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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悬崖21

过了大概四十分锺,史少诚敲响了他的车窗。

看见那张脸的一瞬间,林润就觉得有些笼罩在他头顶的东西,像拔开酒瓶木塞似的,啪的一声飞远不见了。

“刚才廖菲在这。”林润跳下车来,急促地说,“就站在那,然後坐一辆凌志走了。”

让他高兴的是,史少诚的声音和表情都很镇定,语气里也带著信任的意味。

“你和她说话了?”

“没有,我看见她,然後她就走了。黑裙子,高跟鞋,戴墨镜。车牌号我没有看清。”

他所能说得一切都已经说完了,於是他屏息站著,等著史少诚给他一个答案,好像他能够得出一个答案似的。

然而史少诚沈默了一会,只是说,“林润,你身体还好吧?”

他这样一说,林润才发现自己正处於一种奇异的眩晕里,腿软的仿佛踩棉花,手则病态地轻微颤抖。

他很多天没有睡好了。

“我没事。”他厌倦地挥挥手,试图让自己显得正常一些,“廖菲她没有死。”

“你确定看到的是她。”

并不是怀疑的语气,只是因为谨慎而再次确认,於是林润重复道,“我确定是她。”

“林润,她很可能的确没有死。”

林润死死地盯著他,等著他说下去。

“当初我们谁也没有看到她死了,只是听说她出了些……事情。如果她没有死,是好事。至少我们的──”

“至少我们的良心能好过些。”林润低声地替他说完,“妈的……我还有良心。”

他陷入自己的沈思里去了──又是无穷无尽的悔恨歉疚,完全忽略了那只放在他肩膀上安抚的手。这麽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无法忘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他常常不由自主地想著,她是怎麽被强奸,怎麽受伤害,怎麽在无限的痛苦里离开人世的──而这全是他的错──他和史少诚的错。

那年他们十八岁,廖菲比他们都要小,只有十六岁。他们是学校里受人瞩目的纨!子弟,明星似的人物,而廖菲,做为廖讯阳好不容易被承认的私生女,只是一个刚从小镇来的,天真得近乎幼稚的小姑娘。

她想接近他们,频繁地对他们示好,因为她讨人喜欢的漂亮和单纯,尽管他们都极度排外,却还是接受了她生日聚会的邀请。

那时候酒吧还没有这样遍地开花,所以聚会选在n市最有名的一个迪吧,以频发暴力事件而闻名。她满心欢喜地想要进入他们的世界,却完全没有想到,她连他们无聊而繁杂的规矩也没有m透。

她又哪里看得透那些幼稚的派系斗争呢。

她同时请了林润和史少诚两夥人,於是平时水火不相容的两夥人在迪吧里遇见了,一个个全都目空一切又愚蠢自私。为了惩罚廖菲的“不懂事”,他们全都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去,把茫然又慌乱的廖菲一个人留在那里。

第二天她没有来上学,第三天也没有来,第四天他们得到消息,廖菲在迪吧里被四个人带走了。

他们轮奸了她。她大约很害怕,所以奋起反抗,於是他们打断了她的鼻梁和下颌骨,又在她的脸上划了很深的一刀。

警察全力以赴地调查了一个月,仍然没有抓到那四个人,然後他们又听说了一个消息──廖菲自杀了。

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听到关於她的任何消息,这麽一个安静、漂亮、天真的女孩子,就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除了留在别人记忆里那一抹微弱的痕迹。

而他永远也不能忘记。

注意到的时候,有两g温暖的手指正轻轻地碰著他的脸,林润像被火烫了一样猛地後退了一步,撞上了车门。

“林润,廖菲会死不是你的责任,那个时候就算你说要他们留下,常靖嘉也不会听你的。你没办法当著你所有人的面表示不讨厌我──你也不知道廖菲会出事。”

史少诚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林润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因为他完全在想著同样的事。

“是我的责任。”他用让人安定的声音继续说道,“是你们先走的,所以我该留下,但是他们走了,我没阻止,我也走了。”

他想要安慰自己,林润苦涩地想,这样的话六年前他就说过了,可和六年前一样,没有任何用处的。

他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原谅自己。

“林润,”史少诚担忧地看著他,“你真的没事?”

