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石榴院,钱珍珠在花园子里修剪着几枝花。她打算一会儿做着插瓶。

“侧妃。”在钱珍珠停下手中的小剪子，她是慢慢端详着面前的作品时，魏嬷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钱珍珠抬头,她望着回来的魏嬷嬷,她问道“镯儿的事情办妥当了吗嬷嬷。”

“已经全办妥当。镯儿临走前，也是向着石榴院的方向磕过头。还让奴婢带话，说是一辈子难报侧妃的恩德。”魏嬷嬷回道。

“什么恩德不恩德的。镯儿一辈子好好儿的，能过上幸福的日子。我心头就是高兴,不需要她报达什么。”钱珍珠是笑着回话。

“侧妃心善,奴婢是知晓的。”魏嬷嬷是附合一回话，她笑道“镯儿那里，侧妃那当然不求她什么报达。奴婢就是觉得侧妃做事儿，就爱给下面人留着一条好道，也是让人人都有一个奔头。”

在魏嬷嬷的眼中，钱珍珠自然有自个儿的优点。

“嗯。”钱珍珠点点头，又是摇摇头。她回道“也不是什么心善，就是顺手能为的小事儿。我也便是成全别人。也图一个心安。”

钱珍珠从来不觉得她是什么大善人。她就是一个活在尘世里的凡人。七情六欲，哪一样别人有的，她也有。

至于戴上什么善人的牌坊，也不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人就活得太累。在这一个时代里，女子本来就活得不容易，她就不想更多的勉强自己。

魏嬷嬷见着钱珍珠有自己的看法，她只是笑一笑，然后,再是附合一二。

钱珍珠这会儿是想到一件事情。她笑道“嬷嬷,你从杏山县城带回来的丫头,如今瞧着年岁尚小。她那儿嬷嬷打算怎么安排”

“如今大丫在下人房里养着，平日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奴婢寻问过一回，她倒是想在郡王府里当差。还赞着郡王府里的日子好过。”魏嬷嬷待大丫的看法，也只是她一时的心善。

当年带回这么一个人，自然就是让下人房里住着，也是想着这一个孩子太小。

而对于大丫本人而言，郡王府的日子就跟梦里一样。年幼之时，家中亲爹爱赌，家徒四壁，她一个女孩儿自然是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常常被别人逼债上门。

亲爹好些回也想卖掉她和亲娘，而且一旦亲爹喝过酒，在家中打骂也不过是寻常事情。

大丫能做的不多，亲娘要说护她也不存在的。

年幼的她，也是被亲爹抱拳相向过的。至于族人，在亲爹死后，族人们想吃绝户，也没谁想过给她一条活路。

这般恶劣环境下，一点一点长大的女孩儿。一下子来到贤郡王府后，能吃饱能穿暖，可不是就觉得掉进福窝窝。

“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钱珍珠对于大丫的身世了解。她是感慨一回。

“嬷嬷，我提着一回这孩子。也是想着镯儿走后，环儿提为一等大丫鬟。下头的小丫鬟们顺带提拔一人。粗使的丫鬟里又是穿缺一个位置。如果大丫乐意的话，也是让她补一个位置。好歹有正式的差遣，也能每个月领一份月例银子。等着多年后，积少成多，大丫自个儿都是能赞出一份嫁妆银子。”钱珍珠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是好事儿。奴婢替大丫应下。稍候奴婢亲自去通知一声大丫，在石榴院里当差，大丫哪能不乐意的。她是盼着呢。”魏嬷嬷一口就是替大丫应承下来。

