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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 第 75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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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霖拿眼睛瞅堂屋的八仙供桌, 上头正中间摆了个三脚的铜制香炉。

香火燃烧,烟气袅袅。

顾昭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心里咋舌。

不, 不是吧。

是,就是这样

陈宗霖神情郁郁的点头,连话都不想说了。

那厢, 赵老高儿整完自家老爷子的遗容, 满意的抬头,正好瞧见顾昭落在香炉上的目光。

他顺着顾昭的视线看了过去, 脸色一下就变了。

“坏了,香要燃尽了。”

他急急忙忙的转身, 大步的走了过去, 正好穿过旁边老爷子的魂体。

这一阴一阳相碰,一人一鬼都打了个寒颤。

赵老高儿今晚已经有些熟悉这身上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了,饶是如此, 他脚下的步子还是顿了下。

他想着老爷子刚才起尸的事, 心里有了联想, 面上带上了几分恍然以及怕意。

难道,是老爷子一直在旁边瞅着自己

陈宗霖的魂体稳了稳, 他瞧见赵老高儿的神色,心里可算是舒坦了。

老高儿这个憨货,还不算太憨

然而,下一瞬,陈宗霖的鬼脸又是一变。

他急急的伸出手制止。

“慢”

然而, 赵老高儿瞧不到。

只见火光腾的起了, 他拈着三柱清香点燃, 双手握着香脚, 虔诚的唠叨道。

“老爷子啊,这不好吃的饭和好吃的饭,它吃到肚里都一样咱们将就着吃了也能饱肚”

“您以前和我说了,大灾年里,人连那观音土和树根都能吃,您啊,就先别挑剔了。”

“不过,您也别急,等一会儿天亮了,冯老弟快马加鞭,立马就去涯石街的桑阿婆那儿,保准给您买上好的香,上好的元宝。”

“旁人有的,咱们也都有”

他说得认真,显然是真的这般认为。

左右当鬼了,劣香也吃不坏肚子,断了香,那才是不吉利的。

陈宗霖死死的瞧了一会儿赵老高儿,几乎是郁闷死了。

混这憨子就是混

罢罢,他就再吃一吃吧。

随着香火入了陈老爷子的口鼻,他的眼睛更红了。

顾昭:

可怜,真可怜

顾昭目露同情,这吃香吃得这般痛苦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到,也不知道这香到底是什么味儿。

冷风吹来,堂屋里的烛光微微摇曳,廊檐下,白色灯笼摇摇摆摆,为这一幕添了几分的悲凉。

顾昭瞧陈宗霖实在可怜,连忙开口道。

“这,我家里倒是有一些香,都是我自己做的,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去拿两扎过来,就不等明天了,咱们先紧着老爷子用。”

这话一出,大家伙都瞧着顾昭。

冯天易感激不已,拱手致谢。

“多谢顾小郎了。”

陈宗霖也红着眼睛,他敲了敲拐杖,声音幽幽幢幢中带着两分的哑意。

“还是顾老哥家的孙孙顶事,唉。”

顾昭

才这么一下,陈老爷子的喉咙都吃伤了。

“客气客气。”

冯天易夫妇和赵老高儿知道老爷子的魂灵就在旁边,又是激动又是有两分俱意。

激动的是陈老爷子回魂来瞧家人了,惧的嘛,也是这幽魂。

毕竟,这鬼灵已经和人不一样了。

赵老

高儿忐忑的再为自己辩解一句,“老爷子,我真没贪哦,银子我添了棉花呢,刚刚我烧元宝的时候和你唠嗑了,你听到没”

陈宗霖没好气,“知道知道”

顾昭忍着笑意传达意思。

“好啦,赵叔,以后这种事还是要忌讳一点的,还好你碰到的是陈老伯,他为人为鬼都大气又心善,要是碰到一些肚量小的鬼,非得闹腾得你脑壳疼肚子疼,浑身都难受了,再诚心诚意的供奉了,这才罢休”

赵老高儿“啊”

顾昭“我可没危言耸听,他要是入了你的梦,别的不说,那拐杖敲你几下,你醒来身上都得发青发疼,被鬼炁伤着。”

顾昭的视线瞥了一眼旁边的陈宗霖。

他拄着拐杖,红着眼睛,再凶时候也只是瞪人和拐杖敲地。

气势虽凶,却也只是面上凶,要知道,这拿粗劣黄纸糊弄鬼这种事,那可是大忌讳的。

坊间从来只有鬼耍人,哪里有人耍鬼的故事。

赵老高儿庆幸,“那我可得好好的谢我家老爷子饶我这一回了。”

他眼睛瞅了瞅,视线又落在八仙供桌的香条上。

陈宗霖戒备,“顾老哥家的孙孙,你给他说清楚,他要是再烧这香,我这拐杖就不再饶人了。”

顾昭“哈哈哈。”

她扭头,当即将陈老爷子的话转达了一遍。

赵老高儿悻悻,“瞎说,我才没有想烧香呢。”

陈宗霖,“哼,你这憨子,我还不知道你,你一撅臀,我就知道你是要屙屎还是”放屁。

陈宗霖的嘀咕话还未嘀咕完,恍然惊觉旁边还有人能瞧到听到自己的言行。

他当下便收住了话头,不自在的咳了一下。

顾昭意外。

想不到,陈老伯居然是这样的陈老伯。

陈宗霖耷拉着脸,装作自己刚刚啥都没有说。

这时,赵老高儿的动作倒是将陈宗霖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

只见赵老高儿瓷实的跪了下去,磕了个响头。

“既然不要烧香,那我就给老爷子磕头赔罪吧。”

顾昭看了一眼陈宗霖。

陈宗霖摆手,大方道。

“算了算了,都还是孩子头一遭做这事,难免有倏忽,我这做长辈的就不计较了。”

