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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如影随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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辩解得还挺有道理。因为在枫林镇的方言里,很少鼻音,象棋里的“车(ju)”,读起来确实跟“军(jun)”一模一样。

校长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摇摇头走了。

其实,校长不知道的是,能将“车”读成“军”,还算好的,起码能读出声,而且有据可查。更糟糕的情况是,即便用方言,周老师仍然有很多字读不出来,全靠舌头一卷蒙混过去。

往往是周老师一篇文章朗读下来,学生们全都目瞪口呆,没听懂一个字。

这时教室里安静到听得清纸片落地的声音,周老师则对大家的朽木不可雕怒不可遏,将书一扔:

“日你妈,碰上一群呆头呆脑的瓜娃子,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他不知道的是,学生们碰上他这么一个语文老师,才真的倒了八辈子的霉。

周伟良教书的第三大特色,是打人。

在课堂上,如果他只是日你上下八代,算是幸运的,说明他今天心情很好,有可能在赌桌上赢了钱,或者在村里泡了个妞。

更多的时候,学生们若提出质疑,或稍有坐姿不当,周老师一巴掌过去,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算是最轻的,通常都是鼻孔和嘴角鲜血直流。打完后还要先声夺人:

“日你爸,放学后让你妈来见我。”

学生们都清楚,周老师平常虽然读不通文章,但张嘴说话并没什么障碍,舌头的运转甚至相当灵活,尤其是日人上下八代时,前后左右翻飞,连四川腔都能模仿得维妙维肖。

由此大家便知道,这一刻的周老师是真生气了,否则不会将该日谁、该见谁的顺序说乱,他又不是当下时髦的“搞基人”,日人家爸爸干什么?可见已经语无伦次了。

以上三大特色,学生们都能忍受。即便是挨打也没什么,农村娃皮粗肉糙,只要不伤筋动骨,鼻青脸肿回家就说摔了或碰了,过个几天完好如初,也没哪个家长会在意。

况且,农村学校本来就没有良师生存的土壤,倒是培育得打手如云。打人的老师,周伟良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是最凶残的一个,当然也不是最手软的一个。

惟有最后一项特色让学生们叫苦连天:罚钱。

以周老师教学的方式方法,效果可想而知,据后来学校解密的文件看,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语文只有一个学生勉强及格,61分。

平常的单元测验之类就更是一塌糊涂,大多数时候全军覆没,全班平均分20上下。

可是,周老师又偏偏喜欢给学生测验,人家都是一月一次,他半月一次。有时还来个突击检测。根本不嫌批改试卷是项繁难的工作。

顺便说一句,那位期末考试惟一及格的学生,名叫汤山。周老师自始至终没记住这个人。

为什么周老师对考试乐此不疲?原因大致有二。

一是面对面讲课对他而言是个高难度动作,普通话说不标准,只能以半吊子的四川粗话唬人;而且课本上的字很多不认识,经常靠蒙混过关,总觉得在学生面前气短三分。

只有考试最简单,往学生面前一站就行了。他没有知识,但有气场。

第二个原因是关键的:给学生考试,能给他带来营业外收入。

周老师明文规定:凡考试不及格者,按所缺分数罚款,一分一元,在考试分数公布之日的第二天放学之前上交,不得有误。王子与庶民同此一理。

交不上钱的,吐一脸口唾沫,暴打一顿,轰出教室。顺便日遍祖宗十八代,最后还要见家长。

当时的农村家庭,绝大多数经济条件不太宽裕,学生娃身上基本没什么零花钱,偶尔罚个一块两块,勉强能对付。

可班上大多数学子,每次只能勉强考到二十几分,隔半个月便要上交三十几块,就不是勉强能对付得了。

那一年,首先是村子里每个角落的铁器东西都被孩子拿去卖掉了,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大炼钢铁时代。

接着是,村子里偷盗之事频繁发生。当年全县最轰动的一个案件是,几个小学二年级的孩子,从后山上牵着一头牛,走过二十里山路,在枫林镇沿街叫卖。

除了工资,周老师每月还可以额外收入几百甚至上千块,他心安理得地用来改善自己的辛苦教书生活。

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可能在此地待上很多年。因为他渐渐觉得这种生活也不错,除了课堂上有点苦闷,其它方面一切都好,乡下空气清新,手头上也比绝大多数身边人富足。

而且他在学校基本上一言九鼎,甚至连校长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愿。他沉醉于这种感觉。

当然了,那时的周伟良才二十岁出头,还是个单纯的年轻人,把世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些。

他的教师生涯并没满一年。并非他不想干下去,而是他不敢再干下去了。

因为他发现,山村老师,如果干得不好,其实也是个风险相当高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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