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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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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阑玉回府之后,就在屋里等着她派出去的人的消息。

陆春来敲门“大姑娘,您从草市带回来那孩子怎么安排”她也不确定梁阑玉买这么一奴隶回来有什么想法,因此不敢擅作主张。

梁阑玉差点把这茬都忘了,忙道“先把人带过来我瞧瞧吧。”

不一会儿,女孩就被人送进了梁阑玉的房间。

那女孩见了梁阑玉,纳头便拜“奴婢多谢都督救命之恩”在草市那会儿她都被吓傻了,而且混乱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一直都没机会和梁阑玉道声谢。

梁阑玉打量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女孩道“奴婢名叫秦八,今年十四了。”

“就叫秦八没别的名字”

女孩摇头“没了。”

这年头普遍受教育水平低,小孩的夭折率也高,因此穷人家的孩子不论男女大都不给正式起名,就按照排行叫,而且还是同族一起排。族中人丁兴旺的,排到好几十的都有。梁家的奴仆里就有一堆数字人,重复的都有好几个,根本记不住。因此凡有眼缘的,梁阑玉都给赐个名字,记起来方便。

梁阑玉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吧。叫你秦冬,行么”她身边春夏秋都有了,就差个冬了。

秦冬磕头道谢“奴婢谢都督赐名”

梁阑玉又问“家里还有人么今日在草市卖你的是你什么人”

秦冬黯然道“是我舅舅。我爹娘都死了,家里已没人管我了。”

梁阑玉叹气。其实秦冬的身世在这个年代只是寻常事罢了,也许出去大街上逛一圈,还能碰上十七八个比她更惨的。

她继续问“那你识字么可会什么手艺”

秦冬摇头“不识字但我什么都会洗衣做饭劈柴织布,只要都督吩咐,奴婢什么都肯做。”她说着说着又给梁阑玉磕起头来,“求都督收下奴婢吧”

秦冬心里也白,今日草市里两大纨绔肯花重金买她,不是因为她有甚好,而是双方借她斗气罢了。不管买的是她,还是一条狗,或是一只花瓶都一样。而她也知道自己压根不值这个钱,万一买卖真成了,那些纨绔回头还不知要怎么从她身上讨回这多花的冤枉钱。

只有跟着梁阑玉她还有一线生机。而且跟个女主人,怎么都比跟个男主人好。

梁阑玉道“行了,别老磕了。既然我买你回来,自然会留用你。”

秦冬闻言松了口气,又迭声梁阑玉道谢。

梁阑玉买她的时候其实只想着救人一命,并没有别的想法。不过这秦冬背景干净,以后也许有用得上的地方。而且她现在用的奴仆都是从建康带来的,对郁州都不熟悉。留个本地人在身边,有什么想打听的找她问也方便。

于是梁阑玉又叫来陆春,吩咐陆春在院子里给秦冬安排些差事,方便自己想找人的时候随时传唤。陆春答应下来,就领着秦冬出去了。

打发走秦冬后没多久,梁阑玉派出去的两拨人都回来了。三名甲士顺利带回了被她怀疑的那名北寇,而另外八名甲士因为不熟系郁州地势的缘故,并没有抓到其他逃走的北窛。

梁阑玉问抓到人的那三个“你们动手的时候被别人看到了吗”

那三人忙道“没有按都督吩咐,我们跟到无人的地方才动手的,没有惊动任何人。”

梁阑玉满意点头“那就好。把他带到院子里来,我要亲自审。”

她给那三个甲士赏了些铜钱,那些人领了钱后,脸上全都堆满笑容。

以前他们在梁家或陆家做部曲的时候,替主家做事是理所应当的,

并没有额外的好处。除非打了胜仗才有机会分战利品。但梁阑玉待下人很宽厚,出手也非常大方,只要他们办好差事就给打赏。他们都巴不得梁阑玉能多派些任务给他们,做起事儿来也干劲十足。

至于没抓到人的那八个甲士,梁阑玉没赏也没罚,就让他们回去休息了。

不一会儿,从草市抓回来的男人被三名甲士提到院子里,用绳子绑在树上。梁阑玉不再动用其他人手,就让这三个人留下来帮她一起审,也免得知情的人太多走漏消息。

当甲士提起鞭子的时候,被抓来的男人就变了脸色,哀嚎道“求求你们,别打我”

