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家了
江鸿回到家时,只觉得重庆的气温实在太美好了,四季分明,却又不那么冷,踏入小区的一刻,顿时把什么世外桃源养老计划全部抛到脑后,果然还是自己的故乡最好。
“爸妈”江鸿喊道,“我们回来了”
迎接他的却是空空如也的家果不其然,江母嘴上说着担心,每天的娱乐却一点也没落下,父亲则和公司员工年末团拜去了。
江鸿心道看来我在不在家里,也没什么影响嘛,害我还愧疚了好久。
但晚上父母还是都回来了,江母做了一大桌菜,江鸿分享了不少旅途见闻。得知陆修会留下来过年时,江父与江母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
江父简直比喜欢儿子还喜欢陆修,拉着他又聊了许多,包括上次的荐股,每一支都让江父感受到了什么叫专业,什么叫科班,不由得感叹知识就是力量。
“你们都是怎么看的”江父说,“我见这几只股,基本面没有多少亮点嘛。”
“扶乩。”陆修谦虚地说。
江父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
晚饭后,江父问“宝宝啊,你学长家里是什么情况啊我总不好当面问他。”
江鸿先前问过陆修,按照编好的答道“他爸妈离婚了,各自有家庭。”
“哦哦”江父说,“好的,好的。挺不容易,以后一定有大出息。”
江鸿心想对于一条龙而言,应该不太在乎这个但接着江父又话锋一转,说“你觉得你莫叔叔的女儿怎么样啊,英国留学,金融系,硕本连读”
江鸿“那个姐姐你不是要介绍给我当对象的吗虽然我也没有和她相亲的想法,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江父语重心长道“人家看不上你,但小陆就一定没问题,虽然父母不在身边,但和你这么相好,咱们家就像他家一样的,我看行,他今年多大啦”
“一百六”江鸿道。
江父“我说年龄,不是体重。他有这么重看不出来嘛。”
江鸿突然有点不爽,说“不行,他们不合适。”
江父只恨没生个女儿,可以把陆修这等青年才俊牢牢绑在身边,每天让他给自己扶乩荐股。
江鸿在陆修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把父亲提议的相亲给搅黄了,反正陆修也不会在意的。但是陆修如果找对象,找什么样的自己能接受呢江鸿的霸占欲突然变得很强,这一趟旅途下来,他已经把陆修当作所有物了,兄长也好,召唤兽也罢如果陆修谈了个女朋友,也许江鸿就不会每天和他在一起玩了吧。
陆修留在江家过年的一周里,再一次刷新了江父对这个小伙子的认知,仿佛江鸿这么多年中从未履行过多少儿子的职责,江鸿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虽然不挑,却从不主动帮忙。反而是陆修每天贴春联、搬酒水、一个电话就去给江父送文件诸如此类,比自己儿子好用太多了,开始休假后,每天还陪江父打打网球、谈天说地。
江父只感觉在儿子面前,自己是个仆人,在陆修面前才找回了当爹的感觉。
年廿九,一家四口还一起出门去沃尔玛买年货,陆修推着车,江鸿往车里扔两人爱吃的零食。江母遇见熟人,看见家里多了个人,便介绍“这是我们老江的侄儿”。
“乖乖龙,你想吃这个吗”江鸿拿着包装问陆修,做了个投喂的动作。
“可以考虑品尝。”陆修对吃的一向来者不拒。
“泡泡龙,这个呢”江鸿又问。
“试一下,不要再给我起奇怪的外号了。”陆修现在温顺得像只科莫多蜥,只要基本生活得到保障,随便饲主折腾,从不反
抗。
“这个城口的老腊肉最好吃了,”江母看了眼,说,“一定要切薄薄的清蒸,妈今晚就做给你吃哦不对是阿姨,瞧我这脑子,傻了都。江鸿呢你去拿点肥牛,晚上吃火锅”
江母与江父在研究一盒燕窝的重量与价格时,江鸿回来了,看见陆修突然在走神。
“怎么啦”江鸿抬起手,在陆修面前晃了晃。
陆修回过神,摇摇头,说道“没事。”
江鸿知道陆修每次现出这种表情,都是想起了心事,便道“我发现最近你配合了很多哦。”
“配合什么”陆修问。
江鸿说“大部分的事,比方说我请求你,你就会去做。”
陆修答道“一向都会。”
江鸿“我记得你以前朝谢老师说过,是我的召唤兽,咱们之间有契约么好像没有签契约啊。”
