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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闹新房灵机生雅谑装假发白首变红颜

话说王恂前日不能赴怡园之约,因为孙亮功请去商办喜事,也替他张罗了几天。定于二月初十日招赘,也不多几天了。新年李x全寄了几百两银子来与元茂,并写个禀帖与王文辉,要替他儿子办喜事。王文辉不耐烦作媒,俱令王恂代劳。李元茂求着了魏聘才,求其代制一切。魏聘才闹了一个多月,花的,输的,丢了好些银钱,窃案又未能破,心上也有些烦闷起来,不得主意。今见李元茂来求他,当日原是他与王文辉为媒,意欲借此到文辉处走动,作个幌子,便答应了,又道:“你去年借我的镯子,如今也该取还我了,迟一日多一日利钱。”元茂道:“老爹只寄了三百两银子来,要办这件事,只怕还不够。我又无处借,你再要这帐,就坑死我了。”聘才道:“这话奇了,怎么说坑你?你去年怎样讲的,说家信一到就还,如今倒问你也不好问了。”元茂道:“你放心,待我过门之后,我就赎还你。”聘才道:“到过门之后,一发没钱了。”元茂道:“我虽没钱,他应该有钱。”聘才道:“他是谁?”元茂笑道:“就是内人。非但这一笔,还有好些钱,想出在他身上呢。”

聘才笑道:“你内人身上倒会出钱?”元茂道:“岂有此理!”

聘才道:“你自讲的,要出在他身上。”元茂道:“我不过想他有些陪嫁,嫁了我也就任凭我了,稀罕你那一个镯子取不出来?”聘才道:“要使老婆身上的钱,也不是个汉子。”元茂道:“那又何妨?又不是当忘八来的钱。”两人说笑了一回, 元茂去了。

聘才明日去拜王文辉,文辉进衙门去了,王恂接待。又同去见了亮功,说了些客套,无非是现在客途,无人照料,一切尚求包涵等语。亮功道:“原是爱亲结亲,这些烦文,一概删去。我也不要破费他一钱,一切在我就是了。”即留聘才吃饭。

到了前三日过礼,聘才只得去找元茂,免不得上去见了颜夫人,因有好几个月不去了,又为去年闹了事,甚是局促不安。颜夫人也不问其往事,淡淡问了几句话。聘才去见了子玉,子玉想起琴言前日的话,心上总有些怪他,也不似从前待他亲厚了。

元茂的事是梅进代办,替他办了钗环簪镯、彩缎衣衫,并借了颜夫人的珠冠玉带、补服朝珠、蟒衣绣裙,共铺了十六盒,扎了亭子,也还像个局面。两个媒人押了去。孙家收了,回盒不过相称,也无甚珍异之物。

到了吉期,自有梅宅家人料理,备了两桌酒,一席送颜夫人,一席待媒人,并请子玉、颜仲清作陪。仲清道:“元兄今夕真个到了群玉山头了。”王恂道:“一路荣华到白头。”子玉道:“‘犹道灯前相对影,愈揉双眼愈模糊。’此是近视眼洞房诗,今日可为元兄咏矣。”元茂道:“我说倒是近视眼好,就新人丑些,也看不清楚。”仲清道:“若美的呢,可不孤负了?”元茂笑道:“我这新人想来未必能美。我也有些风闻,只要不像那两位弟兄的相貌就好了。”到了吉时,都送元茂到了孙宅,孙宅鼓乐迎接。此位姑娘系亮功前室所生,如今这位夫人也不甚钟爱他,故??一切从简。女客只有陆氏夫人的嫂子,就是陆宗沅的夫人,带了小女儿前来。男家早上道过喜了。倒是姬亮轩在那里假热闹,心上想闹闹新房,自有两位废物招接。

元茂与新娘拜了花烛,送入新房,坐床撒帐,饮了交杯,复又请新郎上席,坐了华筵。那嗣徽、嗣元陪了一回,王恂、仲清 即要移席到新房中畅饮。大家进了新房,仲清道:“今日可以看新人的。”便要走到床前。床前本有两个伴送的老妇人,还有两个小丫鬟侍立。嗣元恐怕仲清看了他的姐姐,便跑到床前把帐门把住,口内连说了几个“看”字,然后挣出“不得”两字,若得众人都笑了。王恂扯了仲清过来坐下,嗣元尚不放心,还死紧把住了帐门,众人不住的暗笑。嗣徽道:“夫妇居室,人之大伦也,外人何得与闻?幸亏兄弟阋于床,外御其侮。不然,白雪之白,竟为十目所视矣。”子玉听了大笑。王恂对仲清道:“真所谓‘无感我兮,无使龙也吠。’”仲清也觉微笑。李元茂得意洋洋的喝酒。

姬亮轩与王恂、仲清是见过几回的了,子玉却是初见,心中想道:“这个梅少爷好相貌,比起那孙老徽来,倒似那戏上岑彭、马武了。”聘才问姬亮轩道:“好几天不见你东家出来,在家里作什么?”亮轩道:“这两天敝东有点贵恙,不便行动。”

聘才道:“什么贵恙?”亮轩道:“听得腿上生了疖子,所以不出来。”这一席却分了三路,子玉、仲清、王恂是一路,孙嗣徽兄弟是一路,聘才、亮轩又是一路,故此不能热闹。王恂作人素来和蔼,见同席都不能接洽,勉强要和合起来。此刻在新房里坐位乱坐的,无有推让。聘才与亮轩坐了一面,仲清与子玉坐了一面,元茂在上首独坐了一面,王恂与嗣徽坐在下首。

叫嗣元过来,嗣元不肯,拿张凳子在床面前坐着。姬亮轩向子玉笑嘻嘻道:“梅大先生是不常出来,小弟今日还是头一回识荆。如高兴,歇天何不到敝东处来走走,敝东是极好相与的。”子玉不知他的东家是谁,含糊答应。即私问王恂,王恂答以奚十一,子玉便是一腔忿恨,也不理他。亮轩又向元茂道:“舍表妹贤德无双,李大哥真有福气,结了这头好亲。我们 太亲翁不久外放,不是四川夔州府,就是湖南辰州府。李大哥是娇客,将来同到任上,不要说是帐房,只怕内外一切都要仰仗呢。”仲清听了好笑,忍不住道:“足下与孙府上怎么样的亲?”亮轩道:“孙大哥的嫡亲舅嫂,是我两姨中表嫡亲表嫂之嫡亲表妹,这是新亲。叙起老亲来,从前已故太太的外祖,是我丈人的丈人。”仲清笑起来,聘才道:“这个青,也只好算个蛋青了。”亮轩道:“虽然是淡亲,却也胜于举目无亲。我听得有副对子道:‘岂有文章惊海内,更无亲友在朝中。’”又道:“乱说,乱说。诸位是满朝朱紫贵皆亲友,我们这两位舍亲是不用说了。李新舍亲是明府之子,梅大先生是堂堂学院的少爷,王大先生是侍郎大人之公子,颜大先生是侍郎大人之娇客。就是魏大先生也作过华公府上的上宾,就是少府。都是一班贵客。只有区区小子,是个幕宾,将来总要拜求栽培栽培,携带携带。”说得个恶心。仲清忍不住问道:“姬先生这样叙起来,我们都可以算得亲戚,只要多转两个弯。”亮轩连称“正是”。子玉微笑。元茂道:“我非但算不得清,而且也听不清,真是葫芦牵倒扁豆藤。”聘才笑道:“忙中遇着腿缠筋。”嗣徽道:“亲亲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亲亲人也,仁者人也。”嗣元听了乃兄开口,就要驳起来,道:“这话、话,不、不通,你、你说凡有血、血、血气者,莫不、不、不尊亲,都、都、都是你、你的亲,我、我、我想就、就、就只有螃、螃、螃蟹没有、有、血,甲、甲、甲鱼还、还有、有血,王、王、王八也是你、你、你亲戚、戚了。我就没有这、这、这许多亲。”说罢,呵呵的笑起来,笑得满屋人皆笑。嗣徽道:“妄人也,何足与言。”嗣元道:“我、我、我倒不是妄、妄人,你、你、你倒是个亡人,亡人、亡人无以为、为、为宝,仁、仁、仁、仁亲以为宝。”众人听得更大笑。

