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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笛_第2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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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冲吓得闭紧了眼睛,可他还是听得到利刃戳进皮肉的“噗、噗”声,惨叫的声音,刀刃相击的声音,当然,还有那透过後背传来的心跳声,擂鼓一般的急切。一路上,不断有人叫嚣著冲上来,即使下了楼,在花园奔逃时也是一样,司马绍的衣服渐渐湿了,咸涩的是汗,再後来,便有淡淡的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嘈杂的人声终於被甩在了後头。司马冲觉得自己被哥哥抱上了高处,他听到马匹发出的鼻息,晚风自耳畔飞掠而过,於是他知道他们已在马上驰骋。他睁开眼睛,看到夜色里房舍正一排排後退,街上安静极了,然而远远地有马蹄嗒嗒地逼迫过来。司马绍把他紧紧地拥在胸前,对他说:“别怕。”

司马冲不吭声,只是怔怔望著司马绍。此刻的司马绍宛如一个刚刚如地狱里爬出的修罗,他的衣袍已被鲜血染成了浓浊的绛红,脸上、手上溅满了血污,腰间的短刀不见了刀鞘,连刀刃都卷了口。司马冲伸出手,迟疑地碰了碰那刀刃,终於将刀摘了下来,捏在手里。

这一切,司马绍全没看到,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身後的追兵上。司马绍的马是原是百里挑一的神骏,故而王敦府上追出的快马,能盯到此刻的也只剩下十数匹了,司马绍自马鞍边摘下弓箭,瞄准追兵就射。他虽在病中,又经过一番苦战,人已虚弱到极点,拉弓的手都在发抖,却如有神助,准头依然不错,等到箭袋射空,追兵只剩下了一骑。

东方的天幕渐渐透出青白,两匹马不知不觉跑到了城外,司马绍的手仍紧紧攥著缰绳,身子却越伏越低,几乎要贴到马上。司马冲只听他咳了一声,紧接著一汪鲜血便喷了出来,染湿了司马冲的肩膀。

“冲,你不要怕……”他说,他尽力揽著弟弟:“我没事,我一定会带你走。”

後面的马却越逼越近了,司马冲已看得清马蹄扬起的灰尘,也看清了马上人的脸孔,那是王应!两匹马已近在咫尺,而现在的司马绍,绝不会是他的敌手。

司马冲突然尖叫起来,他不停地挣扎,司马绍用尽了力气,也抱不住他,随著“咚”的一声,司马冲跌下了马去。司马绍赶忙勒住马头,回过身想要拉他,司马冲却举起了短刀。

朝阳破云而出,殷红的光芒落在卷了刃的刀锋上,依旧是那麽迷人。司马绍永远忘不了司马冲的表情,他望著他,脸色惨白如纸,然而那双漆黑的眼睛分明笑了,那麽坦然、那麽了然的笑。司马冲没有说话,可司马绍读懂了他的眼神,他在说:再见,哥哥!

他把刀刺进了司马绍的马臀,受伤的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的箭,载著司马绍狂奔而去。而他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发足飞奔。

王应怔了怔,到底还是朝司马冲追了过去。没追多远便截住了司马冲,而司马冲也举起了短刀。

司马绍最後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一直在踢打自己的马,他想要回头,想回到司马冲的身边,然而他已经没有气力了,他昏昏沈沈地被马载出很远,接著便失去了意识。

62

怎麽回到建康,怎麽被抬进宫里的,司马绍全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在床上躺了很久,所有的御医都聚集在寝殿。後来王雪坤告诉他,他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他身上的伤已多到他们无法几乎已施药。可他不觉得疼,伤口也好、心脏也好,仿佛都麻痹了,他只有一个念头,一睁眼,他就对温峤说:“不论你说什麽,这一次我都要发兵!”

温峤看著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昨夜王敦已经起事。万岁,我们终於等到了这一日。他既然来了,就已经输了。”

是的,王敦不会知道,现在的建康已不是一年前的危城,而是一个精心布下的迷局。

太宁二年秋七月壬申朔,王应代替重病的王敦,率水陆大军五万,直逼秦淮南岸,兵马刚上朱雀桥,桥墩下头烟火冲天,眼看著火舌卷上桥栏,桥板焦断,士卒逃生不及,纷纷落水。王敦的先锋精锐就这样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以後的战局也延续了这一边倒的态势,王应沿河道左突右撞,可怎麽都冲不破秦淮一线,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王应羞愤之下,集中兵力,猛攻石头城。司马绍伤势未愈,却抱病上阵,亲自督战,石头城守军士气大振。两军相持数日,王应那边渐渐坚持不住,不久便传出王敦暴毙的消息。

温峤是在黄昏得到的这个消息,他匆匆赶到石头城,却见司马绍已换上了轻装,腰系长剑,俨然是戎马装扮。询问之下才知道司马绍已召集了三千勇士,打算趁夜著夜色渡过河去,一举踏平王敦大营。温峤一听便急了:“这时机虽好,但未免太好了一点,谁知道王敦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或者是诱敌之计呢?”见司马绍神色坚决,他凑近一步,低低地道:“纵然要去,您也不能亲自上阵,这实在太凶险了。”

“机不可失,再说,这里再险也险不过姑孰吧。”司马绍朝城下望去,沈沈暮色正笼著对岸王敦的大营:“也许他就在那里。”

“万岁,王应是多狠的人,世子说不定已经……”

“不。”司马绍打断了他:“我知道的,他不会死,他还在等我。”

那一晚,司马绍到底领著三千兵勇渡过了河去,熟睡中的王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司马绍派人烧著了营帐,风助火威,秦淮河南一片通红。驻守在石头城的温峤见势,忙发倾城之兵渡江出击,两军在河边激战了一夜。

到了天明,温峤举目再看,王应的营地已烧去了大半,数十万大军也只剩下区区百人,其余的不是死了,便不知逃去了哪里。温峤欣慰之下,又替司马绍担心起来,找了几个将领来问,都说没有见到他。温峤顿时急了,却见远处有座大帐,虽烧去了小半,仍是威风赫赫,与别不同,温峤知道,这是主将营帐,不是王敦住的,便是王应的居所,他心中一动,忙提刀跑了过去。

刚刚走近大帐,里面便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巨响,仿佛有人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接著便是刀剑划出的风声,伴著“噗、噗”的诡异声响。

温峤壮著胆子冲进营帐,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整间大帐里,到处是飘动的素幔、低垂的白幡,原来这竟是一间灵堂。而更让人胆寒的是,灵堂正中的那口棺椁已经被人劈开,一具尸体被拖了出来,横陈在地下。此时,有一个男人手握长剑,正发疯一般砍剁著尸体,飞溅的血肉已糊满了他的袍摆,有些甚至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万岁!”温峤扑过去,拦腰抱住他:“您在做什麽?!”

司马绍挣扎著,狠狠踢踹那业已面目全非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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