在钱珍珠眼中，小姑娘当差挺可怜，真可谓是一个小童工。落在魏嬷嬷眼中又不同。

大丫年岁小，当差也不会真的太累。石榴院里也是讲一个人情味。更何况在大户人家里，仆人也讲一个资历。越早

当差，只要不是人真的蠢笨的没法子提拔儿，一般早当差的都容易混上一个好前程。

魏嬷嬷觉得大丫如果早早当差，将来若能混一个好前程，一辈子也是有一个依靠。

“这事儿嬷嬷安排一下就是。嬷嬷也可以替大丫说说情，让坠儿指一个轻省些的差事给大丫，小女孩的年岁浅，也不是真让她干什么累活。”钱珍珠笑着吩咐一话道。

“全听侧妃的。”魏嬷嬷不会拒绝钱侧妃的好意。在她想来，大丫是她领回来的，侧妃乐意记住这么一个小角色。一切为什么

还不是为着她的体面，也是关心着她周遭的一切。这等好心，魏嬷嬷是受用的。

当然，魏嬷嬷想的也没有错。大丫如果不是魏嬷嬷领进贤郡王府的。钱珍珠是懒得多管，只会让二位管事的钟嬷嬷和金嬷嬷就按着府里的规矩办事情。

此时的魏嬷嬷又是陪着钱珍珠说了片刻后。尔后，她是告退离开。

魏嬷嬷先去寻着坠儿，把大丫的事情一提。坠儿当然不会驳魏嬷嬷的体面。如今管着石榴院的诸丫鬟之首的坠儿，一口应承下来，也是让大丫当差后有一个轻省的差事。

尔后，从坠儿这里告辞后，魏嬷嬷就去寻大丫。

在厨房里，大丫在跟着婆子做些活计。见着魏嬷嬷，厨房的一杆子人忙是见礼。

魏嬷嬷是钱侧妃的心腹，是大公子身边的教养嬷嬷。后半辈子能得到大公子的奉养。在一众的仆人眼中，这等人物自然也是得奉承的。

魏嬷嬷听着大家伙的问好，还有一些人的巴结。她是笑着一一回应。

当然，魏嬷嬷也没有心思真的与人插磕打混。魏嬷嬷干脆的说明来意，点名儿把大丫领走。然后，大丫就在许多小丫鬟羡慕的眼神中，她被魏嬷嬷领到大厨房的院外去。

外头过路的夹道里，魏嬷嬷仔细的端详着大丫。她瞧着，这孩子跟初次见面时变化真大。

“好些年没仔细瞧，如今一打量，大丫你是长得越发的端正。模样也是不错的好孩子。”魏嬷嬷夸一回。

“进王府后，奴婢过上好日子。奴婢有今天，全是嬷嬷的提拔。”大丫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她还是知晓着，她在王府里日子过得舒坦，全是魏嬷嬷的功劳。别人待她客气，也是瞧在她身后有一个魏嬷嬷。

“好孩子。”魏嬷嬷又是赞一回。尔后，她是说明来意。

一听到去石榴院里正式当差。往后也能吃上一份月例银子钱。大丫只有高兴的份儿。她笑道“奴婢愿意，奴婢太愿意了。”

这等美事降临头上，大丫没有拒绝的道理。

魏嬷嬷见着大丫连续点头，她是笑道“成，你自个儿也乐意着。那你就跟我去一趟坠儿姑娘那里。往后，你就是在坠儿姑娘的下头当差。”

魏嬷嬷也不担搁时间，她就是领着大丫往石榴院去。

这一日，石榴院里走到一个旧人镯儿，又添一个新人大丫。

这等小事情，搁在贤郡王府里也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添补空缺，实在是正常的一件事情。

京都，杜宅。

贤郡王李隆暻和表妹杜雁蓉在探望一回老祖母后，也是被留下来用饭。

李隆暻没有拒绝舅舅家的美意。最后男客里招待李隆暻的就是表弟杜伯孝。

至于亲舅舅杜老爷，这一位还在当差。暂时没归家呢。

杜伯孝对于表哥李隆暻，那是巴结的份儿。在这一位皇子表哥的跟前，杜伯孝把姿态摆的低。

女客这一边，伯孝媳妇在招待的郡王妃杜雁蓉。杜雁蓉简单的用过饭后。她心情不错的样

子，还是跟着伯孝媳妇一起看一看小外甥。

在瞧着小小一团的小外甥，杜雁蓉笑道“长得俊，瞧着眉眼间，也是能瞧出来大弟弟的模样。我看啊，是一个长得像他爹的孩儿。”

杜雁蓉心头是羡慕着弟妹。她瞧着小外甥，她多盼望着这样一个男娃娃就是出生于自己的肚子里。

“大姐姐。”在杜雁蓉晃然出神的时候，伯孝媳妇是喊一声。杜雁蓉收回思绪，她笑道“弟妹，我想陪着母亲去其它屋里说说话。这儿嘛，就得劳烦弟妹你照顾一下小外甥。”