林润心不在焉地摇头,随後一阵风从加油站方向吹过来,夹杂著一股浓烈的汽油味,他随即涌起一阵汹涌地恶心,踉踉跄跄地跑到路边的草丛,像要把内脏翻过来一样,翻江倒海地吐了一通。

不知什麽时候,史少诚就站在了他的身後,一只手扶著他的腰,另一只手温柔地轻拍著他的背。等他能够直起腰的时候,史少诚又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瓶水递给他,却仍然没有松开手。

略微动一动就觉得眼冒金星。

“林润,你最好休息一下。你在发烧。”

他也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躺下了,好好地睡一会,不远处就有一家旅馆,正亮著落满灰尘的广告灯。

他想叫史少诚先回去,随即想到这附近g本叫不到什麽车,头昏脑胀里他想不出别的什麽办法,所以他干脆就什麽都没有说。

於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抱紧了他,他昏昏沈沈地靠在一个肩膀上,决定暂时不要去想,这样是对还是不对。

他只是想要休息一会。

只有一会而已。

旅馆真是个不cj的地方……

欲望悬崖22

褪色的窗帘,辨认不出颜色的地毯,杂牌子的电视机和陈旧的浴室──和任何郊区的小型宾馆都没有区别。

唯一的好处就是还够干净,林润一头扎进散发著洗衣粉味的被褥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人和事,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林润感觉到自己正处於一种软绵绵的舒适里,疾病被睡眠轻而易举地打败,只剩下一种放松後的脱力感。

他闭著眼睛,安静地躺了一会,感觉到屋子里昏暗的光线,心里揣测著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周围静悄悄的,在这样的安宁里,闹得他寝食不安的许多事暂时离开了一会,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正在温柔地包围著他。

他又依恋地躺了一会,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他所看到的第一件事就让他立刻睡意全消──史少诚坐在床头,正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两个人的目光一接触,史少诚有片刻竟然显得慌乱,仿佛做什麽事被抓住了一般。

林润转开目光不去看他,马上又痛恨起自己这种过於体贴的行为,於是又转过脸去,史少诚却已经恢复常态,若无其事地看著他了。“要不要喝水?”

他并不觉得渴,所以只是问,“几点了?”

一声轻响,是史少诚点亮了灯,床头灯温柔的光线里,林润眯起眼睛,又慢慢睁开,床边的男人逆著光,被镶进了一层朦胧的光边里。

“你只睡了四了小时,”史少诚低声说,“再睡一会?”

林润摇摇头,慢慢坐了起来,开始回忆自己为什麽会和史少诚共处一室──这感觉过於诡异,然而归g结底,似乎也并不特别讨厌。

他不说话,史少诚就一直看著他,僵持了三四秒,空气都开始发出凝结的哢哢声。

像是单纯的只想做点什麽,史少诚伸出手来m了m他的额头,搭讪著说了一句“不热了”。然而猝不及防被他碰到,林润倏地抬起头直盯著他,视线再次相对,两个人都有点愣住了。

林润看著眼前的男人,感觉到紧贴著自己额头的半个手掌,在朦胧的光线里恍惚地想著,这样的场景是不是有些过於温柔。然而,在某种奇妙而飞速的联想作用下,他猝不及防而气势汹汹地……勃起了。

再没有比现在这种情况更难掩饰的了,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被子,过近的距离。当史少诚的目光停留在某一点时,林润猛地跳起来踩上鞋,故作镇定地向外走去,竭力不显得惊慌失措,却还是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

他狼狈地站稳了,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塞进下水道里去,或者顺著通风口爬走,然而史少诚却已经站起来,突然从背後抱住了他。

脑袋里轰地一声响,炸开了。

一堆隐藏的陈旧念头给炸的四分五裂,电光火石地从一一闪过,史少诚的x膛紧贴著他的背,热度烫著他,让他每一g血管都颤抖著舒张了。

那声音轻轻地响在他耳边,带点安抚带点恳求,像一只手撩拨著他的心。

“林润……别动。”