仲清道:“我有个笑话也是现成的。海龙王有一天放那些怪物转生,已放过了好些。末后,巡海夜叉在泥里掏出两个怪物,求龙王放他,龙王看时,一个是王八,一个是蛤螅龙王道:‘这两个放他去,我有些不放心,教他找个保人来。’王八听了,即指着旁边g丞相道:‘他是我本家。’又指着蛇将军道:‘他是我的亲戚。’龙王道:‘丞相是你本家也就够了,怎么又添出个将军亲戚来?’那王八答道:‘非但亲戚,还算是本家呢。我们王八是不会生儿子的,要请蛇来替生儿子,虽是g宗,还是蛇种,所以亲戚也算得,本家也算得。’海龙王笑道:‘你既有这好本家、阔亲戚,就放你去罢。’又叫蛤蟆上来问道:‘你有本家、亲戚没有呢?’那蛤蟆道:‘人人是我本家,个个算我亲戚。’龙王怒道:‘那里就有这许多?’蛤蟆道:‘我们这一种,是人溺里带的余j生出来的,所以我也像个人样,不是人人算我本家,个个算我亲戚么?’龙王大惊道:‘快些放他去罢,不然他要与我攀亲了,不要攀出蛤蟆亲戚来。’”说得聘才、王恂、子玉几乎笑倒。嗣徽与亮轩知道是骂他们,因回答不出来,只好忍气。嗣元见骂了他们,倒反笑起来,道:“好、好个王八亲戚,好、好个蛤蟆亲、亲、亲戚。”王恂道:“我也有个笑话。一个妓女是个瞎子,有人去嫖他,他虽看不见,却分得人的等次来。那一天接了三个客,老鸨问他道:‘姑娘,你猜今日三个客是何等样人?’瞎妓道:‘头一个是秀才,第二个是刑名师爷,第三个是近视眼的阿呆。’老鸨道:‘你何以分得出来呢?’瞎妓道:‘头一个上来,斯斯文文把我两边的股分开去,又合拢来,既作我的正面,又作我的反面。又听他说道:此处放轻,此处着重。一深一浅,是个作八股的法子。所以我知道他是秀才。第二个上来,弄了一回,把我细细的看。听他说道:左太阳有一疤,右r有指 爪伤痕,斜长一寸二分。停一回又听他说道:两足迸直,两手放开。这不是办命案的刑名么?第三个来得很奇,一上来就把我那话儿看,他那眉毛似刷子一样,擦得我痒。看看又闻,闻闻又看。我知道他是个近视眼的阿呆’。”众人大笑,连那老婆子、丫头也笑了。觉得帐子里一丝半息的微有笑声,是新娘子也在那里笑,把个嘴掩紧了。嗣元道:“那、那、那个近视眼倒像李大哥,那个刑名就是姬大哥。”亮轩笑道:“不是,不是。我看断非刑名,定是仵作。”李元茂道:“我不信眉毛会擦得痒。”子玉笑道:“尊眉也就不轻了。”嗣徽道:“三人中吾学那个作八股的。”聘才道:“我也有个笑话。亲兄弟两个,都是近视眼,然不肯自认近视眼。哥哥常说兄弟的眼光不好,兄弟也笑哥哥目力不佳。他家隔壁有个土地堂,新挂了一块匾,两人要试试眼光,去看匾,到底谁看得清楚。这两人偏又生得矮小,哥哥先叫兄弟蹲下,他踏在他肩上,叫他站起,凑到匾前,细细一看,下来对兄弟道:‘我送你上去看。’兄弟也照样上去看了,即问他哥哥道:‘你看的是什么字?’他哥哥道:‘我看是块当铺的招牌,想必里面开了当。你看分明写着土也当,是土也可以当得的意思。我们回去挑两担土来当当。’兄弟笑道:‘哥哥看错了,我看是上他当三个字。我们去挑了土来,他又不当,不是上他当么?’哥哥听兄弟说得有理,也就一同回去了。一日两个又要赌赛眼光,兄弟道:‘哥哥,你不要跟我赌,譬如你说我的面貌生的怎样,我说你的面貌生的怎样,我们自己不认得自己,说也不信。若嫂子面貌是我记得清楚的,弟妇的面貌,自然哥哥也看得逼真的。如今我们各把老婆的相貌说来怎样,就见得我们的眼光好与不好。’哥哥听兄弟说话又在理,便点点头,心中想他老婆的相貌,觉得模模糊糊说不出来。他兄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模样来,便各跑了 进去。他哥走到家中不见他老婆,一找找到磨房内。见他老婆正在那里簸面,飞了一头一脸雪白。他哥哥凑近他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看,即走出来坐了,等兄弟来说给他听。他兄弟也跑到房中,见关了门,把门一推。他老婆正脱了裤子要下盆子洗澡,见丈夫来,不好意思,要拿个东西遮遮下身。只有个蝇拂子在手边,便拿来遮了那件东西。他兄弟见了那丝丝缕缕的,着实诧异,便俯着身,细细看了,也即出来。见他哥哥坐在那里笑,即问他哥哥道:‘什么好笑?’他哥哥道:‘兄弟,笑我眼睛真不如你。我娶亲五年,今日才看清。那晓得你嫂子是个天老儿,一头白发。’他兄弟也叹了一口气道:‘哥哥,嫂子的白发,何足为奇。我方才看清你弟妇的y毛都是白的。’”众人放声大笑。忽听得帐子里新娘骂起来,骂道:“那个混账忘八在这里撒村!你妈才是天老呢,你祖nn才是天老呢!”话言未了,打出一个东西来,砸破了两个菜碗,吓得众人面面相觑。嗣元见姐姐骂了,即跳起身来,也帮着乱骂。大家无趣,急忙起身走了出来,急急的各散。元茂、嗣徽也难收罗,只得送出,看上车而回。

原来聘才这个笑话,虽系有心打趣李元茂的近视眼,却不知关碍了新娘。从前就说过是个天老儿,生的一头白发,连眉毛、寒毛都是白的,北边叫作天老,南边谓之白羊子。更兼情x泼悍,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四远驰名,无人聘他,故将就送与元茂。元茂如何知道?高高兴兴的进来,心中想道:“方才聘才的笑话,不过笑我近视眼,他就骂起他来,还把个痰盒打出来。夫妻还没有作亲,他就这样帮着我,那里有这种好老婆。”

连忙把仆妇丫头打发开了,脱了外面的衣裳,掩了门,将蜡花剪的亮亮的,揭开帐子,挑了红巾,将灯一照,喜得元茂骨软筋酥。雪白桃花似的一个银盆脸,乌云似的一头黑发,弯流流 翠生生的两道黑眉,猩猩红的一张樱桃小口,粉香油腻,兰麝袭人。元茂喜得了不得,与他宽衣解带,那新娘便先钻入被内去了。元茂也忙忙脱了衣服,挨进了被窝,自有一番举动,那新娘半推半就的成了一度。

见新娘递块帕子与他,元茂想起有什么元红的说法,把帕子擦了,?h在枕边,明日试验。心中想这滋味真觉有趣,要想句话说说,又找不出来。睡了一睡,又来了一度。一床被褥都是新绵的,况且是二月初十,天气已暖,元茂动得一身汗似蒸笼是的,头上的汗流下不祝下来歇了,忽m着那块帕子,他也忘记是方才用过的,便拿来满脸满头一擦。掀开半床被,透了透热气,然后睡着。

绝早新娘已先起来,另在一间房梳头。元茂起来,擦了脸,穿了衣,悄悄的将那块帕子揣在怀里,要想去看新人梳头,已被伴婆拉了出去见泰山,并有些长亲等类,耽搁了好一回。新人梳妆已毕,华服艳妆的在房里低头坐着。元茂挨近身边,也挣出几句话来,新娘唯有含笑不答,也偷看元茂,团头大脸,除了眉毛眼睛之外,也还生得平正,比自己两位令弟好看多了,心内也倒欢喜。再看他脸上有些黑气,隐隐的一条一块,深的浅的,花花落落,倒像个煤黑子擦脸擦不干净的样子。心上想道:“必是洗脸不用胰子,明日叫他多擦些胰子就好了。”元茂看了一回,得意已极,想道:“从今好了,不用外边闲闯了。”

又想到那块帕子,便走到外间无人处,从怀中掏出来,两手将那帕子扯直一看,不觉呆了。想了一想:“必是拿错了。”翻身到内,到床上四角一翻,不见,再到被底、枕底一翻,也没有。

旁边一个仆妇问道:“姑爷人找什么东西?等我来找。”元茂见了有好些丫头、老婆子在房中,又不好说。只得出来,再到无人处,将那帕子细看,见一条条的漆不像漆,油不像油、黑不 像墨,真猜不出是什么东西。闻一闻有点油香,又有些汗气,扑嗤的笑了一声,想道:“怪不得他的乃弟满口通文,虽他姐姐□里头,也有这许多黑水。”既又想道:“决无此理。”又翻转帕子来细细一看,看到一处在那黑油之外,浸出一点红色来,似淡胭脂水一般,闻闻没有气息。再细细的想了一回,恍然大悟道:“是了,是了!这一点红影影的,就是元红无疑。这些黑的必是昨日人家和我顽,捉弄我,把些黑油涂在我头上,或是帽子里。出了汗,我误将此帕擦了。”便又?h入袖中。进来吃过卯筵,燕尔新婚,自是如兄如弟。

过了几日,元茂谢媒拜客,听得王恂、仲清问他的新人怎样得意,不说别样,总说的是头发。有的说是白丝细发,有的说是银丝鹤发,总不懂什么意思。人家见他得意,也是诧异。

元茂忽想起聘才挨骂那一回,也是说了白发、白y毛,因此新人动气,便有些疑心。又想:“自己脸上天天沾染些黑油,那块帕子又是这样,况且他起得绝早,另在一间房内梳妆,而且要关了门,这是何故?”疑心不决,又不敢问。来到房中,见他欢天喜地,戴满了珠翠,分明一头好发,比漆还亮。要去闻闻他的头,又被他推开。忽又转念道:“或者头发原是黑的,y毛倒是白的,故此人家讲这些话。”又想道:“就算他有几g白y毛,外人那能知道呢?若果如此,那就不好了。”又想道:“这个念头起不得,等我今晚拔他一g,明日看看,便知分晓。”好容易盼到黄昏,二人睡了。元茂m了那件宝贝,却是毛绒绒的一块草地,却又不忍拔,恐他疼痛。便又上去胡闹了一番,下来再把手抚m,意欲要他自脱下来,于心始安。忽然竟得了一g,心中喜极,两指捏紧了,探出一支手来,在褥子底下m了一张纸,包好了。想来想去,没有放处,恐他搜着,便?h在辫顶里。

那孙氏也猜不出他作什么。元茂费了半夜心,早上又睡着了。孙氏梳好了头,元茂才起来净脸时,就牢记着发顶里有纸包,急忙带上帽子,跑到外间,打开一开,却是漆黑的一g。

元茂欢喜道:“白疑心了几天,那班刻薄鬼原来是瞎说的。”

才放了心。可笑元茂呆到二十分,费了半夜心,得了一毛,谁知还是他自己身上擦下来的,他当他老婆的,就疑心尽释了。

约过了半月,那一天事当败露。孙氏梳头时,觉得身上有些凉,叫丫鬟出去拿件半臂来穿,不料元茂已起来,见丫鬟拿了衣服进那间屋里去,他就跟了进去,不及关门。只见坐着一个人,身穿件大红紧身,披着一头银丝似的细发,有三尺余长,两道淡金色眉毛。李元茂心中唬了一大跳,当是遇见了鬼,欲要转身,心中想道:“穿的衣服分明是他,难道真是白人?”