“成，全听大姐姐的。”伯孝媳妇一口应下。她有乐意陪一陪儿子。至于大姑姐和婆母要说些什么话，伯孝媳妇没急着打探。

在伯孝媳妇想来，婆婆这里的嘴巴不太严实。她这一个做儿媳的，真想知道时，也能从婆婆的口中打探到。

杜雁蓉是挽起母亲杜太太的手臂。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往花厅去。

花厅里，丫鬟送上茶点。杜雁蓉打发掉自己带回来的丫鬟。杜太太也是挥手让杜宅的侍候丫鬟与婆子退下去。

待花厅里就是剩下母女二人。杜雁蓉是端起茶盏，她是捧在手心里，就像是捧着一个小暖炉一样。

“母亲，女儿瞧着还是祖母有体面。祖母出马，宫里的姑母总会乐意退一步。”在杜雁蓉的眼中，这才是真相。此时，她不过是吐露出来。

“你姑母，那待你祖母的感情确实是不同。”杜太太是赞同女儿杜雁蓉的话。

“”杜太太的目光是落在女儿的脸庞上。她张一张嘴，似乎又想讲些什么。只是到底难开口。

“母亲可是担忧女儿在郡王府里过得不顺心。”杜雁蓉开口，她在亲娘面露为难之色时，她是讲出来事实。

“嗯。”杜太太轻轻点头。杜太太对于女儿的话语，那是不否认。她还是真有这样一种担忧。

“顺不顺心的，女儿总要在郡王府里过一辈子。”杜雁蓉是有一点儿委屈，又能一点儿无奈的回着话。她脸上的神色之间，也是有些怏怏不乐的。

杜太太本来端起来的茶盏这会儿是搁回桌上。杜太太开口，她说道“蓉姐儿，你是一个什么打算。你说说，如果娘的帮衬上的，娘一定帮忙。”

杜雁蓉瞧着亲娘心软，她是非常高兴的。她抬头，就问道“真可能吗”

“母亲，女儿就是担忧，一直没能报达您的养育之恩。女儿一直就给母亲添麻烦。女儿心头万般的愧疚。”杜雁蓉的眼眸子是蓄满了泪水。

杜雁蓉没有哭，只是这般强忍泪水的模样，就是让杜太太的心防被突破。

“蓉姐儿，是娘的无能。早知如此，娘一定不能让你嫁去皇家，嫁给你表哥。”杜太太也是满面的伤心与感怀。她说道“人人都道你攀着高枝儿。可是你如今过的日子，叫一个有苦都是讲不出来。”

“母亲。”杜雁蓉一听这话后，她眼眸子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就是落下来。

“这是在娘家，你是在为娘的跟前。蓉姐儿，你想哭，就是哭一场。”杜太太瞧着女儿万般委屈的样子，她是准备容忍女儿一回。

杜雁蓉默默的落着泪。她在听着亲娘的话后，她是觉得鼻头太酸涩。

“母亲，女儿也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小心思太多。如今是在婆家得罪姑母和表哥。”杜雁蓉也是后悔。她想，她当初如果没有做那些注定失败的蠢事。如今的一切是不是又不同。

想再多又如何

覆水难收。杜雁蓉只是不想让自己落到更可悲的地步。她不想一辈子，活得最后还要瞧着下头小妾的脸色过日子。

杜

雁蓉从袖中拿出帕子，她是擦掉眼泪。

等着泪水不见了，杜雁蓉的眼角还是红红的，看得出来她是哭过的模样。

“蓉姐儿，你讲一讲吧。你想让娘家如何帮衬你。”杜太太想着女儿难得的回一趟娘家。她总要替女儿分忧一回。干脆的也不打算跟亲生的女儿绕弯子。毕竟杜雁蓉

这一位郡王妃能留在娘家的时辰是有限。

杜雁蓉是压低声音，她在亲娘的耳边低语几句。

杜雁蓉也不求旁的，只是求一些药丸子。作用嘛，五花八门的。

杜太太一时间，她也是犯着糊涂。只是最后，她还是应承下来。

“蓉姐儿，你”杜太太叹息一声，她说道“你往后细心些。也是当一个名声儿好好的嫡母。有嫡母的身份在，就在皇家的法度在，你的将来总有要名声的庶子奉养。”

杜雁蓉听着这话后，她是点点头。她回道“宫里的姑母盯着，表哥也是盯得紧。母亲放心，女儿一定做一个好好儿的嫡母。名声，也怕是女儿如今唯一能抓一抓的东西。”