甲士停下动作,看向梁阑玉。

梁阑玉走上前,一改往日的和煦,而是板起了脸“不想挨打那我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但凡有一字欺瞒,你今日别想走出这间院子”既然是审犯人,当然没必要再给好脸了。

那男人忙不迭地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娘子您问就是”

虽然他的态度看起来很配合,但梁阑玉也并没有松懈。这种泼皮无赖脸皮都厚得很,谁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来糊弄人。

梁阑玉问他“你跟今日草市行刺我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吧。”她用的是肯定句,一边问,一边盯着男人脸上的神色变化。

男人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考虑是否还有狡赖的可能。

梁阑玉脸色一沉,毫不犹豫道“给我打”

“别别别我说,我说啊”

甲士听到梁阑玉一声令下,举起鞭子就抽。啪啪几鞭子下去,那男人立刻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五六鞭后,梁阑玉抬手制止了甲士的动作,讥讽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草市里那么多人,我为何偏抓你回来,你心里没数么”

其实在草市的时候她心里也只有五六成的把握,本着可疑之人不能放过的原则她先把人抓回来再说。但看这人方才的反应,眼下她心里已能确定九成了。

果不其然,那男人见无可抵赖,只能哭丧着脸招认“是,是小人是和他们一起来的。”

梁阑玉问道“你是北燕人吗北燕士卒”

“不是我们是出身庆州的汉人。”

“然后呢青州人为什么到郁州来”梁阑玉呵斥,“你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为什么不一口气说清楚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受刑”

说完便吩咐一名甲士“你去把府上的刑具全拿过来,今日不叫他开眼,他是不把我这都督放在眼里了”

那男人吓得头皮都麻了,心里暗自冤枉又没法说。他确实存了几分侥幸的心思,梁阑玉问一句他就招一句,以免不小心招多了,使自己落得更重的罪名。可没想到这小娘子长得一副仙人模样,心肠却比罗刹更歹毒。

他急得吹了个鼻涕泡“别,别都督饶命,小人真的什么都招我们是青州汉人,自从青州被胡人占领后,我们便四处游荡,前些年才流落到郁州来的。”

其实梁阑玉府上压根没有什么刑具,只是她知道这种无赖不狠狠敲打是不会老实的。

她又问“你们一共多少人今天去草市的有几个”

那人道“我们只是一群流民,并没有固定人数,常有新人来,也常有人离开或者死了。少的时候也就一三十个,多的时候四五十人今日我们一共去了一十来人。”

“你们平日以什么为生偷鸡摸狗打家劫舍你们有固定居所吗”

对于前一个问题,男人支支吾吾地默认了。他们这些没有土地也没有正经营生的流民,除了打家劫舍外并没有别的活路。至于后一个问题,他老老实实道“我们平日里分散成小股,五七人一起,并

无固定住所”

“胡说”梁阑玉又怒,“今日不扒你一层皮,你嘴里就没句实话了给我继续打”

甲士举起鞭子,又是狠狠几鞭,抽的那男人涕泪横流,不住叫屈。

过了一会儿,被梁阑玉派去取其他刑具的甲士回来了。他知道梁阑玉的目的是吓唬人,所以从府上找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兵刃来,连膳房里的剁骨刀都拿来了,虽然不知道该怎么用,但看起来足够震慑住人了。

果不其然,那流寇看到这些兵器,眼都吓直了,两腿哆哆嗦嗦,差点尿裤子。

梁阑玉再次让抽鞭子的人住手,质问道“你说你们平日分散行动,有事又能聚在一起。如果没有固定居住,你们如何联络”

那男人疼得已说不出囫囵话,断断续续道“我们确实没有固定住所,而且我们也不止待在郁州我们常往来于燕、齐之间每月初一我们会派几人在清水县城门口最大的一棵榕树下聚首,看有什么营生能大家一起做。”

梁阑玉忍不住叹气原来审讯犯人这么累。

她摆摆手“接着打吧,打到他肯招了再停手。”

持鞭的甲士愣了一愣。其实他听这流寇说的挺像那么回事的,还以为这人已经被打老实了。但梁阑玉这么说,即便他心里有些嘀咕,也乖乖照做,提起鞭子又要抽人。

“有有有,是有几处我说,我都说”那男人只恨自己手脚都被绑起来了,要不然他必定赶紧下跪磕头,求对方别再打他了。“有几处破庙旧祠,还有窑坑,都是我们常住的地方”