急走近时,孙氏也吓了一跳,遮掩不及,脸都涨得飞红。李元茂仔细一看,一口气直冲上来,说道:“原来如此,我该倒运,娶了一个妖j。这是《西游记》上的不老婆婆。也要嫁人,笑死了,笑死了!”孙氏一听,又羞又气,一面哭起来,一面骂道:“我们待你这么样,我是千金小姐,留赘你一个白身人,你还不知足,倒嫌我!我就头发白了些,那一样不如你,难道还配不上一个□瞅眼儿?你嫌我,你就休了我!”使起x子,乒乒乓乓,把零碎砸了一地。李元茂在那间咕咕噜噜的也骂不完,两人闹了一早晨。

原来孙氏那几天把香油调了灯煤,再和了柿漆。先梳好了,然后将油漆细细的刷上,比人的还光还亮。就是天天要洗一回,不然就难梳,而且也刷不上去。洗时用皂荚水一桶,用硼砂、明矾洗干净,晾得半干,然后梳挽,也要一个时辰。今日略迟了些,因此败露。元茂气哄哄的崛了出去,在魏聘才的处住了两天。聘才问其所以然,他只得直说了。聘才恍然大悟,遂明 白前日的笑话,竟说到板眼里去了。

孙氏见丈夫两三天不回,心上急了,禀明了父母。亮功大怒,陆夫人也有了气,便着人到梅宅上一问,没有去。又各处找寻,找到了聘才处,找着了。元茂尚不肯回去,聘才力劝,方同了来人回家,犹不肯进房,在书房中同嗣徽说闲话。晚间亮功回来,即说了元茂几句,陆夫人也责备了元茂一番,然究竟心上有些对不住元茂,半说半劝的叫他进房。元茂也没奈何,只得进去,心上犹记着那天的模样,总不能高兴。

孙姑娘见他进来,要他先上来陪话,坐着不动。灯光之下,元茂依然看了黑白分明,是个美人,心上便活动了些,只得先说了一句话,孙氏也慢慢的答了一句。元茂垂着头,闭着眼,想了一回,想得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跳将起来,对着孙氏嘻嘻的笑。孙氏见他回心转意,反倒拿腔作势要收服他,冷冷的不言语,自己对镜顾影,做作一番。元茂忍不住道:“你何妨对我直讲,要瞒我作什么?我们既成了夫妇,自然拆不开了。我看你天天梳头要上漆,就费力得紧,而且也不便,天天擦得我一脸黑油,惹人笑话。我如今想了一个好法,又省事,又好看,又油不到我脸上来,不知你要不要?”孙氏听了,不知他有什么法子,便问道:“依你便怎样?”元茂道:“如小旦上装,用个巾一扎,岂不省事?你那一头银丝罩在里面,有谁看得出来?再不然,索x拿他剃掉了,倒也干净。”孙氏道:“剃是剃不得,依你戴个巾罢,恰也便当。我也怕上这些油,明早我就着人去买。”元茂道:“你脸上也要天天拿剃刀刮刮,不然也有些黄寒毛出来。你若刮了寒毛,戴上巾,倒可以算得绝色美人了。”孙氏被他说得喜欢,便也笑颜悦色起来,道:“此刻尚早,何不着人去买了,明日就可用了。”元茂道:“买了来,今晚就用,省得又染我一脸。”孙氏叫丫头出去告 诉了管事的,叫他买一个巾、一个髻子、一个燕尾,速速的办来。果然不多一刻,即买齐了。孙氏喜欢不尽,即刻熬了一罐皂荚水,把油煤洗刷干净,洗了很酽的两大盆,似染坊中靛青一般。也等不得干,元茂拿一块布与他抹了?a,?a了又抹。

元茂又叫他索x把鬓脚及四围修去些,便不露出来。孙氏也叫老婆子用剃刀刮去一转,把眉毛也索x刮掉了,脸上也刮得光光的。把巾戴上,真发盘了一圈,加上那假髻子,将簪子别好,扎上燕尾,额上戴上个翠翘,画了眉,真加了几分标致。

晚上看了,竟是个醉杨妃一样。孙氏叫点了两枝大蜡,一前一后用两面镜子照了,觉得美不可言。元茂看了,也心花大开,走拢来,把他头上闻了一闻,将脸上擦了两擦,微有一点油,不像前头落色了。喜孜孜的支开了丫头,携手上床,同入鸳衾,开了一枝夜合花。元茂忽又想起前夜拔毛之事,便问孙氏道:“我闻得天老儿是浑身寒毛都是白的,为什么你下身的毛倒是黑的?”孙氏道:“也不甚黑。”元茂道:“好人,给我看看。”

孙氏不肯,元茂道:“我还嫌你?如今我都替你这么样了,还隐藏作什么?”孙氏不语。元茂赤身下床,携了烛照,把被揭开,孙氏尚要遮掩,元茂见他身上真是雪霜似的,甚为可爱。

看到那妙处,好似骑了一区银鬃马,倒应了聘才的笑话,真像一相蝇拂子遮着。元茂忍不住笑了一声,把他拧了一把。孙氏骂道:“作什么,你原也是个近视眼,何不也闻闻?”元茂看动了心,放了灯,上床去了。秽事休题,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奚老土y毒成天阉潘其观恶报作风臀

话说前回书中,奚十一受了琴言之气,恨恨而回,心中很想收拾他,又想不出什么计策,惟有逢人便说琴言在外陪酒,怎样的待他好,还要来跟他。

造了好些谣言,稍出了几分恶气。那一个镯子,菊花盘问起来,奚十一只说自不小心,失手砸了,菊花也无可奈何。偏有那巴英官告诉了,菊化便大闹了一场,奚十一软话央求,将来遇有好的再配,方才开交。那奚十一的为人,真是可笑,一味的弃旧怜新。从前买了春兰,也待得甚好,不到半年就冷淡了。去年得了巴英官,如获至宝,如今又弄上了得月、卓天香,将英官也疏远起来。那巴英官心中气忿,便与春兰闲谈说道:“从前老土待我们怎样,如今是有一个忘一个,你心上倒放得开么?”春兰道:“我从前主意错了。与我出了师,我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那晓得是个没有良心的。看他所做的事,全不管伤天害理。从前那个桶子,也不知骗了多少人。听得说还有些好人家的孩子,被他哄了,回去竞有上吊投水的,将来不知怎样报应呢。”英官道:“我也听得说,从前有个桶子,是怎样的,就能哄人?”春兰道:“这桶子是西洋造法,口小底大,里头像钟似的叮叮????的响。他将一样东西扔下去,叫那人用手取出来。中间一层板,有两个洞,一个洞内只容得一只手。

若两手都伸了进去,他便将桶内的机巧拨动,两手锁住,再退不出来。耸着屁股,那就随他一五一十的顽罢。我头一次就上 他这个当。后来被人告发了,将桶子才劈破了。”英官道:“索x待人有恒心也罢了。从前还常常的赏东西,如今是赏也稀少了,到像该应拿屁股孝敬他的。

这个人偏不生疮。烂掉了,倒大家干净。”春兰道:“你还有旧主人在此,他如过于冷淡你,你可以告假,仍跟姬师爷,我看还比跟他好些。”英官道:“那姬师爷更不好,如果好,我也不跳槽了。那个人r麻得很,又小气,一天闹人几回,才给几十个钱,还搭几个小钱在里头,所以我更不愿跟他。我在家做手艺时何等舒畅,打条辫子也有好几百钱。到晚饭后,便有几个知心着意的朋友,同了出去,或是到茶馆,上酒店,嘻嘻哈哈,好不快活。馄饨、包子、三鲜大面,随你要吃那样。同到赌场里去,只要有人赢了,要一吊八百都肯,真是又红又阔。从跟了那个姓姬的,便倒了运。”春兰道:“那姬师爷的相貌,实在也不讨人喜欢,见人说话口咨着两个黄牙,好不难看。”