这一日，杜雁蓉觉得回娘家一趟，她是收获颇多。

等着贤郡王夫妻从杜宅离开，又是一起回到贤郡王府后。

杜雁蓉还是留着表哥在牡丹院里小坐片刻。李隆暻客气的拒绝掉。

杜雁蓉面上带着笑容，她是温婉的送走表哥。只是送走表哥后，杜雁蓉的神情有些低落。

这般往后，贤郡王府的后宅挺平静。一切似乎又是恢复往常的模样。

钱珍珠等后宅的女眷按着规矩，又是天天去正院请安。

钱珍珠瞧着郡王妃待刘庶妃不错。至于刘庶妃嘛，她待郡王妃的态度就是有待考量。

郡王妃待刘庶妃不错，可不是嘴里讲一讲。刘庶妃这里得着郡王妃不少的赏赐。

这些事情的发生，让管着中馈的钱珍珠忍不住的感慨一回。刘庶妃跟郡王妃暗中是不是达成什么交易。

钱珍珠能做的不多，只是把异常的事情跟钟嬷嬷和金嬷嬷提一嘴儿，让两位嬷嬷盯紧些。不为旁的，只为着刘庶妃的膝下有一位二哥儿李茂禧的存在。

钱珍珠不乐意盯太紧，也是怕惹来麻烦。谁让她一个侧妃管着中馈之权，说出去都是惹来非议。更何况她的膝下还有大哥儿李茂禛。

李茂禛、李茂禧兄弟二人年岁相差不大。在许多外人眼中，同是庶子，二人的前程也差不太多的。

真是郡王妃一直没有生出来的嫡子的话。庶次子的李茂禧也是一个争一争世子之位的种子选手之一。

钟嬷嬷和金嬷嬷是贤郡王安插在后宅的管事嬷嬷。这二人是不乐意出差子。前头的福嬷嬷和满嬷嬷就是旧例，真是出差子。甭管是不是自己的锅，都得背一背。

钟嬷嬷和金嬷嬷可是不想晚节不保。她们还是盼着在贤郡王的跟前落下一份体面来。不光是为自己，也是为亲人，都是盼着得一份体面，也是给子孙后辈留一个求前程的台阶。

牡丹院里。

又一次的晨安结束后，郡王妃是依着旧例，也不多留各小院的女眷。

钱珍珠等人自然是起身告退，然后一一见礼后离开。

郡王妃安坐在主位上，她是瞧着女眷们退出去后。郡王妃是把端起茶盏，她没有喝。她是打开茶盖，她是瞧着茶汤。

良久后，郡王妃是叹息一声。

她是心头想着，明明谋划太多。奈何石榴院的钱氏太谨慎，一直寻不到机会啊。

郡王妃想谋什么，也不过是抱养一个庶子的机会。郡王妃想得到的东西真不多。

至少，她自个儿是这般认为的。

石榴院这里，一时间郡王妃是拿钱氏没折。主要是钱珍珠拿住中馈之权。

以往郡王妃可以施的小手段，现在没法子使唤。真是使唤出来，也是会招不住表哥的查证。

郡王妃觉得她如今盼的东西不多。她就想养一个孩子，也是让牡丹院里添一些烟火气，添一点儿孩子的欢笑声。

郡王妃对钱氏上心，在郡王妃的心中，如果可以的话，她最想抱养的大哥儿李

茂禛。立嫡立长，嫡子嘛，郡王妃没得生。那庶子里，庶长子自然就是显眼，也是世人眼中最正统的继承人。

“唉。”郡王妃的目光往下挪，她是瞧着自己的小腹。她是叹息一回。

郡王妃做事目的，她只是想在钱氏的身上寻着差处。到现在看来，一直寻不到的话。郡王妃也不是在一颗树上死磕之人。

郡王妃的目光又是一挪，她是瞧向海棠院的方向。

“刘氏啊”郡王妃更是呢喃一回。她无声的念叨道“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二哥儿也是一个挺好的孩子。”

郡王妃想着此山不通，那就走别道。

海棠院里，一回来屋后，刘庶妃就去瞧一瞧儿子李茂禧。

刘庶妃在抱着儿子哄一哄时，她是春暖之时，还是打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