其实他并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实话。他刚才说的接头方式也是真的。

他之所以说他们没有固定住所,指的是他们不会总是待在一个地方。如果他们去了清水县,有在清水县的住处,去了白河县,也有白河县的住处。他不想说清楚,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同伴被梁阑玉一锅端了。这样如果他还有幸被放出去,至少能有几个同伴一起继续以前的营生。

可惜梁阑玉火眼金睛,他实在没法有任何隐瞒。

梁阑玉听他终于开口,回头示意边上的阿秋拿笔记下。阿秋以前给她做过伴读,是会写字的。

她之所以如此笃信这人一定没说实话,因为她到郁州拢共就没几天。这些流寇能这么快就筹划出这起行动,除了所谓的月初一聚首外,肯定还有更方便的能找到人的方式。

记下住所后,梁阑玉又问“你们今天行刺我,是受谁指使的苗猛,还是何田亦或者他们一起”

她很确定今天的事幕后主使一定是郁州军。之所以直接点出来,也是省得这不老实的流寇又跟她说一半瞒一半的浪费时间。

那人道“借我们几个狗胆我们也不敢行刺都督啊”

梁阑玉一愣,正欲让人挥鞭都做到这样了,还说不是行刺把谁当傻子唬呢

却听那人接着道“苗军主只是命我们扮成北燕军,吓唬都督。我们从未有伤害都督的打算,我们真不敢呐”

梁阑玉还没发出的火被按了下去,顿觉诧异。扮成北燕军吓唬她

她第一反应是这流寇为了减轻罪责故意这么说,但今日草市发生的事迅速在她脑海中回放了一遍,她确实想起不少疑点来那些人在草市埋伏得非常分散,方便制造混乱,但并不利于行刺;当她抽出刀反攻的时候,那些人根本没交手就开始逃窜;从头到尾也没有谁真的潜到她附近的,尽在那儿演猴戏似的瞎蹦跶了

她有点相信了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虽然这些乌合之众本来就没什么真本事,但如果目的只是恐吓,倒也能解释这些人怎会无用至此了。

“为什么要吓唬我”她又问。

那流寇惨兮兮道“小人不知啊苗军主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是照做罢了。他还叮嘱我们不要伤害都督本人,但可以杀几个都督的甲士令都督害怕。”不过苗猛太高估他们了,其实他们连甲士也杀不了。

梁阑玉审视他的表情,感觉他这一句倒不像在撒谎。她思绪转了转,心中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她前几日的伪装很成功,让那些郁州军相信她只是个心无城府的权贵之女。他们只要制造出“郁州很混乱、很危险”的情形,就能吓得她逃回建康继续享福

想到这里,梁阑玉不禁失笑。

她接着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和郁州军勾搭上的”

流寇已被梁阑玉敏锐的洞察力和鞭子吓怕了,老老实实道“三、三年前”

他生怕再次挨打,主动交代起细节来“我们在打劫时正巧撞上东营的韩幢主在那附近带兵巡逻,韩幢主就把我们都抓回去了。原本我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苗军主听说了这件事,就把我们讨了过去后来苗军主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替他做事,我们也就听他的差遣了”

梁阑玉没想到这群流寇和郁州军已经已经勾搭了整整三年,不禁皱了下眉。

她问道“苗军主都给你们派过什么差事”

那流寇道“就是一些老营生有的商队从郁州过路,他们垂涎却不便下手,就会通知我们他们还会派兵混进我们的队伍里事成之后,一起分赃不过抢来的东西大多是他们拿的我们只领些零碎糊口罢了”

梁阑玉这下真的吃惊了。她知道郁州军荒唐,但没想到竟然荒唐到这个程度郁州军竟然把这些流寇当成自己的黑手套,抢劫商队,抢劫普通老百姓

她可以容忍军队的军纪散漫,或者是军官不听指挥,这些都可以。但自家的军队把黑手伸向老百姓,这真的是无法原谅

然而她更多感到的是无奈或许是她穿越前的时代太安稳了,让她有了世界本该如此美好的错觉。其实别说在封建社会了,哪怕在21世纪,像大毛、三哥那样的国度,警察打劫普通游客不也是常有的新闻吗

