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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替身(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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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丹山原本不叫玄丹,这里曾是姬氏旁支名下的一处灵地。姬家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祖宗相继入魔,仙族陷入内乱,雄踞修真界数千年的大家族,一朝倾覆起来,快得如同被洪流冲刷的蚁穴。

仅仅百来年过去,就连妖族都能从姬家手里分得一杯羹了。

这一处灵地被玄丹占据,才改名为玄丹山。玄丹山的最高处,是旁支向主家上贡祭祀的地方,此地被妖精占据后,早就已经荒废了。

但是今天白日的时候,为了羞辱那位仙君,玄丹重开了祭坛,让姬寒亦手染着无辜民众的血,穿着嫁衣,在这一处祭坛里,与她拜天地。

祭坛里四处都挂着彩绸,还有没撤走的红灯笼,地面上满是鞭炮碎屑,某些地方还有干涸的血渍渗透在石砖里面。

未散的硝烟气息让人免不了想起白日时的群妖狂欢,淮黎不愿意踏进祭坛里,这只小鸟妖觉得自己不能救仙君,还心怀愧疚。

虞意便叫她停在祭坛外的一株槐树顶上,五色鸟落在枝丫上,化作一个穿着襦裙的少女,在深青色的裙摆上,金色的绣纹反射微光,和身边的槐花相得益彰。

从这里望下去,能尽揽玄丹山的布局。

深沉的夜色笼罩在山麓,灯笼的红光浮在夜色中,大部分的庭院内都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少部分地方依然灯火通明,还有妖族在彻夜欢庆。

淮黎不解地问道“我们要在这里看什么呢”

“看看夜色。”虞意漫不经心地回复,转动着脖颈,细细地概览过玄丹上的每一处,留意今夜与往日的不同之处。

淮黎便也听话地欣赏起夜色,她以为虞意是喜欢这个地方,因为以前她老是叫她变成鸟儿,在玄丹山上飞来飞去,一会儿要看这头一会儿要看那头。

玄丹山上的夜的确很美,这里灵气充盈,槐花四季不败,垂坠的花束散发着莹莹的光晕,如同天然的琉璃灯点缀在枝叶绿涛之间。

夜风起来的时候,花瓣会被抛扬至半空,像洒满天空的繁星。

“星星好亮。”淮黎坐在树杈上,来回晃动着脚,顺手从树丫上揪下一串槐花,一朵一朵扯下来吃。

天上无星,虞意知道她说的是花,今夜的槐花确实比平日要亮堂些,没有被灯光遮掩过去。

在满山红灯笼的光晕下,那点雪白的星芒反而越发醒目。

虞意尝着嘴里清甜的花汁,目光追随着飘飞的槐花瓣。夜风刚起的时候,这些花瓣只是林林散散地飞出去,散落在树丛房顶,随着时间流逝,花瓣里的灵气散尽,光芒就会逐渐暗淡。

但是今夜,槐花的光芒比往日亮,花瓣落地后,光芒便黯淡得慢了些。一重一重的花瓣叠加起来,竟隐约形成了一个图案。

虞意倏地跳起来,把身体里另一个魂魄吓了一跳。

淮黎惊道“怎么了”

“你看飞落的槐花瓣。”虞意指向下方,槐花铺成的图案还不完整,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但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个阵。

淮黎疑惑道“好像有一副图,奇怪,以前我们怎么没看到过。”

“因为今晚花瓣的光芒亮得比平时久。”虞意扶着树干站着没动,想等待下方的阵图轮廓再明显些,能让她看出是什么阵法。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一株树冠忽然剧烈晃动起来,发出簌簌声响,虞意偏过头,警觉地看过去。

只见得一抹矫健的身影猛地弹射到半空,他曲起的背脊在月色下仿佛一张柔韧的弯弓,身后张扬的六条长尾,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虞意膝盖下压,想要借助树枝

的弹力跳到另一株树上。

可淮黎常年被这只猫惊吓,早就对他有了心理阴影,离夙如此突兀而惊悚地露面,把她的脚都吓软了,她脚底打滑,尖叫着从树枝上栽下去。

那猫妖顺势俯冲下来,擒住她的肩,将她猛力压进了树底的草丛里。

后脑磕在坚硬的树干上,虞意和淮黎一同被撞懵,还没缓过神来,就被人掐住下巴抬起头,离夙背对着光,面容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猫儿眼泛着绿光,充满压迫地紧盯着她。

“在妖殿中时,你撞飞我那一招用的是什么术法谁教你的”