陆修想也不想就答道“你为我封正,就是契约,你是看多了吧,还要签合同”
江鸿“所以我召唤你,让你帮忙,你都会帮我吗”
陆修答道“会啊,每次不都是”
江鸿“哦是这样啊,那具体限于什么可是我课上听曹校长说过,召唤关系是绝对关系,也就是说”
陆修“你到底想问什么不用拐弯抹角了,是的,所有的事,所有,只要你说出口,让我做,我都会做,无理由的。但受限于我的力量,不一定都能成功,只要你说了,我都会去做,也可能失败。”
江鸿“如果我不是我就像之前那样呢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只是朋友。”
陆修“你脑子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江鸿“好奇问一下嘛。”
陆修“那当然就是没有契约了。”
江鸿“那你会做吗”
陆修“我会考虑,不会无条件全做。”
江鸿“但是最后也是会做的,对的吧”
陆修“”
江鸿“所以现在有了这个契约,你就不会考虑了。”
陆修“我也会考虑你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江鸿“我当然不会做太过分的事,话说我有点好奇只是好奇而已,杀人放火也会吗”
陆修“哦,你想杀谁给我名字。”
江鸿“不不我只是好奇问一下。”
陆修“烧哪儿驱委”
江鸿“我是守法良民,不做这种事我只会让你拯救世界。”
陆修突然沉默了,片刻后答道“嗯,这确实是你会说的话。”
江鸿继续找东西,预备这几天投喂陆修,陆修忽然又说了一句话“有一件事我办不到。”
“什么”
“杀了你,或者帮助你自杀,”陆修说,“或者令你有生命危险。”
江鸿“疯了,谁会让契约者杀了自己啊。”他觉得叫“召唤兽”好像不太尊重,便改了个称呼,又道“听起来好像机器人三则,其实你是个机器龙吧。”
陆修不明白江鸿了,迷惑地问“你问这么多,到底要我去做什么”
江鸿“呃可以告诉我你刚才走神的那一刻,在想什么吗”
陆修才知道原来拐弯抹角这半天,是想问这个。
“没想什么。”陆修诚实地回答道,“只是在想,我如果有个家,会是怎么样的,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更没有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经历。”
“好了,”江鸿有点抱歉,说,“对不起,我以为你刚才有烦恼。”
陆修也明白了,江鸿一直在担心自己。
“这样很好,”陆修说,“是我自从懂事以来,过的最好的日子。”
年前江父与江母都回到家里,一家人便恢复了日常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江鸿看看书或打游戏,陆修偶尔用江鸿的笔记本电脑备课,下午陪江父出去打球。
大年夜,江母感慨道“今年多了陆修,热闹了好多,我们都怕江鸿去上大学就不回家过年了。”
“原来你俩也怕空巢哦,”江鸿说,“我还以为我不在了日子过得更滋润了呢。”
江父说“平时确实是的,只是过年嘛”
江鸿哭笑不得道“这根本就是补刀吧”
江父开了一瓶茅台,与陆修一起喝,江鸿是见识过陆修酒量的,不停使眼色,示意他让一下中老年人,陆修便会意。
“对了,”江父在年夜饭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宝宝,你记得上次你室友们来玩,你朝我问的那个问题不”
“什么”江鸿一脸迷茫。
江父说“你不是问我,咱们家的祖上,是不是有一个大风水师么”
江鸿已经彻底忘了这件事了,陆修闻言停了动作,看着江父。
“你去西藏的那几天里,恰好老家来了个亲戚,我们聊起来,他回去帮我查了族谱,还给了我们一份复印件。”江父说,“两百多年前,真的有一位大风水师,名字叫江晟煌。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江鸿顿时瞠目结舌,又看陆修。