说到底,只要纲纪败坏了,人性的恶就会毫无顾忌地被释放出来,多离谱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她叹气道“这些年郁州军指示你们做了多少这样的事,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同时用眼神向一旁的阿秋示意,让阿秋把内容都记录下来。这些都是郁州军的罪状。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流寇也知道自己罪恶滔天,逃出去是没指望了。他哀求道“都督,小人什么都招,都督可否放小人一条生路”

梁阑玉道“只要你招供的内容让本督满意,可以留你一命。如果你再试图欺瞒本督,你就算死,都别想痛痛快快地死明白么”

那流寇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为了给自己挣条活路,他连忙努力回忆过去三年发生的事,一桩一件地供出来。郁州军的罪恶罄竹难书,梁阑玉从白天开始审她,一直审到天都黑了。期间她站累了,索性让人搬了个小马扎来坐着审。

那流寇挨了一天的审讯,身上又皮开肉绽流了许多血,到了晚上已快支撑不住了,两眼发花,头脑发昏。他哑声道“都督,应该就这么多了,我再想不起别的了。”

梁阑玉却不肯放过他“你最好仔细想想。我看还有不少事你都没招供吧”

那人暗自叫苦不迭。据他所知,梁阑玉到这郁州还不过半个月光景,怎么就能知道这么多事儿难不成她开了天眼么

可他脑袋昏昏胀胀的,实在想不出更多了,只能哀求道“都督,我真记不起了。”

梁阑玉道“记不起那我提醒你一下。三个月前,郁州军的粮仓被

偷袭,死了五百士卒。这也是你们干的吧”

那流寇顿时吓了一跳,脑子瞬间清醒了。他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也是但不是那么回事”

边上的甲士听他一会儿承认一会儿否认听都糊涂了到底是不是呢

梁阑玉却很有耐心地没打断,等着他理清逻辑继续说。

那人急道“那也是苗军主吩咐我们干的他让我们伪装成北燕军,到粮仓附近闹了一场,然后就撤了。我们真没杀人呀哪儿来的五百人我们向来受郁州军差遣,怎么可能杀他们呢”

尽管他说得很乱,但梁阑玉听懂了。她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了果然,那件事也是这些人做的所谓的粮仓偷袭,根本就是郁州军自导自演的好戏

听了一下午的供词,桩桩件件都是值得杀头的大罪,以至于她听得都麻木了,确认了这件事的主谋后,她也不觉得生气横竖苗猛何田那些人渣也长不出十颗脑袋让她砍,就这样吧。

梁阑玉站起身,走到那流寇面前,故作失望“你口口声声想不出别的了,这么大一件事我提醒你又想起来了。你这人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老实”

那人欲哭无泪“梁都督,大都督,我真是漏了这一桩,我不是故意的”这回不是他狡辩,他尽往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上想,反而把这桩给忘了。

梁阑玉也看出他快坚持不住了,别说他了,她都累了。于是她吩咐那几名帮审的甲士“把人抬下去,关到柴房里。给他弄点吃的喝的,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跑了他要是再想起什么来,你们就先记下,回头一起报给我。”

她又拿了一些铜板赏给三人“今天的事,谁也不准往外说。让我知道谁漏了口风,我绝不轻饶听明白了么”

三人今天领了第一笔赏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们异常珍惜能帮梁阑玉做事的机会,自然满口答应。解开树上的绳索,把那只剩半条命的倒霉蛋带下去了。

梁阑玉拿着阿秋记录的口供,回到书房,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睛整理思绪。根据这流寇的招供,和他接触的基本都是东营苗猛一系的人,但梁阑玉并不相信西营的何田没有参与其中,像那些伪造粮仓偷袭的事件之类,明显是两营的人一起谋划的。

而且她也不确定这流寇招供的内容到底有几分真,她得派个人去帮她查证一下,又很头疼什么人能帮她做这件事。必须得是个有脑子的才行。

想了半天,她叫来院里伺候的仆人,吩咐道“去把刘平叫来。”

没多久,接到传唤的刘平就来了。

刘平今天没有陪梁阑玉去草市,他听说了梁阑玉在草市遇袭的事儿后一直很着急,但梁阑玉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下午都待在院子里不出来,还不让别人进。他担心梁阑玉受了伤,整个下午忐忑得坐立不安。

这会儿看到梁阑玉全须全尾地坐在那儿,他悬着的一口气总算是松下来了。

“都督可有受伤”刘平关切地问。梁阑玉要有什么好歹,他都不知道怎么跟梁羡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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