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目送二人离去,又端上了汤药,伺候康熙喝下。
康熙喝完后,沉默良久,开口道“梁九功,我是不是做错了。”
梁九功闻言,垂首道“奴才不明白。”
“老三知我病了,尚有哀色。太子却嬉皮笑脸,不成体统。”
梁九功依旧弯腰,口中道“许是太子知晓皇上您未得重病,为您欢喜。”
康熙叹了一口气,心里堵得慌,让梁九功下去了。
梁九功躬身而退。
康熙心里沉甸甸的,他自问自己对胤礽已经够好,每每想着胤礽幼时失恃,只他一个皇父看顾,他若不上心,难免让胤礽落到他幼时的处境。
他总不忍心。
他对太后说,纵容胤礽,固然是试验,却又何尝不是想把自个儿幼年未得的皇父恩情填补给他。
胤禛想了会儿,逗她道“我在一本子虚书里看过这样一个故事,只咱们两个知道。”
八哥比四哥有趣。
胤禛行礼道“儿子受教了。”
一番论功行赏后,康熙才下朝。
他不曾得到的,胤礽得到了,就好似幼年的他得到了。
胤禛娓娓道来说是有个叫姓赤的人家,以养王八为生,都说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别人便给他取了个诨号,叫赤万岁。
他时常叫胤礽要团结兄弟,他百年之后,他的子嗣可不就是要让胤礽照顾吗。
噶尔丹居于山背面,临水布阵,将万余骆驼缚蹄卧地,背负木箱,蒙以湿毡,摆成一条如同城栅的防线,谓之“驼城”,令士兵于驼城之内,依托箱垛放枪射箭。
胤禛认真听着,点头道“我自是会好好待她。”
她对他淳淳善诱,是他的恩师,教导颇多,恩情难舍,却唯独不似母亲与孩子。
胤礽看着重叠宫阁,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两方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长生拉着他,问“还有呢,还有呢”
“儿子知道了。”
长生年岁虽小,象棋却也下得有模有样。
旁边的宫人听入迷了,她们惯常是相信阴司报应的。但因见识所限,说的也不过是无头鬼、狐狸报恩报仇的乡野故事,哪听过这个。
赤万岁某日被自己养的王八咬了,亡魂去了无何有之乡,在那里短暂停留了些时日。
他们心知肚明。
胤禛张口欲言,最后还是道“额娘保重身体才是。”
可他的皇父英明神武,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弓刀步箭,都不在话下。
“我是担心额娘身体。”
次日,遣使向清军乞和,乘机率残部夜渡西拉木伦河,狼狈逃窜,逃回科布多。
尽管乌玛禄从不认为她与康熙是知己,然而,她的确是天底下最了解康熙的人。
琉璃默默服侍。
乌玛禄微微颔首“惯是这样。”
大清早,他就唤来梁九功,让梁九功传口谕,让太子胤礽先回。
他的母亲早已死去于某个午后。
琉璃忙劝慰道“主子没有一日不担忧小主子,佟佳主子每隔几日便会叫人递小主子的消息,主子事事知晓,难免没问。”
她连忙点头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四哥你快说。”
噶尔丹大败。
因为是地府勾错了魂,阎王没奈何,只得叫他还阳。
他孺慕皇父。
素真已经有孕在身,大着肚子
,不便出门。
她说“你皇父虽对太子格外亲近,心里也是有你们的。”
这本就是他胡诌出来的故事,哪儿有什么然后。
胤禛就自己回来了。
可胤礽见他尚无哀色,又如何能好好照顾兄弟姊妹。
九月,康熙回宫,连带的一堆后妃尽皆回宫。
他内心的渴望说不出。
她觉着无聊,便道“四哥,你读那般多的书,给我讲个故事吧,嬷嬷她们说的故事,我都听腻了。”
胤禛入了偏殿,见屋里已经有三个娃娃,他看着最小那个“这就是那位九妹妹”
纵然是许了他荣华富贵,他都不愿意。
阎王要将他转世,他死活不依。
“我听琉璃姑姑说,额娘又病了。”
长生喝完药跑过来,拉着胤禛袖摆,叫他“四哥,咱们去见五姐好不。”
长生身体不好,什么都做不得,别说是读书识字,就连女红或书画,都也做不得。
他对她极为恭敬。
他怎么来的,怎么走的。
天气太热了,嬷嬷们是拦着他们出门的,两人索性坐在宫里下象棋。
乌玛禄点头“你惯来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额娘相信你。”
他怎能忍心见她受苦。
胤禛出了宫门,琉璃正要行礼时,胤禛停下脚步,看向琉璃“皇父前些日子来过”
胤禛等金乌西沉才回宫,乌玛禄又叫人给他带了些糕点,叫他留着自己吃。自也是让他给老八带了一份。
他退了几步,看着胤禵,胤禵能说几个字了,却也说不出什么名堂。
旁边的嬷嬷忙点头“正是九格格。”
他期望自己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能像皇父就好。
小太监弯腰行礼“太子,请吧。”
两人实在无话可说,乌玛禄看他干坐着难受,让他下去看弟弟妹妹们去了。
清军追击时,目测噶尔丹残部只剩下数千人。
他打算回去看看医书,能不能免额娘身体苦痛。
她还是强迫自己多叮嘱了几句“夫妻之道,在于责任。她是你的嫡福晋,为你打理后宅,辛苦颇多,断不可以让他人轻辱了去。”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不论她说什么,似乎都带了几分说教的意味。
他们不曾明说。
胤禛耐心陪她玩儿。
他却还是佯装思考了一会儿,补道“赤万岁在无何有之乡停留了一段时间,阎王虽许他还阳,却怕她泄露了无何有之乡,便将她变了个哑巴。”
长生忙应下了“好。”
琉璃送他出去。
八月初一中午,边境,交战开始。
乌兰布通位于克什克腾旗之西。该地北面靠山,南有高凉河,地势险要。
胤禛想了会儿,只道是“想来皇父和额娘寻的,不会有错。”
他们二人都是心思敏感之人,能够轻易感觉得到他们之间有一层厚厚的厚障壁。
言下之意便是没什么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