“这位祖先当时很是出名呢,”江父说,“创立了自成一系的门派,还教授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弟子们。你看,这上面有他的事迹,专门写了满满的一页,还说他晚年走遍全国,成为了一位驱魔师,活了一百一十五岁,收伏了不少妖魔当然,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当故事听就好了。”
“真了不起,”陆修说,“没想到有这样的先人板板。”
“先人板板不能这么用,”江鸿纠正了陆修刚学会没多久的四川话,“那是骂人的话。”
陆修忙点头,说“来,敬你一杯。”
江鸿“可是我也不会法术啊,我就是个凡人。”
江鸿不留心说漏嘴了,江父却没察觉,江母说道“这世上,大家都是凡人嘛,能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就很幸福了,是不是”
年夜,倒数后,江鸿坐在床上,还睡不着,不住感慨命运的神奇。
“居然是真的”江鸿说。
最后一个疑惑也因此解开了,江鸿说“可是我的心轮为什么又是破碎的呢”
陆修“很正常,不少驱魔师的后代也用不出法术,何况隔了这么多代人。有些驱魔师希望子孙不再重操旧业,毕竟太危险了,宁愿他们当个凡人。”
好吧江鸿看着祖先那生涩拗口的、以古文语法写就的事迹,微信群里不停地弹出拜年短信,大多是同学们的。
陆修也在教师群里收发了几条消息,说“明天我有点事,要回学校一趟。”
“哦。”江鸿头也不抬,趴在床上玩手机,说,“袁士宇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他。”陆修现在已经完全不介意与江鸿讨论袁士宇了,说道,“你不跟我回了吧好不容易回来,和家人多聚几天。”
江鸿想了想,舍不得陆修,却又觉得放寒假,过年期间不在家也不好。
“那你还回来吗”江鸿问。
陆修有点迟疑,江鸿算了下时间,今年过年晚,年初八就要回去开学报到了,便道“那我早点去找你吧。”
“好。”陆修说。
“什么事”
江鸿又问。
“驱委的事,”陆修说,“下学期有驱委和妖协的两地实习二选一,曹校长想年初二带着几位老师,去给驱委的老领导们拜年。顺便我也想和他聊聊你这件事。”
“曹校长其实也是你的家长吧。”江鸿抬眼,笑着看陆修。
“不算。”陆修也躺了下来,把手机放到一边,说,“但他和陈真、项诚,就像大哥一样,算很照顾我的。”
外头传来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新年的第一晚,江鸿说“恭喜发财,新年快乐。”然后在陆修身上摸来摸去,像个猴子一样。
“摸什么”陆修被江鸿摸得有点抓狂,说道,“快住手”
“红包啊”江鸿只是逗他玩,但陆修的腹肌与薄胸肌手感很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又不是那种大块头,尤其腰搂起来太舒服了,就总想占他便宜。
江鸿把手捋进陆修t恤时,摸到他的胸膛,正要恶作剧般地捏他胸口时,陆修也把手伸进去。
“快把红包交”江鸿突然不说话了,感觉手里被塞了一片薄薄的鳞片。
“还给你。”陆修说。
那是陆修的逆鳞,江鸿翻身坐起,掀开陆修的t恤,看他的心脏处。
他的左胸上,出现了一道很淡的、弯月形的疤,江鸿回忆起几次看陆修换衣服,他给了自己鳞片后,胸口确实每次都看见了这个痕迹。而当他把逆鳞还给了陆修后,沿途前往西藏时,陆修胸膛的疤就消失了。
现在它又出现了。
“不不。”江鸿想把鳞贴回去,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陆修说“我一开始就没想过拿回来,你留着吧,随时召唤我。”
江鸿“那你化为龙以后,心脏的位置就没有保护了。万一有人拿箭射你”
“我不会闪避吗”陆修哭笑不得道,“我躺着让人射箭,对方都找不到这么一块鳞覆盖的地方。”
江鸿心道但总不好吧,逆鳞是龙唯一的弱点。但陆修按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指并拢,再让他躺下,关了灯,不由分说让他收下了。
“新年快乐。”陆修说。
“嗯。”江鸿答道。
夜半时,陆修又忽然道“倏忽从始至终都没有错,是我错了。我将在命运的安排下与你再次相遇,你是大风水师的后代,这个预言很准确,江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