鬼使神差地,他真的不动了,一只手温柔缓慢地解开了他的裤子,伸到最里层,轻轻地握住他,仿佛怕惊吓到他似的,小心翼翼地动作著。林润被那只手握著,身体靠著一个宽阔的肩膀,隔著衣物感觉到急促有力的心跳,几乎被唤起了一种类似温情般的,柔软而深沈的情感。

光线摇晃著,於是他闭上眼睛,恍恍惚惚地想起七年前,在黑暗里,也是这双手,同样小心翼翼地包围著他,用一种专注而紧张地眼神看著他,却更加生涩,也更加年轻。

回忆逃离岁月的囚牢,短暂地带给他一切未曾改变的幻觉,在欲望的冲刷里,他发出一两声chu重的喘息,於是史少诚把他抱得更紧,低下头来把脸埋进他的脖颈,温柔地摩擦。

林润喷s在他手里。

“林润。”仍然抱著他,史少诚低声叫了一句,然後仿佛不知道该说什麽,就又叫了一声。

“林润。”

那种温柔低沈的语调,简直让他产生了种心动般的错觉,林润迟疑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略微动了动,伸手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後转过身,看著史少诚。

那个男人的表情严肃而紧绷,唯独眼神是湿润而柔软的,依稀重叠著许多年前少年的模样。林润和他对视著,时间在静止里消逝了三四秒,终於妥协似的走过去,带著一些微妙的恨意吻了他的嘴唇。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林润抵著史少诚的额头,发狠地拥抱著他,同时也很奇妙地,带著一种如释重负的心情,x口微微地发著热。

而史少诚,仿佛得了失语症一样,只会反反复复地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

“林润。”

“林润。”

“林润……我一直都很想你。”

而他被汹涌而来的感情冲击的有些眩晕,所以林润放开史少诚,简单地做一个阻止的动作。

“先别说了。”

於是史少诚不再说话,只是看著他,微微露出笑意,异常的温柔与欢愉。

不要打我……其实这也算h,对吧~

欲望悬崖23

车厢里有种湿热的压抑,林润目不斜视地望著前方,用余光感觉到史少诚一直看著自己,心烦意乱里又有点微妙的荡漾。

公路横贯远郊的荒野,上山下坡,林润的一颗心也在颠簸里起起落落,他按捺著浮躁开了一段,终於忍无可忍,侧过头怒视了史少诚一眼。

史少诚颇无辜地笑了笑,仍然目不转睛地盯著他,林润张了几次口,还是挫败地转过脸来,泄愤似地拉了手排挡,狠狠踩下油门。

“林润,”过了一会,史少诚突然开口,“你算不算是跟我和解了?”

林润没回答,只是心跳突然莫名其妙地一抖,连带著手脚都跟著抖了抖,车速瞬时飙上100。

久久没等到回答,史少诚似乎也并没气恼和急躁,只是体贴地说,“这不是高速,开慢点吧。”

林润才也觉得,车速已经快到可以飞行了。

他试图让车速放慢,然而却明显受到了阻碍,三分锺以後,凯宴仍然以100m的时速疾驰著,林润的脸色却慢慢变得惨白。

即使只有路灯的微光,史少诚还是很快看出了他的异样,沈声问道,“怎麽了?”

林润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然而手还是轻微地颤抖了,“刹车不能用,换挡也是。这车有问题。”

“慢不下来?”

林润咬著牙说,“慢不下来。”

一阵y寒沿著他的脊背慢慢下降。

再往前开三分锺就会上盘山公路,路况差,陡弯多,以这样的时速冲过去,车毁人亡实在是个太大概率的事件。

林润绝望地狠踩里几下刹车,发现无补於事後,连最後一丝力气也流失了,只能全身僵硬地紧握著方向盘,泛白的指节发出咯咯声。

“林润,把车门打开。”

史少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镇定果断,林润不明白他的意图,然而却像抓住一g救命稻草一般,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等一下我数到三,你就跳出去,记住背先著地,用手抱住头,落地以後顺势滚出去──这里地势不是特别陡。”

林润向往望去,夜色里只看到下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坡,黑黝黝地生著树木,遥遥地延伸到很远。

他当然有些顾虑,然而史少诚并不给他犹豫或害怕的时间,声音果断地响起来,如同发令的枪声。

“一,二……三!”