英官道:“他身处还狐骚臭呢。”闲话休题。且说奚十一那天一人独自到宏济寺来,和尚与聘才都出门去了,小和尚在自己一间房内,歪在炕上,朝里睡着。奚十一见他单穿个月白绸紧身,镶了花边,绿绉绸的套裤,剃得逼清的光头。奚十一看了动火,脱了外面长衣,倒身躺下,轻轻的解了他的带子,把裤子扯了一半下来,贴身服侍。得月惊醒,扭转头一看,见了奚十一,便说道:“来不得。”奚十一不听,得月又说道:“当真来不得。”奚十一还当是他做作,故意进了一步,只听得得月腹内咕噜咕噜的一响。得月连说“不好”,身子一动,一股热气直冒出来。奚十一觉得底下如热水一泡的光景,急忙退出,“口咨”的一声,摽出许多清粪,撒得奚十一一肚子。奚十一道:“这怎么好!”忙翻身下炕。

得月跟着下来,往下就蹲,哗喇喇的一响,已是一大滩, 臭不可当。奚十一掩着鼻子瞧那地下,还有些似脓似血的东西。

奚十一找了些纸,抹了一会,裤裆上连带子上也沾了好些,一一抹了。得月皱着眉挪了挪,方才撒完了起来。不好叫人收拾,自己到煤炉里撮些灰掩上,扫净了。奚十一道:“我怎样好,快拿盆水来洗洗。”得月道:“我原说来不得,你不听。”便找了小沙盆,舀了些水,将块脚布与他,奚十一将就抹了一把。

得月重又躺下,奚十一好不扫兴。得月道:“我身子不快,且走肚子,懒得说话,你去罢。”奚十一只得出来,却好碰着卓天香进来,撞个满怀。奚十一道:“和尚与魏大爷都不在家,得月病了,懒应酬,不要进去了。”天香道:“我们还到魏老爷地边去坐坐罢,他虽不在家,也可坐得的。”奚十一无可无不可,就同了天香进去,叫聘才的家人沏了两碗茶,与天香闲谈。天香道:“今日我找魏老爷,要问他借几吊钱,偏又不在家,不知几时才回来呢?”奚十一道:“你方才从何处来?沾得一身土。”天香道:“去找那卖牛r的哈回子讨钱,又没遇着。”奚十一道:“你要多少钱使?”天香道:“还短十五吊钱,一时竟凑不起来。”奚十一道:“什么事这样紧要?”天香道:“昨日翠官被人讹了八十吊钱,写了欠票与他,今日来取,约明日还他的。”奚十一道:“翠官被什么人讹的?”天香道:“除了草字头,还有谁?昨日叫他们去伺候一天,倒把他捆了起来,说他偷了烟壶,要送北衙门。跟去的人再三央求,他们的人做好做歹,赔他八十吊钱,写了借条,才放出来的。

今日将我们的衣服全当了,才得六十吊,又借了五吊钱,哈回回尚欠我们几吊钱,偏又遇他不着。如今求大老爷赏十五吊钱,了此事罢。”奚十一道:“这有什么要紧,横竖明日才还他。

我们坐一坐,到潘三爷铺子里开张票子就是了。”天香道了谢,便与奚十一在一处坐着闲谈。

原来天香去找哈回回,哈回回有个侄儿与天香有些瓜葛,见他叔叔不在家,便留在铺子里吃了两小碗牛r,五六个馒头,做了一回没要紧的事,也给了他两吊钱。那晓得那个小回子才生了杨梅毒,尚未发出来,这一回倒过与天香了。天香此时后门口觉得焦辣辣的难受,要想奚十一与他杀杀火。奚十一见天香情动,便也高兴,两人不言而喻,闹了一回,聘才尚未回来。

奚十一本要同他到潘三处取钱,忽然跟中冒火,两太阳疼胀,身子不快起来,便写了一个飞字叫天香自龋奚十一即回家,头晕眼花,扎挣不祝脱衣睡了一夜,如火烧的一般,且下身疼得难受,把手一m,湿淋淋的流了一腿,那东西热的烫手,已肿得有酒杯大了。

口中呻吟不已。菊花一夜不能安睡,明日见了那东西,吓了一跳,忙问其缘故,奚十一不肯直说,只推不知为什么忽然肿起来。菊花道:“请个医生来看看罢。”奚十一道:“唐和尚就很好,专医这些病症。”菊花便打发人去请。

原来唐和尚这几天见得月气色不正,指甲发青,知他受了毒气,便用了一剂攻毒泻火的泻药,昨日已泻了好几遍,适奚十一来承受了,由肾经直入心经。奚十一身子是空虚的,再与天香闹了一次,而天香又新染了哈小回子的疮毒,也叫奚十一收来。两毒齐发,甚为沉重。少顷,和尚来问其得病之由,奚十一只将天香的事说了,诊了脉,也用一剂泻药。谁知毒气甚深,打不下来,一连三日,更加沉重。肿溃处,头已破了,奚十一苦不可言,只得又另请医生,要二百金方肯包医。一面吃药,一面敷洗。谁知那个医生更不及和尚,又没有什么好药,越烂越大,一个小和尚的脑袋已烂得蜂巢一样,臭不可言。奚十一又睡不惯,只得不穿裤子,单穿套裤,坐在凳子上,两脚揸开,用两张小凳搁起,中间挂下那个烂茄子一样的东西,心 上又苦又急。

菊花见了,好不伤心,又不敢埋怨他,只得求神许愿,尽心调治。换了两三个医生,倒成了蜡烛卸。还是唐和尚知道了,用了上好的至宝丹敷了,才把那个子孙桩留了一寸有余。后来收了功,没头没脑,r小皮宽,不知像个什么东西,要行房时,料想也不能了。此是奚十一的y报。

无事不成巧,说起来真可笑。却说潘三店内有个小伙计,叫许老三,只得十六岁,生得颇为标致。潘三久想弄他,哄骗过他几次,竟骗不上手。那孩子有一样毛病,爱喝一钟,多喝了就要睡。正月十五日,众伙计都回家过节,潘三单留住了老三,在小帐房同他喝酒。许老三已醉了,在炕上睡着。

潘三早安排了毒计,到剃头铺里找了些剃二回的短发,与刮下来的头发,藏在身边,乘他醉了,便强奸了一回,将头发?h进,已后叫他痒起来,好来就他。那许老三醒来,已被他奸了,要叫喊时,又顾着脸,只得委委屈屈受了。

谁知从此得了毛玻明知上了潘三的当,放了东西,心中甚恨,忍住了仍不理他。潘三自以为得计,必当移舟就岸,那知许老三怀恨在心。他有个姐夫周小三,即与潘三赶车,为人颇有血x,倒是个路见不平拨刀相助的朋友。

许老三上当之后,即告诉了姐夫,姐夫即要与潘三吵闹,倒是老三止住了,商量个妙计报他。

明日老三回家,他无父母,有两个哥哥,一行开的小酒店,卖些熏r香肠,一个是游手无赖,在杂耍班里做个斗笑的买卖,叫把式许二。他那姐姐也在家。就将他上当的事讲起来,恨如切齿,誓要报仇。他二哥听了,即脱下衣裳,便要跑去打架。

大哥拉住了,道:“不是打架的事,且商量。去邀了李三叔来,是他荐去的,我们讲理去,看他怎样?”三姐说道:“打架固 不好,讲理也不好。这又没有伤痕,难道好到刑部里去相验么?依我想个法子,也叫他受用一回,叫他吃个闷亏,讲不出来。”

那老大、老二道:“妹子倒说得好,他是个四五十岁人,怎样叫他吃这闷亏?”三姐笑道:“待我慢慢的想着。”原来那三姐才十九岁,生得十分标致,而且千伶百俐,会说会笑。若做了男子,倒是个有作为的,偏又叫他做了女身。想了一会,笑道:“我倒有个妙计,就是没有这个人。”那老二道:“要与兄弟报仇,就到水里去,火里去,我肯的。”三姐道:“这件事用你不着,而且与你讲不得。与你讲了,你要说出来的。”

老二发气道:“这是什么话?既要赚人,难道还对人讲?”

三姐道:“只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就是没有这个人。”老大想道:“你嫂子不中用,引不动人,且回娘家去了。或者请了王八nn来,不然请葛家姑娘?”三姐道:“不好。这些门户中人,非亲非戚,他们也未必肯来。况且潘三认得这些人。”

老二笑道:“妹子,我们都是亲哥儿姊妹,既与兄弟报仇,也应出点死力。那天何妨就将你做个幌子,难道真与他有什么缘故?只要我们留点神,快快走进来就得了,横竖妹夫也要请来的。若讹着了钱,还是自己家里人分用,不比谢外人好些?”

三姐啐了一口,骂道:“放狗屁,你何不等二嫂子来做幌子?”