顾昭看地上四十多岁的孩子,将话传达了一遍。

孩子面上一派欢喜,“我就知道老爷子疼我”

顾昭

此时已经接近五更天了,赵刀捡了天井角落里的灯笼和铜锣,这都是卫平彦的。

赵刀颇为不放心。

“昭侄儿,也不知道平彦侄儿去了哪里了怎地把灯和铜锣都丢在这里了”

顾昭接过灯笼和铜锣,面上闪了闪,有些心虚。

“没事,我一会儿去寻他。”

“叔,你先去巡夜吧。”

赵刀瞅了瞅天色,“那成,那平彦侄儿就交给你了。”

赵刀说完,冲堂屋里的几个人拱了拱手,这才提着灯笼和铜锣,大步的走到了大门口。

赵老高儿连忙跟了出来。

风呼呼的吹来,门檐下的白灯笼微微晃动,白幡布簌簌翻动,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夜色还是那般深沉。

赵老高儿拍了拍赵刀的肩膀,笑呵呵道。

“等老爷子这事过了,我拎一壶酒到你家里,咱们哥俩好好的喝一杯,刚才嗐,是老哥哥的错。”

赵刀也爽快,“无妨无

妨,也是我说话急了一些。”

两人误会解开,依依惜别,都是同族的兄弟,有什么嫌隙,说开了便又没事了。

顾昭提着灯笼,准备先家去把线香带过来,她回过头,瞧见旁边的陈宗霖,问道。

“老爷子,怎么了”

陈宗霖一边往前飘,一边道。

“唉,咱们走着说吧。”

顾昭“成”

这一路,说远也不远,到了西街,顾昭进了顾家,从屋里拿了一篮子的线香出来,门外,陈老爷子还皱巴着脸,一副难于启齿的模样。

他倒也是知礼,没有跟着进了顾家的院子,而是在不远处的老榆树下等着。

顾昭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是有颇有忌讳的。

她阿爷顾春来年纪大了,前一段时间又经常和这陈老伯一起下棋。

坊间有种说法,老人走了,除了年纪小的孩子眼睛灵醒,天灵未阖,最好不要参加丧礼。

这老人也是要小心一些的。

毕竟岁数大了,很可能会被亡者带着一起走。

顾昭提着篮子,快步走了过去。

“老爷子,咱们走吧。”

直到顾昭将线香交给了赵老高儿,又收获了一波感谢,这陈宗霖还是难于启齿的模样。

只见他眉头紧皱,双手拄着拐杖,阴风吹来,白发微微飘动,鬼影颇为孤单寂寥。

顾昭心软了,她主动问道。

“老爷子,您是有什么事要拜托我吗”

“你放心,我这人口风紧,一定不多言不多看。”

陈宗霖终于下定了决心,“顾小郎啊,按理来说,我是不是得等头七那日才回来。”

顾昭点头,“是。”

她也是颇为意外,人死后,往往要在外头游荡个七日,到头七那日才会惊觉自己已经死了。

陈老伯这才第二日,回魂回得好快呢。

陈宗霖“唉,我这心里搁着事儿,一下就警醒了过来,死都不安生呢”

他抬眸看顾昭,颇为难为情,吞吐了半晌,可算把话说出来了。

“顾小郎,你帮我去东屋,就是我倒头的那间屋里,床榻下头有一箱的书,好些都是棋谱,唔,你帮我烧了最下头的那一本。”

“啊成我这就过去,拿出来了就放到化宝炉中。”

顾昭有些意外,还是一口应下了。

她提着灯就又往陈宅去了。

陈宗霖连忙跟着飘了回去,眼神飘忽,声音有些气虚。

“那啥,那上头写了秘笈二字,你别拿错了。”

“你别给他们瞧到了,你就说,我要将那些棋谱都赠与你阿爷,你偷偷的给我烧最下头的那一本就成,其他的,你带回去给顾老哥,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顾昭点头应下。

冯天易和娘子没有眯眼多久,紧着时间又回了西厢房,准备再眯眯眼。

灵堂里,此时就只有赵老高儿一个人。

瞧见顾昭又回来了,赵老高儿的心一紧,压低了声音,问道。

“顾小郎,可是我家老爷子他哪里又有不妥了”

顾昭“没有没有,老爷子的屋子是哪间,你也知道,他和我阿爷亲香着呢,今儿回来,他想把那棋谱送给我阿爷。”

赵老高儿在前头引路,“跟我来。”

陈宗霖的屋子倒是简单,床榻上的被褥和衣物已经被陈盼兰收拾妥了,只等着头七和五七的时候,一点点的

烧下去。

赵老高儿摸了摸衣物,眼里有了水光。

“本来啊,我们听街坊的邻居说了,这些衣服的暗袋得剪一些,免得老爷子走了后,把家里的财兜走了太多。”

“我和天易老弟都舍不得。”

“他这辈子过得苦,去了下头,日子还是要过得好一点,老爷子人好,我小时候日子艰难,是他给了我饭吃,又养了我几年冯老弟也是这样,唉。”

顾昭搬出床榻下的藤箱,她瞧了一眼陈宗霖。

陈宗霖有些受不住这样温情脉脉,他杵了杵拐杖,青白的鬼脸僵了僵,声音瓮瓮。

“都多久的事了,还提这些干嘛,小孩子能吃多少,就几口饭的事儿”

“我老了自然得走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轻咳了两声,“顾小郎啊,你和他说,真要孝顺,逢年过节的时候,不求五牲三牲的,这元宝给我烧得真一些就成了。”

顾昭

她将话说传达了一下。

赵老高儿抹脸,得这坎就是过不去了。

“真真真,以后啊,我回回捡桑阿婆家的香火铺子买,再也不贪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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