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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 第 82 (捉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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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呼呼”

分叉朝天挥动,麻人竿头顶的树叶相互摩擦,发出呼呼簌簌的动静, 更为骇人的的是,原先光滑的树干上似有人脸拥挤而出。

树皮粗糙又带着黄褐之色,这样的人脸瞧过去就像是带着死寂之气,僵硬又诡谲。

古施潘急忙站了起来,“不好有人动了村子里的麻人竿”

顾昭看了过去, “伯伯”

古施潘解释道。

“当初, 我们不知道麻人竿吞噬尸骨,村子里还是土葬,这麻人竿便卷了村子里的许多尸骨在下头,它生得大,大家砍了其他树,有些怵这棵, 这样便留了下来。”

后来, 村子不太平, 大家就更不敢砍这棵树了。

又过了许多年,村子里修了祠堂, 大家伙儿商量了一通, 决定把这棵树也围进去。

因为下头还有先人的尸骨, 祠堂点烛的时候,也能给祖先供奉一份香火。

古施潘“这棵树年代最远,其他麻人竿要是出了事,它也会有动静,不成,我得去瞧瞧。”

“说不得是长乐和大山那儿出事了”

古施潘眼里闪过忧虑。

顾昭连忙解释, “方才那两棵树我都贴了黄符,它们不会再动古长乐和古大山,活人种菌,麻人竿吸的是血气,一两茬菌菇于性命无碍。”

古施潘愣了愣,“那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的,他想起了自己那老丈母娘,她一向护着宠着长乐,就是刚刚那般情况了,她还要向着长乐说话。

难不成是她烧树了

“不成不成,我还得再去瞧瞧。”

古施潘提着灯笼就往外头跑去。

顾昭正待跟上,不经意间,她的视线扫过大麻人竿上凸起的一张脸,陡然停住了脚步。

“阿爹”

顾昭被吸引住了心神,连古施潘出去了都没有察觉到,祠堂的木门晃了晃,发出了老旧的吱悠声。

顾昭一步步的走近那株大麻人竿。

它上头有数张不同的脸,有男有女,有老又少。

许是时间已经久了,又或者是有祠堂的香火抚慰,他们的面容并不像顾昭方才瞧到的那几株麻人竿一样痛苦。

树干上的脸,就像是旧时光里留下的面具一般。

顾昭伸手,五指抚摸上了其中的一张脸。

如果说,古施潘和她在记忆片段里瞧到的汉子有五六分的相像,那么,这株麻人竿上的这张脸,它和记忆片段中的汉子,一模一样。

顾昭喃喃“阿爹”

是千里迢迢,背着她出山寻大夫的阿爹他的尸骨也被卷到麻人竿的树根下头了吗

顾昭的这一声阿爹很轻,本来岔枝摇晃,绿叶簌簌摇动的麻人竿,倏忽的,一点点的停了下来。

顾昭的手摸着那张脸,她摸过那熟悉又陌生的五官,和活人的面皮不同,上头是木头粗糙的手感。

慢慢的,这张脸好似要活了起来。

它一点点的要睁开眼睛。

顾昭从绢丝灯中抓出三根清香,燃香请魂,香条被点燃的一瞬间,猩红的光点亮了亮,随即灭去。

顾昭怔楞了下。

“没有魂。”

她抬头继续看那凸起的树脸。

也是,这般长久了,眼下这些,不过是麻人竿吸收了枯骨,留下的不甘又遗憾的执念罢了。

底是谁这般恶意的打扰亡者的清净

顾昭的心里起了一阵怒意,她低头,伸手去捞六面绢丝灯,将里头韩子清的命胎掐了出来。

他此时不过巴掌大,手脚被柳条束缚着,因为一直被冰火之炁折磨,整个命胎黯淡无光,半死不活。

顾昭摇了摇命胎,声音绷得很紧。

“喂,清醒一点你是不是来过涯石山的古家村韩子清不,还是应该叫你一声李道长”

韩子清清醒了一些,神志从无尽的痛苦中剥离。

他阴鸷的瞧了一眼顾昭,桀骜不驯。

“小子,好胆就杀了我,老夫要是不死,早晚有你悔恨的一日。”

顾昭撇嘴,“阶下囚就别说大话了,徒然惹人笑话。”

“老实交代了,这东西是不是你在古家村种的”