他应声跃出,感觉到自己的背重重地落在地上,撞击过後又是剧烈的擦痛,然後他抱紧了头,翻滚著一路坠落下去。

恍惚里他仿佛看见史少诚也跳出了车厢,然後视线就给丛生的杂草遮蔽了,他飞速地下落著,直到撞上某个物体,在剧烈的撞击里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他正枕著某个人的手臂,听见有人低声但焦躁地叫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缕曙光,然而就是史少诚略有些脏污的脸。

他挣扎著坐起来,把手伸到後脑上,m到了**蛋大的一个包。 他低声骂了一句,史少诚则紧张问道,“你怎麽样?”

除了身上有些酸痛以外并无大碍,林润摇了摇头,试著动了动手脚,在活动右脚腕的时候,一阵牵动让他咧了咧嘴。 史少诚敏锐地问道,“脚?”

他点点头,史少诚立刻把手放到了他的右脚踝上,林润刚一动就说道,“别动,让我看看。”

史少诚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小腿,脱掉了他的鞋,几乎没引起新的疼痛,那双手极轻地检查了他的脚踝,然後又同样小心地帮他穿回了鞋子。

史少诚用一种明显如释重负的语气说道,“只是扭伤了。”

“几点了?”

“四点半。我找了半个小时才找到你在哪。”

林润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刚出的一层薄汗,“车呢?”

史少诚摇摇头,神色若有所思,林润又问,“是故障?还是有人动过手脚?”

史少诚没回答,只是对他笑了一笑,温柔而安抚地。 “先回去吧。能走麽?”

林润拍拍手上的土,扶著一棵树站了起来,一迈步脚就一阵针扎似的疼。他单脚跳了几步,很快就在树g上绊倒了,重心不稳几乎跌倒在地。

史少诚及时扶住了他,被抓住的手臂被他的体温熨帖著,又舒适又难过的,林润尴尬地咳嗽一声,自己站稳。

“我背你上去。”

他说完这句话就在林润面前蹲下了,语气不容置疑,林润为某些难以启齿的理由而犹豫了片刻,终於还是抱住他的脖子,贴住了史少诚的背。

当史少诚站起身来的时候,林润的脸颊擦著他脑後倔强的头发,开始微微发烫。虽然背著一个人,然而史少诚却并不显得吃力,他稳健地向上攀登,步伐坚定有力,无端地有一种挺拔感。在行进的起落颠簸里,林润突然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士兵,史少诚正背著他突出重围,前往某个安全的後方。

然後,他顿悟似地明白了过来,存在於史少诚身上那种特殊的引人注目的气质究竟是什麽。

刚毅,果断,坚决──那正是一种地道的军人气概。

他不由得想起史建明那张英姿飒爽的戎装照,还有史少诚偶尔流露出的,对於军旅生活的向往和憧憬,心里有个疑问,居然就不假思索地问出来了。

“你为什麽不参军?”

史少诚的步伐只停留了很短的一瞬。

然後他继续向前走,用很低的声音说道,“谁有那样的父亲,都不会想要去参军。”

手臂下的肩膀宽阔而坚实,然而这个看似成熟的男人,也会有懦弱和胆怯的时候。

这麽多年来,他始终畏惧著被覆盖在自己父亲的y影之下。

那个沈稳的呼吸声就响在耳畔。林润收紧了手臂,不自觉地更加靠近他,突然非常强烈的生出一个念头来,并为此而尴尬和震惊。

他想要吻他。

坚定地认为不向往军旅生活的男y,不是好男y……

欲望悬崖24

两个人拦了一辆车回到市区,在史少诚的坚持下林润去了医院,简单地处理了脚伤,做了头部ct。

ct结果没有大碍,为了保险起见要留院观察,於是林润一整天就都安静地躺在床上,史少诚则同样安静地守在床边,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偶尔目光交错。

林润略微觉得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迷惑,那种仿佛是突然降临在两人之间的平和气氛,仍让他做梦似的有些恍惚。

史少诚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水,他并不渴,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两口。把杯子递回去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短促地接触了一下,林润却像过电一样反应过激,猛地抬起头来望著他。

那只杯子险些落到地上。

“林润,”在他的目光下,史少诚的眼神也渐渐起了变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林润短促地点了一下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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