“是、是姥姥教我的。”淮黎哽咽道,一看到他那双猫眼,就吓得想哭。虞意还说离夙喜欢她,要是真的喜欢她,他怎么可能这么凶

他分明就只是想吃她。

离夙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指腹陷在她滑腻的脸颊里,压低声音严厉道“你胡说,你都学了些什么术法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用的分明不是妖术。你是不是见过那个人修白天时你看他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我没有。”淮黎抬手抠住他的手指,想要将他掰开。

离夙半点都不相信,手指就跟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继续逼视着她,“那家伙和山主拜堂时,你都快哭了,大半夜又跑来这里,你还说没有”

“我只是来看夜景”

虞意见这只小鸟妖实在扛不住离夙的攻势,她在心里对淮黎道“你让开,换我来。”

淮黎的魂魄立即缩进了角落里。

虞意抬眸看向压在上方的少年,他嘴巴一张一合,还在说着话,说她胆小怕事好吃懒做是只最没用的鸟,竟然还对人修生出同情心,说她身上都是人的臭味,说她不知羞耻。

虞意听在耳中,能感觉得到淮黎因为这些刺耳的话而难过的心情,她活动了下手指,扬手一巴掌用力扇在他脸上。

蠢东西,这年头早就不流行喜欢她就要狠狠欺负她这种戏码了。要不是看在他最后为救淮黎葬身火海,虞意都懒得应付他。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林间,离夙话音中断,被这一耳光打得愣在当场,他怔怔道“你敢打我”

小鸟妖已经被虞意的举动吓懵了。

虞意扬起手,又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将他的头都打得偏向一侧,“我不是什么没用的鸟,我是最珍贵的五色鸟。”

猫妖脸颊犹如火烧,龇出獠牙,正欲发怒,低眸却见身下的少女胆怯又倔强地抬眸看着他,头顶槐花的碎光落在她盈着泪的眼睛里,比任何一样琉璃宝珠都要好看。

她的眼神也如琉璃一样淬着冷光,说道“离夙,你总是骂我,轻贱我,欺负我,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厌弃你。”

离夙想笑,被一只没用的鸟妖厌弃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他看着身下少女认真的眼神,心里不知为何被狠狠揪了一下,意识到,她是真的会厌弃他。

虞意没有再掰他的手指,她就这么扬眸看着他,没有如往日一样躲避他的视线。

良好的夜视能力,让离夙能清楚地看到那张白皙的脸颊上被他掐出的红痕,她眉心蹙到一起,五色妖纹泛着流光,真的露出了几分厌恶的表情。

离夙手腕一抖,下意识松开了手。

虞意抬脚将他从身上蹬开,按揉自己被抓痛的下颌。

猫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少女脸颊上那细腻的触感还停留在他指尖,他半边脸颊一跳一跳地疼着,能感觉到自己浮肿起来的皮肤。

这是他第一次被人抽耳光,抽他的人还是淮黎。

她怎么敢的

而他竟然还真的被她唬住了。

离夙一时间分辨不清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喉咙里翻滚着怒火,一双金色的猫眼在黑夜里几乎要燃起来,妖气在他周身翻腾,恼怒地转眸瞪过去,却再次看到她扬起来的手掌。

离夙身周妖气霎时一凝,动作矫健地腾空倒翻出一个跟斗,轻盈地屈膝落在地面,警惕地与她拉开距离。

然而虞意并没想要打他,她扬起的手心里托着一团温暖的白光,是治疗的术法,抽噎着说道“离夙,你太凶了,我的头磕到了树上,裙子也被树枝勾烂了,我刚刚实在有些生气,才会打你。”

离夙双手撑地,蹲在原处一动没动,只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小鸟妖被他吓得抖了一下,可手上依然掐着治疗的术法,胆怯地问道“是不是打疼你了”

她透过白光,小心翼翼地望过来,眼角的泪珠要掉不掉。明明挨打的人是他,看上去却比他还委屈。

离夙动了下唇,脸颊上立即一阵刺痛,她这两巴掌是扇得真狠,他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但这点皮肉伤对他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只是侮辱性比较大。

两个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作,好半晌后,白光背后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她垂下眼,一直含在眼角的泪水终于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滑落到下颌上,凝成一颗晶亮的水珠。

离夙见她欲收回手去,终于忍不住一个起身跃过去,捉住她的手按到自己红肿的脸上。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犯贱,可当柔软的手掌贴在他脸上,治疗的白光覆盖住他半张面庞时,他心中却又比什么时候都愉快。

虞意吸了吸鼻子,对他露出笑颜来。

离夙目光闪烁,脸颊上的红肿明明已经消下去,但他的脸还是很烫,凶恶地说道“别笑了,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丑”