顾昭拎着韩子清的命胎,将他往那麻人竿面前一杵,同时拍了一张真言符过去。

韩子清瞧着那长了人脸的树,倏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居然生得这般好了看来,当初可是放开了肚皮,好好的尝了尝那白骨的滋味。”

顾昭咬牙,还真是这老道

在真言符的符力下,顾昭知道了事情的缘起。

原来,韩子清是修道之人,虽然,他的道走邪了,但修行中人的寿命,和普通人又是大不一样的。

更何况,他还能以命胎寻替,偷了其它有资质童子的人生,略过轮回,直接夺舍。

但是,他钟情的人就不成了。

韩子清迷恋前朝的后宫妃子,妃子容颜老去,他以鸠占鹊巢的秘法,夺了其他美人年轻的容颜。

然而,寿数一事,他却炼不出那长生的不老丹药。

不甘心的韩子清不眠不休,红着眼睛翻遍了古籍,最后终于寻到了一味地材天宝的灵物。

此物唤做菩提子,古籍上说了,这东西能生白骨,活人命

凡人吃了它,脱胎换骨。

菩提意味开悟的智慧,是涅槃,是向死而生的存在,那菩提子蕴含的灵炁能滋养神魂,下一世,今生无缘长生道的人,倘若有机缘,也能走上修行的道路。

这让韩子清怎么能不心动。

古家村祠堂。

韩子清瞧了顾昭一眼,面有沧桑,他怀念了片刻那过往的时光,那是他青葱如毛头小子的岁月。

半晌,这才继续道。

“我翻遍了古典秘笈,简装出行,走遍万里河山,寻到了玉溪镇山里背儿寻医的汉子”

“啧,玉溪真人不愧是玉溪真人,自己都要兵解了,还是这般慈悲心肠,居然连菩提子这等天材地宝也舍了出去。”

说着慈悲,韩子清的面上却挂上了嘲讽的笑意。

顾昭牙痒痒,“啪”的一下,一道元炁化为长鞭,直把韩子清的脸抽歪了。

韩子清怒容,“你”

顾昭“笑什么笑,丑死了”

“还有,不是背儿寻医,是背女寻医,整这么半天,你连这点事都没搞清楚。”

顾昭瞧着这命胎,面露嫌弃。

韩子清敢怒不敢言,这山里汉子的娃娃,它是儿是女重要吗啊

重要的是,这玉溪真人他不做人啊,那般珍贵的菩提子,给谁不好,给了个山里人家的死娃娃。

顾昭嗤笑“不给那娃娃,难不成给你啊,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瞧上的那什么后宫娘娘,

指定也是个混账东西”

韩子清怒容“不许你这么说我的瑜娘。”

顾昭

瑾瑜,美玉也,从玉俞声。

啧,真是又糟蹋了个好名字。

顾昭的视线落在麻人竿上,瞧了这么半天,她也瞧出了些门道。

“你种这麻人竿,是想重新结菩提子吧。”

韩子清喟叹,“不错,小郎知我。”

顾昭:

多大的脸,还她知他

明明是她聪明

那厢,韩子清的面容也带上了苦涩,他明明心里不想说,然而,在那真言符的作用下,他心里亲近顾昭,顾昭问啥,他都老实的说了。

当年,韩子清寻到了葫芦村,心中大喜,然而,他多方探查,确定这个村子已经没有了菩提子。

用掉了,一定是被用掉了

彼时,他还不叫韩子清,外人唤他一声李道长,他两手各拎着一只老母鸡出了村子。

老母鸡聒躁,一路都在咯咯哒的叫着,似乎在嘲讽他那段时日做了白工。

韩子清低头,面无表情的掐断了老母鸡的脖颈,心里越想越是愤怒。

那菩提子,居然被这样粗鲁又愚昧的山里人用掉了。

而时间过了那般久,用了菩提子的人,也早已经化作了枯骨。

韩子清越想越不甘,最后寻来了麻人竿的种子。

古家村祠堂。

韩子清嗤笑一声,“他们叫它麻人竿可笑,这可是我寻的化骨藤的变种,专门化骨吸纳血气的,山里人就是山里人,没半点见识。”

顾昭不耐,“对对对,你最有见识,毕竟,你可是摸到了皇帝老子的后宫,见识比我们大着呢”

“不知廉耻的狗男女,真是瘸驴配破磨,天生一对儿”

“我们确实不如你有见识失敬了。”顾昭敷衍又阴阳怪气。

韩子清怒目“顾小郎,咱们说话归说话,你作甚又扯到瑜娘身上”