老二笑道:“还没有娶回来,谁耐烦等这一年半载。若已经娶在家里,怕不是就用他,还来求你?”老大听了,可以报得仇,还可以讹得钱,便也劝道:“老二这句话,倒也讲得在理,除妹子,却无第二人可做。

但是做了之后,老三是不用说了,就是妹夫,这个锅也砸定了。”三姐道:“那倒不妨,三吊钱一月,别处也弄得出来。

这件事既商议定了,倒要趁早,你们去将你妹夫叫来。大家说明,也要他肯。”去叫周小三来家,三姐将方才商量的话说了, 周小三无有不依,定于后日晚间行事。

过了一夜,明日老二到潘三处搬老三的铺盖,潘三知事发了,心中有些惧怕,只得将言留他。经周小三力劝,留下铺盖,把老二劝回。潘三感激小三不尽,谢了小三,小三道:“三爷如果真心要提拔我的舅子,明日我去劝他来。这孩子糊涂,我开导他几句,他就明白了。明日倒有件凑巧事,不晓三爷肯赏脸不肯?”潘三道:“什么话!你虽与我赶车,也是伙计一样。

你既这么懂交情,难道我还有什么不依的?”小三道:“三爷若肯赏脸,那好说了。”又道:“明日是我妻子的生日,家内也没有一个亲戚,老大、老二明日有事不能来,老三是来的。

明日晚上,我请三爷到我家里去坐坐,趁老三在那里,当面说开,我叫他跟了回来就是了。”潘三喜极,说道:“很好,你如完全了这件事,我重用你。我每月加一吊钱。”小三道:“这更多谢三爷。”到了明晚,小三跟了潘三步行回家,潘三就堂屋坐了,小三进去,送出一钟茶来。潘三道:“今日既是你***生日,我应该祝寿的,请你nn出来见个礼。”小三道:“祝寿是不敢当。我受了三爷这样恩典,我叫他出来磕头。”

便“三姐、三姐”的叫了两声。听得里头答应了,这又娇又嫩的声音,就觉入耳。潘三听得咭咭咯咯的高底响,到了门后,手望门上一扶,露出两个银指甲道:“要什么?”小三道:“三爷初次来,你也该出来见个礼。况且三爷是有年纪的人,父母一样,不要害臊。”三姐笑了一声,道:“我厨房有事,还没有净手。老三嘴馋得很,不能帮我也罢,我装一碟,他到要吃半碟。”又笑了一笑,便进去了。潘三听了,已有些软洋洋的起来,心中想道:“好个声音,不知相貌怎样,若像他兄弟就好了。”小三拖开桌子,摆了三面。老三先拿酒壶、两个酒杯、两双筷子来,随后又送出四个碟子。潘三见是一碟腌r, 一碟熏鱼,一碟香肠,一碟面筋。小三斟了酒,两人坐了。潘三道:“老三也可叫他出来坐坐。”小三即叫老三出来,老三道:“我不喝酒。”潘三道:“老三,来,来,来!喝一钟。”

老三不理,又进去了。小三道:“他帮着他姐姐弄菜,少停肯来的。”老三又拿出两碟两碗,一碟是炒猪肝,一碟是炒羊r,一碗烩银丝,一碗炸紫盖。

两人已吃了一会酒,只听得打门之声,又听得连叫两声“小三!”小三即忙去开门。潘三听得一声“了不得了!”倒吃了一惊,又听说了好些话。

小三道:“我就来。”那人道:“同走罢,不要耽搁了。”

小三进来向潘三道:“三爷请坐坐,我叫老三来陪你,我要出去劝解一件事,就回来的。”潘三道:“我也走罢。”小三道:“忙什么,我即刻回来的。”潘三心上为着老三,正好等小三去了,招陪他。口虽说走,身却不动。小三叫老三出来,老三终是不肯。小三骂了一声:“糊涂小子!”只得叫声:“三姐出来。”三姐到门后道:“又做什么?”小三道:“你二哥又闹了事,要我去劝解。三爷在此,老三又不肯出来。我想三爷五十来岁的人,你做他女儿还小,你大方些,出来陪陪,我去就来。”三姐道:“我不会陪,我是妇人家,适或简慢了三爷怎好,三爷还是要怪你的。”潘三听了这几句话,已觉得魂消,巴不得他出来,便接口道:“nn好说,本来要与nn祝寿,请出来!”潘三已站起了。

三姐笑将出来,潘三见了,神魂消荡。见他是瓜子脸儿,一双凤眼,梳了个大元宝头,c上一枝花。身上穿件茄花色布衫子,却是绿布洗了泛成的颜色,底下隐约是条月白绸绵裤。

绝小的一对金莲,不过三寸。身材不长不短,不肥不瘦。香喷喷一脸笑容,对了潘三福了一福。潘三见了,色心已动,连忙 还礼,请坐下,他却不坐,对小三道:“你快些回来,省得三爷等得不耐烦。”小三应了,到了外边说道:“顶快也要二更天才得回来,去有五六里路呢。”说着忙忙的去了。三姐出去关门,进来坐下,潘三便笑迷迷的道:“nn今年贵庚了?”

三姐道:“十九岁。”即叫声:“三爷,我们那小三是chu卤人,有伺侯不到处,多蒙三爷的恩典,常常照应他。穷人家没有孝敬的东西,就这一点心。酒是喝不醉,菜是吃不饱的。”便袅袅婷婷的执了酒壶来,斟了一杯放下。潘三乐得受不得,便道:“nn何不请坐过来。要你这么劳动,心上不安。”三姐笑了一笑,即叫声:“老三,三兄弟,你出来。”老三道:“我不来,你陪他罢。”三姐笑道:“你不来陪你的人,倒要我替你陪,那里有这样崛强的孩子,怪不得人要暗算你。”潘三听了这话有因,即道:“小三在我家,也是亲人一样,nn就坐坐,谅也无妨。”三姐道:“我坐在这里,也是一样。”潘三道:“nn坐着虽是一样,但到底离远些,不好说话,请过来坐罢。”三姐起一起身,微微的笑着,又坐下了。潘三便起身斟了一杯酒,送到三姐的身边道:“我敬nn一杯。”三姐道:“不敢,不敢!三爷请自饮。”口虽说,已接过来,道:“怎么倒要三爷敬酒!”便一饮干了,就走近桌边,把杯子用手擦了一擦,也斟上一杯道:“三爷请喝这杯。”潘三已经心醉,喘吁吁的道:“敢不领***盛情!”接过杯子,顺手将他手腕上一捏,三姐低了头。潘三喝了,捺不住,便搭着三姐的香肩,说道:“nn请坐,不要站疼了小脚。”三姐微笑,也不坐了过来。潘三道:“小三天天不在家,nn家里还有谁,可不孤另么?”三姐道:“向来有个老婆子,这两天又走了,还没有雇着人。”潘三道:“今日要nn亲手自造,我却造化多了。”

便又斟了一杯送过来。

酒已完了,三姐道:“没有酒有,兄弟你去打半斤好烧酒来。方才这酒淡,你上大街去买,你不要嫌路远,又在小铺里买来。”老三答应,亦不点灯,趁着月色去了。三姐道:“我关了门,他到大街上去,有一会呢。”潘三见他去关门,心中想道:“可以下手了。这婆娘很有勾我的意,我不可辜负他。”

三姐进来坐了。潘三此际欲火中烧,脸皮发赤,走过来道:“nn再饮这一杯。”便挨近了,在凳边坐下。三姐故意要走开,潘三即扯住袖子,三姐低着头只顾笑。潘三心迷意乱,大着胆放下杯子,双手抱祝三姐道:“三爷,你抱我做什么?”

把眼一睃,潘三忙道:“我的妈,你儿子也不晓得要做什么。”

便将三姐抱在膝上,想要亲嘴。三姐将手隔过,道:“使不得,三爷你好不正经,调戏良家妇女。我若喊起来,你就没脸了。”潘三道:“我的娘,你施点恩罢!”三姐道:“你真看上我?好便宜,那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你把我太看轻了。”潘三道:“nn,你要肯施恩,你怎么说怎么好。”三姐一手推他的脸,一手把住他的手,m他的金镯子。潘三明白,心上想道:“他想这个,也顾不得了。”即除下来道:“nn,你肯行好事可怜我,我就将镯子送你,已后还要大大的谢你,也加小三的工食钱。”三姐接了镯子,套在自己手上,笑道:“多谢你,我如今依了你,你却不要告人。”潘三连声答应,想扯他的裤子,三姐即忙跳下道:“房里来!”说罢先走,潘三随后跟了进去。到了炕边,三姐道:“你把长衣脱了,就在炕沿上顽一顽罢。”三姐先坐在一边,潘三把长衣解开,扯了裤子,正想挨扰来,忽听得背后脚步响。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掖了裤子。只见周小三已到前面,大喝了一声,一把揪住,骂道:“好大胆的忘八蛋,原来你竟不是人!”潘三吓得目瞪口呆。