见到她看来的眼神,又含着那种冷泠泠的光,好似他只要再多说一句重话,多吐出一个坏的字眼,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像脆弱的琉璃一样粉碎,再回不到原位,就如她说的那般。

离夙话音顿住,抿着唇将那些伤人的字眼咽回了肚中。

虞意便又对他笑了一下,嘴角的梨涡浅浅地凹陷下去,眼中有着欣喜的光芒。

离夙忽然之间好像找到了该怎样对待她才好,他喉结几次滑动,终于不太擅长地吐出一句关心的问话来“你头上,磕伤了吗”

“已经不疼了。”虞意又对他笑,轻轻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带着几分祈求地说道,“离夙,你以后可不可以都像刚刚那样,温柔一点对我说话啊,不要凶我,我就不会看见你就害怕地想躲了。”

离夙张了张嘴,对着她满怀期待的眼神,平日脱口而出的尖酸话语似都被哽在了喉咙里,好半晌后,才闷闷地嗯一声。

虞意便越发笑得甜蜜,眼睛亮得像星辰,故意凑近他面前,“你的脸怎么还这么红啊,我再为你治疗一下吧。”

她的气息吹拂在脸上,带着槐花的甜香,离夙心跳如擂鼓,猛地往后仰身,脸颊上的热意更甚。

他仓促地瞥了一眼她撕裂的裙摆,扭身冲入林中,“你的裙子,我会赔给你的。”

虞意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收敛回去,对身体里另一个灵魂说道“看到了吗你根本不用怕他,下次他要是还凶你,你就这样对付他,打一棒再给一颗甜枣吃。”

淮黎佩服不已,忐忑不安地问道“我也可以吗”

“正因为是你,才可以啊。”虞意重新跃上树顶,一边往下张望,一边耐心地与她说道,“他喜欢你,那在你们两人之间,他便落了下风。你可以利用他对你的心意,给

他脖子上套上缰绳,将他调丨教成你喜欢的模样。”

淮黎听得似懂非懂,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心里都是跃跃欲试的冲动。

虞意抬手点了点自己心口,“但是,你不可以喜欢上他哦,不然被套上缰绳的人就是你了。”

夜风拂过山林,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几朵透明的魔灵水母从深青色的裙摆上飘飞出去,随风起起伏伏,片刻后,落入一只修长的手掌里。

薛沉景坐在一条纯白色的大蛇身上,被它驮着在密林里穿梭,它身形虽庞大,游动间却无声无息,连身周的枝叶都没有晃动。

它一身白鳞,在黑夜里本该十分耀眼,但那只猫妖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却没能发现这条大蛇和坐在蛇身上的人。

系统满怀向往地呢喃道“女主,好会训狗哦”如果它绑定的是女主,任务该有多顺利啊。

薛沉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蔑笑,纠正道“那是猫妖。”

系统叹气。

因为离夙的打岔,等虞意重新登高往下望时,槐花飞落形成的图案已经完全变了模样,但依然看不出完整的形状。

槐花离树的时间不一,光芒消散的时间便也不同,使得落花形成的图案总是残缺不全。要不是今日槐花亮得久一些,她们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情况。

“从山主大人带领我们进驻这里时,这些槐树便在了,这里灵气充裕,槐花都吸饱了灵气,花汁比蜂蜜还甜,我最喜欢摘它们来蒸着吃,还可以做成槐花蜜,槐花饼,和米饭一起煮熟了吃。”

淮黎说着,口水直流,又往嘴里塞了一朵槐花,指着中心处的大槐树,继续说道“槐树阴气重,有些妖不喜槐花树,刚来这里时就连根刨除了好多株,最开始像那样大的槐树都有好几棵,现在只剩一棵了。”

“所以啊,你不用瞎操心了,要是以槐树布的阵,那阵应该早就被破坏掉了。”

“那要是被挖走之后成的阵呢”虞意问道。

小鸟妖嘴巴一张,被她问住了,好半天才愁眉苦脸地挤出一句话,“要不我还是去禀报山主吧,她是玄丹山最厉害的妖,一定能发现不对劲。”

虞意摇头,说不准这就是玄丹山主布下的阵呢。而且这个阵应该不会这么简单,以槐树布阵,实在太明显了些,她查探玄丹山这么久,也没看出这些槐树分布有什么奇怪的规律。

但不论怎么说,这槐花飞落的图案必定有蹊跷。

她从淮黎腰间挂着的百宝囊里摸索出一支炭笔和一张线扎的小本子,凭着往日对玄丹山的摸索,将此处地形布局大致绘于纸上,再在其上绘出槐花飞落的图案。

又指使五色鸟飞到半空,去探寻夜风有无什么古怪。

浑然不觉,有人正在朝她们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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