顾昭翻了个白眼,“那咱们说话归说话,你作甚又说我们山里人家没见识了”

韩子清怒,“我那是实话。”

顾昭“我这更是实话。”

两人都不退让,最终以顾昭抽了韩子清一鞭子做结。

韩子清身上的真言符又亮了亮,他便是有万般的怒气,也只能继续和顾昭唠嗑。

化骨藤会化去血骨,提炼白骨神魂血肉中的精气,韩子清洒下一棵化骨藤的种子,如此,它便如竹子一般蔓延,在周围数里处,长出数株的化骨藤。

吸食白骨神魂,直至凝练出韩子清寻找的菩提子。

韩子清面有遗憾“可惜我瞧了几年,也不见这菩提子出现,也不知道那神魂去了何处我看过村志唉,看来,吃了那菩提子的,就是那死娃娃了。”

“也不知道玉溪真人说的另一方天地,到底是何处,七星连珠,居然是七星连珠,唉,这造化不是我等之辈能遇到的。”

韩子清越说,神情越是低落,隐隐还有怨恨老天的不公。

顾昭不理会,她继续问道。

“那村民砍了树,后来不安生,也是你闹的动静”

韩子清“正是。”

顾昭思忖如竹子一般

她从竹妖凤仙妹妹那里知道,一片竹林瞧过去竹子很多,其实只有一棵竹,那么,这麻人竿也是这样了

顾昭的目光探究的瞧向祠堂中那棵巨大的麻人竿。

另一厢,古施潘一出祠堂的门,才往

前跑几步,就见村子南面有火光涌起,那是方才古大山和古长乐种尸骨的地方。

古施潘一拍大腿,“坏了,老丈母娘真的烧树了”

今儿夜里有风,时值秋日,正是草木枯萎,气候干爽的时候,这火要是起了,到时风一吹,他们这葫芦村可讨不得好。

古施潘瞧了一眼火势,果然,南面一片的火光,瞧那阵仗,烧的可不是一棵两棵的树,难怪祠堂里,那株大麻人竿晃动的动静这般大。

古施潘心里着急,扯起嗓子吼道。

“走水了,走水了”

“乡亲们,走水了,快起来救火”

他拍了一户人家的家门,直接从篱笆墙上翻进去,将灶房里的铁锅掀起,锅铲在铁锅的锅底上敲着,砰砰作响。

他一路敲,一路往村子南面方向跑去。

听到动静,起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探头一瞧,也被火光吓了一跳。

自古以来水火无情,一个星点的火光,要是忽视了,它可以烧毁一个村子,一座山,直到烧无可烧才停止。

“快快,大家伙儿拎了木桶和盆子过去救火”

“动作利索一点,好了,别整你那衣裳了,大晚上的整这么齐整给谁瞧救火要紧”

这是性子急的山里婆娘。

一时间,整个古家村都热闹了起来。

大家伙儿一路朝村子的南面跑去。

都是在村子里住这般久的人了,谁都知道,在南面的那片田里有一条水渠,水是山里落下的溪流汇聚而成。

平日里,水渠里的水,乡亲们都是用它浇田的。

这会儿灭火,打水的位置正正好。

等到了村南,扛木盆和木桶的众人愣了愣。

古大足意外“怎,怎么是这麻人竿着火了”

“是,是啊,怎么这么多麻人竿起火了,真怪”

村民们应和。

原来,着火的均是麻人竿,按理来说,最不可能着火的便是麻人竿了,这玩意儿只有头部处有一些细长的树叶,其他地方俱是光溜溜的枝干。

以前,村民们也不是没有伐过麻人竿,这东西内里和分叉的枝干都是实心的。

这样的木头,最难烧起来了。

但是,一旦烧起来,它的火也格外的旺盛,格外的难灭。

惊讶归惊讶,大家伙还是抓紧了动作,你一桶,我一盆的去灭这些着了火的麻人竿。

一株株燃着火的麻人竿中,有几株格外的诡异,它上头浮着人的面庞,或睁着眼睛,或半闭着,各个张大了嘴,似畅快又似痛苦的朝天呐喊。

村民顶着热浪,一边灭火,一边议论纷纷。

“又是大山”

“对对,肯定是他,他又去树葬岗里头偷尸骨了,这家伙”

“啊大家快瞧,这是大山的姑母天呐,他居然偷到了自己姑母的尸骨”

随着一声惊呼,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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