三姐忙说道:“潘三爷方才要小解找溺壶,你当是什么?”小 三忙道:“没廉耻的婊子,一见爷们就搭上了,还要在我面前遮饰!溺壶在你身上呢?”三姐嚷道:“你别撒赖讹人。”小三道:“他□了你,倒说我撒赖。讲是讲不清的,我们到街坊上去评评理。我好意请你喝酒,你到要□起人家的堂客来!”一面拖着潘三要走。潘三急了道:“小三,不要这么着,有话好好的说,原是我不是了,不应进你内室。但我们多年相好,你也容点情,没有不好说的话。”小三道:“还有什么话说,我这媳妇也不要了。我将你们两个人送到官,凭官断,断与你也好,断与我也好,我们在这里不必讲。”三姐在旁装作啼哭,潘三无法,只得软求。三姐骂道:“你穷昏了!我做了什么事,你想断离了我么?你送到官,我也有得说的。”一面飞了个眼与潘三,潘三道:“小三放手,我们有话好商量,我是没有不好讲。”小三道:“讲什么,我这个人不要了,你拿一千两银子来,饶了你罢。”潘三道:“要银子也好说的,放了手。”小三道:“放手好便宜!”翻将潘三按将下来。潘三道:“nn,你劝劝。”小三道:“你想罢,你愿出一千银子,你就乖乖的答应送来。你不愿,我就捆你起来,送你到官。”潘三道:“我愿,我愿!但如何要得一千银子?我身边有三百吊钱的票子,给你罢。”小三道:“三百吊钱算什么?”三姐道:“你也mm良心,三爷待你这样好,今日就算他错了,你也须看他往日情分。你若知恩报恩,难道三爷真不懂得好歹么?”潘三道:“nn说得是,我是最懂交情的。小三,我们留个相与,我那一天不可照应你,何必定要今日?”小三道:“既如此,我们倒说明了,横竖人也被你顽了,一回也是顽,一百回也是顽,我这绿帽子是扔不下了。你先拿三百吊来,以后每月再给六十吊钱,你依不依?”潘三道:“我依!我依!”小三把手一松,潘三爬起,将钱票送出,穿好了衣赏。三姐对小三道:“你点灯送三 爷回府去罢,他受惊了。”小三笑道:“三爷不要害怕,我们是顽笑的。”潘三方放了心,心中尚突突的跳,说道:“好顽笑,这个只好一回。”小三道:“以后凭你老人家怎样,再不顽笑了。”潘三方定神。小三去点灯,三姐道:“你明日早饭后来,我有好处给你。”潘三没有做成,听了这话,又喜欢起来,连连点头。小三领了潘三出去,三姐在后扯扯潘三的衣服,又低低说了“明日”二字。潘三乐极回家,明早即打发小三下乡有事。

吃了早饭,到了小三家,见门不闩,推了进去。见三姐坐在屋里,引着小狗儿顽。潘三咳嗽一声,三姐满面堆下笑来。

潘三道:“昨日几乎唬死我。”三姐道:“他不过想钱罢了,他真心要拿你?”潘三道:“屋里没有人?”三姐道:“有什么人?”潘三道:“我去闩了门。”三姐道:“今日天气暖,脱了衣服爽快些。”又道:“溺急了。”跑到后院子去小便,回头对潘三道:“你先脱光了罢,进被窝去。”潘三不敢不遵,刚脱下身来,见三姐笑盈盈的两手提着裤子进来,潘三放心脱光了,上炕扯了被窝盖了身子。三姐也走到炕边。

潘三道:“快些来罢!”要来扯他,三姐笑道:“关了房门。”刚转身,只听得外面嚷道:“做的好事!”一阵脚步响。

潘三一听,魂不附体。只见周小三领着他两个舅子,拿着雪亮的刀,又有一条chu麻绳,上前将潘三按住,拉下炕来。许老二一连三四拳,骂道:“你这狗**巴□的,□了我的兄弟,还想□我的妹子。”潘三只得在地下叩头。小三道:“我昨日饶了你的狗命,你今日又来送死。”便把潘三捆了。潘三光着身子,只是哀求。许老二道:“你会□入的屁股,老爷子也要□□你的屁股。”潘三着急,苦苦求饶。那三姐在旁笑得打颤。只见他二哥伸出个中指头,像个小黄萝卜一样,到油罐里蘸了些油, 在潘三屁股里一抠,潘三“哎哟”连声。许老二解开一个纸包,拿那药与头发,?h了两三回。潘三口内呻吟,双脚乱挣。幸亏他的肛门老苍,没有抠出血来。许老二?h完,放了潘三。潘三只是发抖。许老大道:“潘三,你知罪么?我好好一个兄弟,被你强奸了,就天理难容。你还放了些东西,叫他一世成了病,做不得好人。所以我们今日也还个礼,叫你也做个脏头风,你说该不该?”潘三俯首无词,穿了裤子鞋袜,然后向小三说道:“你既然是为人报仇,就不应要我的钱。”小三道:“要你什么钱?”潘三道:“非但钱,还有八两重的金镯子。”小三道:“你回去与我打官司就是了。”三姐道:“潘三,你要打官司早些说,我好习学口供,省得上堂时说得不好。”潘三一人,如何闹得过他们,只得忍气吞声,后门口又火焦火辣的难过,遂欲穿衣。周小三上前夺下道:“你还想穿衣出去么?”

三姐道:“给他罢,遮遮他那个狗脸。”潘三穿了衣裳,往外便走。听得三姐笑道:“潘三转来,你明日有空再来走走,我找个东西与你杀杀痒儿。”那三个拍着手哈哈大笑,潘三又羞又气,抱头鼠窜而去。

那兄妹夫妻四人犹大笑了一会,三姐道:“这潘三也被我们收拾苦了,亏二哥能下这毒手。”老二道:“我还没有使劲,恐怕挖了他的肠子出来。”三姐道:“那三百吊钱,我有个主意,不知两位哥哥肯依不肯依。”老大、老二道:“这件事是妹子的功劳,凭妹子怎样,我们无有不依。”三姐道:“将一百吊钱给你妹夫,叫他做本钱,也不必赶车了。二哥你使三十吊,大哥你也使三十吊。这一百四十吊,留与三弟将来做本钱,你们找个铺子,与他生息。这钱是因他来的,自然他应多些。”

那兄弟两个都说“很是。”小三今早将这票子,民同潘三对了外票,是预先商量停妥的,便拿出来交与三姐。三姐分派定 了,又说道:“倒是三兄弟的毛病要紧,与他治好了方好。”

许老大道:“这个有什么方法?”三姐道:“我闻得吃荞麦面,便可除肚里吃下的猪毛羊毛。你把这荞麦面做了汤元,包些糖,不要煮熟,带生的与他吃,吃两天试试。或者可以撒得出来。”那二人道:“这个最容易,我们回去就做些与他吃。”

又坐了一坐,弟兄二人拿了钱也自回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惜芳春蝴蝶皆成梦按艳拍鸳鸯不羡仙

话说华公子自琴言告假之后,假期已满,不见回来,心上有些思念他。

一日在园中归鸿小渚倚阑垂钓,珊枝与金、玉二龄,还有一个小丫鬟香儿,在傍伺候。金龄找了一个大瓷瓯,走下池边贮了水。华公子钓了一回,得了三寸长的一个小鱼,已觉满心欢喜。见那池水清冷,每于潆流洄互处,把些铜皮嵌在石脚,那流水过来便有琮之声,如琴筑一般。又见水面上飞了无数的花瓣,一个红鲤鱼游来游去,吃那飞花,见了钓丝上的饵,便来吞了。

华公子急把钓竿一拽,丝纶已断,那鱼连钓吞下半截,断丝尚浮在水面。

公子看了,一时高兴,便叫金龄、玉龄去将小船撑过来。

那二龄听不得一声,走下台基,便飞跑的去了。过了桥,到了潭水房山对岸。金龄走忙了,不防脚碰着个老树g,栽了一交,跌得膝盖甚疼,蹲在地下站不起来。玉龄将他扶起,揉了几揉,同下了船,解了缆。这小船也三丈余长,油漆光亮,两边栏干,船头有个亭子,中舱摆个小花梨圆桌。船篷上是绿油布顶,垂下白绫飞沿。金龄、玉龄在两头荡浆,荡了过来。华公子见此春光明媚,桃李齐芳,即叫小丫鬟去请夫人出来逛园。

约有两刻工夫,听得环□,华夫人带了明珠、花珠、荷珠、赠珠四个女婢过来,华公子笑面相迎。华夫人道:“这 两日天气甚好,我本来也想逛逛。方才香儿说你在这里钓鱼,我从西书房夹道中走来,倒也不远。我又叫老婆子收拾些食品过来。”华公子道:“我本有此意,你倒预先办妥了。”二人凭阑观玩了一会,华公子道:“我们何不下船逛逛池子?”四珠即扶了夫人慢慢的走下台阶,明珠,赠珠先上了船头,挽住华夫人上了船。公子也上来,同夫人坐在中舱,明珠、赠珠即走到后稍,花珠、荷珠在头,花珠把浆一撬,明珠把桨一推,两头不能应手,把个小船滴溜溜的在水中旋起来。花珠手又一脱,把水划得直溅,溅得自己一脸。荷珠笑个不祝华公子道:“怎么样,你们也荡过浆的,今日又不会荡起来。”花珠笑道:“明珠不会荡,我望前,他倒望后。”明珠道:“不说你不会,倒说我不会。荷珠,你荡罢,再用着他,这个船就要翻了。”荷珠替了花珠,果然好了。清风徐来,涟漪深碧,慢慢的穿过小桥。公子与夫人看桥边及山石上缠的古藤,蒙蒙茸茸,垂到水面,底下的水,一派清冷戛玉之声,觉得心旷神怡。过了小桥,苏堤上便是些杨柳桃花,红绿相间,春风和煦,众鸟齐鸣。过了几处亭台,又绕过了潭水房山,到了留仙院,见修竹里一个院落,开了无数碧桃。华公子道:“此处最佳,就到留仙院去罢。”荷珠将船系好,搭了跳板,华公子上了岸,四珠扶夫人,从桃花林下欹欹斜斜的一条路进去,也有几个堆灵石。过了个小石梁,接着一个石门。进了石门,是个亭子,名为惜芳亭,过去就是留仙院的油廊。

