄他几乎,话到嘴边,却怎麽都说不出口了。

他们所经历的,几乎就是一场生离死别,只要一个闪失,就再也没有办法这样面对著,看著彼此的脸。

晚饭是林润喂他吃的──史少诚短期内还不能随意活动。第一次把勺子送过去的时候,他不自觉地躲了躲,林润又往前送了一次,他才吃了下去,表情却变得不大自然。

那种类似害羞的神情让林润又想笑又著迷,他恶作剧似的又舀了一勺粥,用一种很讨打的语气说道,“乖。”

那迅速抬起来的眼睛,还有骤然严厉起来的表情,让林润略微有所收敛,可惜那股凛然的气势并没维持多久。在林润控制不住的笑意里,史少诚被他注视著,嘴角轻微地抖动了两下,终於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一笑伤口就刷地一痛,他又是抽气又是笑,林润紧张得频频看监护仪,他倒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一发不可收拾地笑了很久。

好不容易停下笑,史少诚靠著枕头,调侃地说,“林润,你真贤惠。”

林润脸上一抽,忍住了没有把饭盒扣在他头上,“饿死你算了。”

史少诚又笑,不说话光是笑,笑著笑著又停了,专心致志地看著林润,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地意味。

他的眉头微微皱著,整张脸庞都限在一种严肃的温柔里,林润的心脏突然被狠狠捏了一下,又是疼痛又是心悸。

他慢慢地靠过去,不去想这里是医院,轻轻地吻史少诚的嘴唇,m索到他的手指然後紧紧握住,直到他碰到他的伤口,让史少诚嘶嘶地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林润迅速地放开他,“有没有事?”

史少诚没说有事,也没说没事,他看起来既不在想著自己的伤口,也不在想著他的伤。他沈默了一会,突然低声说,“林润,我爸明天还会来。”

只是陈述的语气,林润却能听出其中极其细微的为难和担忧,一股歉疚汹涌地奔流而过──他早就该想到,自己是在逼著史少诚,走到一个多麽狭窄的夹缝中去。

“林润,邵市长的事情,我会陪你查下去,但是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对他有那麽多的偏见?”

一味迁就的人是他,受到伤害的也是他,然而到头来,竟然还是要史少诚来请求自己,用这麽小心翼翼的语气。

“林润──”

“算了,”他打断了史少诚的话,疲惫地说,“以後都别提了。”

史少诚的表情很惊愕,他摇了摇头,又说,“这件事,我们以後都别再提了。”

史少诚不可置信地盯著他,生怕曲解了他的意思,林润沈重地点了点头,感觉到x口某个沈重的东西落了下去,骤然的解脱让他失重似的不适起来。

这麽多年来他一直试图寻找一个真相,不惜一切代价,近乎偏执地仇恨和挖掘。然而在事情终於明朗化,就要水落石出的时候,他却越来越发现,那个真相,或许是他承受不起的。

他要放下这一切,在能够停止的时候,及时地停止它──这是为了史少诚,也是为了他自己。

林润同学,你终於看开(?)了……

欲望悬崖41

第二天早上,平思韵又来了一次,还带著一个著便衣的年轻人。两个人对林润和史少诚进行了详细的询问,做了笔录,等到年轻人走後,史少诚才说,“对不住,枪的事给你惹麻烦了。”

平思韵漫不经心地摇摇头,“有我爸在,能把我怎麽样……顶多是党内处分。”

她似乎一个晚上都没睡,浓重的黑眼圈,两颊消瘦下去,脸色暗黄,简直比史少诚更像一个病人。林润送她下楼,在等电梯的间隙里,他忍不住问道,“你……还好吧?”

平思韵低著头看著自己的脚背,低声说,“後天是唐宋的葬礼。”

林润的x口一阵闷痛,然後他听见平思韵轻轻地说,“你来吧……陪我来。我不能一个人去。”

他立刻说,“好。”

平思韵想笑一下,可那个笑容绽放了一半就迅速地凋零枯萎,她盯著紧闭的电梯门,低声说,“林润,我一直想问你……廖菲到底为什麽那麽恨你们──为什麽她那麽恨唐宋。”

仿佛有一只手拉著他的心脏,拼命地往下拽,林润咳嗽了一声,才勉强能够清晰地说出话来。

“她恨我们,大概是因为我们实在可恨吧。但是唐宋……他其实并不坏。”

“不对。”

林润诧异地看著平思韵,发觉她把头垂得更低了,小小的脸全都藏进披散的头发里,只有细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她恨你们,是因为她曾经嫉妒你们。那个时候,她大概很想融入你们,可是你们全都不接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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