到了留仙院,其有三进,回廊曲榭,叠阁崇台,甚为华丽,红白碧桃已开了好些。公子对夫人道:“赏花不可无酒,方才说老婆子预备,不知可曾停妥?”华夫人命花珠去看来,花珠拉明珠同他弄船过去。明珠道:“你又来混缠,不过爱顽罢了,那里真不认得路径?你从这后头走过古藤书屋,再过了猗香亭, 就通方才来的路,要坐什么船?”花珠原是爱顽,并非不认得路径,只得独自出去。将到藤花书屋前,只见林珊枝正走来,口中嚷道:“花姑娘来了,想必在留仙院了。”花珠待要问时,只见藤花架边走出一群人来,是六珠并两个老婆子,还有几个小丫鬟。爱珠对花珠道:“在什么地方,你也不给个信,叫我们满园的瞎找。”花珠道:“我们是坐船过去的,还到不多时,有人在岸上也应瞧得见。此刻原是来找你们的。”那两个婆子抬了食箱,六珠婢也拿了零碎物件,还有二龄及珊枝帮忙。送到留仙院后,一一布置了,群珠上前送了茶,一边桌上摆了果盒,一边摆了食盒,茶铛、酒器都已预备,群珠分作两行侍立。

只见那些蝴蝶一群一群的飞来飞去,又有些睡在花里不动,被十珠婢捉了好些,在小丫头头上拨了一g头发,拴了两个大蝴蝶,双双的飞舞。

华公子看得高兴,对夫人道:“如此春光,不可不赏。这些蝴蝶儿倒比我们还顽得热闹。这园中最多的要算桃花,我们也该祭他一祭,何不取那百花露酿的竹叶春酒来,浇灌他一番。”

华夫人道:“我知道你爱这酒,已叫他们带了些来,但是没有什么很好的果品。既是祭花,这些食物,都用不着,你想将什么祭好呢?”公子笑道:“我倒被你问住了。年年祭花,也不过是些蔬果之类。这番是我们虔诚特祭,须得与花相称才好。”

想了一想,叫爱珠去问珊枝找管屋的书童要了钥匙来。不一会,爱珠取了进来,公子叫他开了两个博古厨,携着夫人细细看那厨中,尽是古铜、旧玉等物。又将抽屉一开,见有一个紫檀木匣,开了盖子,看是个手卷,签上写着“花蕊夫人小像,管夫人画”。华夫人笑道:“这个就很好。”公子扯开看时,是个绢本工笔,画得秀艳绝伦。后有赵集贤书的小楷,就写的花蕊夫人《g词》,真是双绝。公子道:“可惜就这一样,再 找些什么配上呢?”华夫人道:“马四娘的兰花,可以不可以?”公子摇头道:“配不上,还是李香君那个桃花扇的册页罢,再将你绣的《玉台新咏序》来配上更好。”华夫人笑道:“怎么配上这个?如何称得过那两种?”公子道:“这是各人的好处。况且你那刺绣工夫,也算绝顶了。”华夫人就命宝珠、爱珠取这两样来。二珠去了,也有好一会才来,又找了个汉玉觞,贮了一觞酒,将桌子抬到廊前,摆了这三样宝贝,再将博山炉焚了百合香。华夫人道:“怎样,要拜不要拜呢?”华公子道:“不用拜罢。我们去拣顶好的花,将这酒去浇在他g上罢。”

二人就走到林下,公子拣了一棵红碧桃,夫人拣了一棵白碧桃,公子先浇了半杯,夫人也浇了。二人笑盈盈的在花下赏玩。

华夫人叫老婆子再去取一大瓶酒来,不要耽搁。公子道:“要这许多酒做什么?”夫人笑道:“我看这些丫头们见我们浇了花,觉得好馋似的,所以我要些酒来,也叫他们顽顽。”

公子笑道:“这叫做与人同来。但是他们祭花是要拜的,不好同我们一样。”十珠都微微笑起来。掌珠对荷珠低低说道:“要拜我们十个一同拜,不要分先后,省得先拜的叫后拜的笑。”

爱珠道:“我们一对一对的拜不好吗?”花珠凑着爱珠的耳说道:“又不是夫妻拜堂,怎么你要一对对的拜呢?”爱珠打他一下。已见老婆子颤巍巍的拎了一大瓶酒来,放在廊下。十珠等各拿了小酒杯斟了酒,分头去觅那开得鲜艳的,你一杯我一杯的乱浇,走来穿去,也像一群穿花蝴蝶一样,果然齐齐的拜了四拜。

公子、夫人看了,好不快乐。华公子叫取两个锦褥来,就铺在花下,与夫人对面坐了。摆了攒盒,把那百花春对饮了几杯。华夫人道:“何不叫他们吹唱一回,以尽雅兴。”公子道:“很好,你就分派他们唱起来。”夫人将十珠分了五对,吩 咐道:“你们各拣一支,总要有句桃花在里头的。我派定了对,不是此唱彼吹,就是彼吹此唱。若唱错了,吹错了,要跪在花下,罚酒一大杯。”爱珠笑道:“nn这个令,未免太苦了。

况且我们会唱的也有限,譬如这人会唱这一支,那人又不会吹那一支。那人会吹那一支,这人又不会唱这一支,如何合得来?今nn预先派定了这个吹,那个唱,我们十个人竟齐齐的跪在花下,喝了这半大瓶的冷酒就结了。”说得公子、夫人都笑。

夫人道:“既如此,方才题目原难些,曲文中有桃花句子也少。你们十人接着唱那《桃花扇》上的《访翠》、《眠香》两出罢。”

公子听了,笑道:“这个最好,这曲文我也记得,两套共十一支,有短的并作一支,便是一人唱一支了。”叫拿些垫子,铺在惜芳亭前,与他们坐了好唱。

十珠也甚高兴,即拿了弦笛、鼓板,我推你,你推我,推了一会,推定了是宝珠先唱。宝珠唱道: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满天涯烟草断人肠。怕催花信紧,风风雨雨,误了春光。《缑山月》望平康,凤城东、千门绿杨。一路紫丝缰,引游郎,谁家r燕双双。

隔春波,碧烟染窗;何晴天,红杏窥墙。一带板桥长,闲指点茶寮酒舫。

听声声、卖花忙,穿过了条条深巷。c一枝带露柳娇黄。

《锦缠道》

公子道:“这曲文实在好,可以追步《玉茗堂四梦》,真才子之笔。”夫人道:“以后唯《红雪楼九种》可以匹敌,余皆不及。”只听明珠接着唱道:结罗帕,烟花雁行,逢令节,齐斗新妆。有海错、江瑶、玉y浆。

相当,竟飞来捧觞,密约在鞭蓉锦帐。《朱奴剔银灯》公子道:“该打。少唱了‘拨琴阮,笙箫嘹亮’一句。”

掌珠接唱道:

端详,窗明院敞,早来到温柔睡乡。鸾笙凤管云中响,弦悠扬,玉玎一声声乱我柔肠。翱翔双凤凰。海南异品风飘荡,要打着美人心上痒。《雁过声》掌珠一面唱,一面将帕子打了一个结,望荷珠脸上打来。

荷珠嗤的一笑,公子喝了一声采,夫人也嫣然微笑。二人各饮了一杯,听荷珠唱道:误走到巫峰上,添了些行云想。

匆匆忘却仙模样。春宵花月休成谎,良缘到手难推让,准备着身赴高唐。《小桃红》《访翠》唱完了,爱珠接唱《眠香》,唱道:短短春衫双卷袖,调筝花里迷楼。今朝全把绣帘钩,不教金线柳,遮断木兰舟。《临江仙》公子笑道:“这等妙曲,当要白香山的樊素唱来,方称得这妙句。”夫人笑道:“樊素如何能得?就是他们也还将就,比外头那些班中生旦就强多了。”公子点头道:“是”。见赠珠唱道:园桃红似绣,艳覆文君酒;屏开金孔雀,围春昼。涤了金瓯,点着喷香兽。这当垆红袖,太温柔,应与相如消受。《一枝花》花珠一面打鼓板,一面接唱道:齐梁词赋,陈隋花柳,日日芳情迤逗。青衫偎倚,今番小杜扬州。寻思描黛,指点吹箫,从此春入手。秀才渴病急须救,偏是斜阳迟下楼,刚饮得一杯酒。《梁州序》公子对夫人道:“如此丽句,不可不浮一大白。”将大杯 斟了,叫宝珠敬夫人一杯。宝珠擎杯双膝跪下,夫人道:“我量浅不能饮这大杯,还请自饮罢。”遂把这大杯内酒倒出一小杯来,叫宝珠送与公子。宝珠又跪到公子面前,公子一口干了。

明珠折了两枝红白桃花,拿个汝窑瓶c了,放在公子、夫人面前。又见珍珠唱道:楼台花颤,帘栊风抖,倚着雄姿英秀。春情无限,金钗重与梳头。

闲花添艳,野草生香,消得夫人做。今宵灯影纱红透,见惯司空也应羞,破题儿真难就。《前腔》公子道:“这‘见惯司空也应羞’之句,岂常人道得出来?”

夫人道:“与‘今番小杜扬州’句,真是同一妙笔。”见蕊珠唱起,宝珠合着唱道:金樽佐酒筹,劝不休,沉沉玉倒黄昏后。私携手,眉黛愁,香肌瘦。

春宵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灯昏玳筵收,g壶滴尽莲花漏。《节节高》画珠接唱,明珠合着唱道:笙箫下画楼,度清讴,迷离灯火如春昼。天台岫,逢阮刘,真佳偶。

重重锦帐香熏透,旁人妒得眉头皱,酒态扶人太风波,贪花福分生来有。《前腔》秦淮烟月无新旧,脂香粉腻满东流,夜夜春情散不收。

《尾声》唱完,公子与夫人甚是欢喜,十珠齐齐站起。公子道:“今日倒难为他们,须要赏他们些东西。”华夫人道:“此中要定个等第,才见赏罚分明。”即叫拿笔砚过来。爱珠抢先取了笔砚、花笺,送到公子面前。公子让夫人品定,夫人又推公子,公子道:“这音律中实在我不如你,恐定得不公,还是你定罢。”

夫人微笑,把笔先写了十个字,就是珠字上面那个字,对公子道:“据我评来,以宝珠为第一,唱得风神跌宕,文秀温存,十人中是他压卷了。次则爱珠,情韵皆到,为第二。次赠珠,次掌珠,次蕊珠,次珍珠,次花珠,次荷珠,次画珠,次明珠。

不知定得不委屈么?”公子道:“定得极是。”夫人又问十珠婢道:“如有委屈,不妨自说。”花珠陪着笑道:“奴才唱的,似乎在蕊珠、珍珠之上。”华夫人道:“就是你不服,你那里知道自己唱的毛玻你想显己之长,压人之短,添出些腔调来,此所谓戏曲,非清曲。清曲要唱得雅,洗尽铅华,方见得清真本色。你唱惯了搭白的戏曲,所以一时洗不干净。若不会听的,怕不定你第一?”花珠方才服了,因又问道:“nn听珊枝的怎样?”华夫人道:“珊枝也是戏曲,倒是琴言虽然生些,还得清字意。”公子听说琴言,便对夫人道:“琴言这个孩子,实在有些古怪。我们待他也算好了,看他心上总像有些委屈。

如今告假一个多月,也不见他进来。其实看他也不像那种下作的,不知为什么心上总不喜欢,我实想不出来。”华夫人道:“我看这孩子,大抵是个高傲x子,像不是肯居人下的光景。

但不知自己落到这个地位,也就无法。所谓‘做此官,行此礼’,若妄自高傲,也真是糊涂人了。”华公子笑而不语。夫人赏那十珠的,记了一等是钗环,二等是香粉。

那跟来的两个老婆子,远远的把那瓶冷酒偷吃了一半。一个老婆子已醺醺的歪靠着山石,坐在地下,将要睡着。那一个侧着耳朵听话,却又听不真。

见爱珠走来,问道:“姑娘,nn与你们讲些什么?又见他写单子。”爱珠笑道:“要赏给我们东西。”那老婆子道:“你们姑娘们实在福分大,常常得赏赐。我们一天劳到黑,也没有格外得过一点好东西。姑娘,如今赏下来,你不要的给我, 不要给那些小丫头糟蹋了。”爱珠一笑走开。那个小丫头叫香儿的笑道:“他们还没有到手,你倒想他转赏了你。我明日买个沙吊子送你,好装烧酒,省得你那个没有把子,要倒拿着嘴使。你要想别的东西,你也配?”那老婆子被香儿取笑了,又不敢骂他,只得鼓起了眼睛,瞅了他一眼。那一个老婆子低低叹口气道:“咳,从来说人老珠黄不值钱,你还同他们一般见识呢?”这边华公子忽然念那《牡丹亭》上的两句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华夫人笑道:“《牡丹亭》的《游园惊梦》,可称旖旎风光,香温玉软。但我读曲时,想那柳梦梅的光景似乎配不上丽娘。”公子道:“我也这么想,觉柳梦梅有些chu气,自然不及丽娘。至于那《元人百种曲》只可唱戏,断不可读。若论文采词华,这些曲本只配一火而焚之。

偏有那些人赞不绝口,不过听听音节罢了,这个曲文何能赞得一句好的出来?”华夫人道:“我想从前未唱时,或者倒好些。

都是唱的人要他合这工尺,所以处处点金成铁。不是我说,那些曲本,不过算个工尺的字谱,文理之顺逆,气韵之雅俗,也全不讲究了。有曲文好些的,偏又没人会唱。从那《九g谱》一定之后,人人只会改字换音,不会移g就谱,也是世间一件缺事。”公子道:“真是妙论!我想对此名花,又听妙曲,意欲填首小词,也叫他们唱唱。虽然比不上《桃花扇》的妙文,也是各人遣兴,你道何如?”华夫人道:“很好,何不就填那《梁州序》,用他的工尺,唱我们的新词,不省事么?”公子道:“妙,妙!你就先填。”夫人笑道:“我如何能?还是你先来,我算和韵罢。”公子应了,喝了几杯酒,想了一会,写出一首《梁州序》来,递与夫人,夫人念道:明霞成绮,冰绡如翦,万种柔情轻倩。良辰美景,乌纱红袖相怜。

羞他仙子,闲引游人,私把凡心遣。春光一刻千金贱,珠箔银屏即洞天,休负了,金樽浅。

夫人念完,赞不绝口。自己也饮了一小杯,笑道:“这是我遵你的教,‘休负了金樽浅’。但这原唱如此好,教我怎和得出来。就在《桃花扇》上,也是上上的好文字,细腻风光,识高意稳。我不做罢。”公子笑道:“你不要谦让。你必定另有妙想,我想不到的,快写出来,好叫他们唱。”夫人又念了一遍,赞了几声,也就写了一阕,递与公子念道:帘栊半漾,楼台全见,绛雪飞琼争艳。清歌小拍,明眸皓齿生妍。

华年如水,绿叶成荫,肯把春光贱?石家金谷花开遍,只羡鸳鸯不羡仙,休负了,金樽浅。

公子念了又念,朗吟了几遍,拍案叫绝,又说道:“这两首比起来,我的就减色了。这五十七字如香云缭绕,花雨缤纷,就是《桃花扇》中也无此丽句。”夫人笑道:“这是你谬赞,我看是不及你的。你如此赞赏,倒教我不安。”公子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虽是成句,但用来比原作还好,也不能教崔鸳鸯、郑鹧鸪得名了。”即叫宝珠、爱珠过来念熟了好唱。

二珠念了几遍熟了,唱了两句,错起板来。夫人道:“还不熟,你将工尺注在旁边,倒是看着唱罢。”宝珠、爱珠将工尺写了出来,果然一字字唱去,却很对腔,听得夫人、公子快乐非常。公子笑道:“这两支曲子,倒定了我们的生旦了。你何不唱唱。这里唱,外人断乎听不见的。”夫人笑道:“你见我几时会唱?”公子道:“你真不会唱,何以其中的深微奥妙都知道,且人偶然唱错了一板,你总听得出来。”夫人笑道:“三天两天的听,难道还听不熟么?”公子道:“其实我也很熟,往往的不留心,错了竟听不出来,大约总是chu心之过。”

夫人道:“你何不唱唱?”公子道:“我一人唱也无趣。”夫人道:“叫宝珠和你唱。况‘休负了金樽浅’这句是要合唱的。”

公子道:“不唱罢,明日我们多填几阕,成了一套《赏花》。

叫他们扮作你我,串他一出,叫做《祭花》何如?”夫人道:“这倒没趣味,串出来也像那《赏荷》一样。不过那十珠丫头,倒好扮些净丑出来取笑,然而也觉俗了。”公子笑道:“若要扮丑脚的,只有花珠可以扮得。”花珠听了,红起脸来,扭转头,对着爱珠道:“还有爱珠也可扮得。”爱珠尚未开言,公子道:“爱珠是贴旦,画珠是老旦,宝珠是正旦,蕊珠是小旦。

其余扮生、净、外、末,比八龄又强了。”夫人道:“这倒可以,只怕他们害羞,做不出来。”夫人一面说,一面看那桃花,映着夕阳,红的更如霞如锦,白的成了粉色,又有些如金色一般,分外好看,看看天色也将晚了,便对公子道:“今日也可算尽兴,我有些乏了,进去罢。”便站起来,公子也起身。华夫人带了十珠等,将花蕊夫人的像与《桃花扇》,并他绣的《玉台新咏序》,都带进去,公子也同了夫人缓缓而行。到古藤书屋,又进去略坐了一坐。到了猗香亭,山石路径,险仄难行,群珠扶好了夫人,一步一步的走过。前面是一条青石荔支街,平正得很的,又过三四处楼台,便进内室。园里这两个老婆子收拾东西,虽有两个小丫头帮着他,一次也还拿不完。来时有六珠帮他拿些,如今只得央求珊枝、金龄、玉龄帮他拿了几样。

两个老婆子跌跌撞撞的走了好一刻工夫,才到里面。

这边华公子直送夫人到房内坐了,又将方才填的词看了一会,同吃了晚饭。忽又高兴,到了洗红轩,因想起琴言如何还不进来,像已过了假期了,即叫小丫头去唤珊枝进来。小丫头去了一会,同了珊枝上前。公子问道:“琴言是那天告假的?”

珊枝道:“正月二十四日。”公子道:“正月二十四日,今日 已是三月初二了。他告一个月假,怎么过了七八在还不回来?”

珊枝不言语,停了一停,又说道:“想必有事,自然要完了事才进来。”公子道:“我想他也没有什么事,明日叫人出城找他,问他几时进来。”珊枝答应了。

公子又问了些别的话,也就进去。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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