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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笛_第1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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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医也连连叩头:“太子,这药饵您断断做不得,弄不好会出人命!”

连言艺都跪下了:“太子,请以大局为重!老奴愿为药饵!”

这些话,司马绍仿佛一句都没听到,他紧闭著眼睛,脸色因药力涨得通红。这是他头一次沾五石散,吞得又多,反应也就格外地大,才过了半柱香功夫已是汗落如雨。侍从忙端来一把凳子,扶他坐下。他摆了摆手,睁开眼来,看著吴太医:“什麽时候可以取血?”

吴太医见他眼里都布满了血丝,知道五石散已行入血脉,眼下便是放血的好时机了,可他怎能真拿司马绍来做药饵,当下紧闭了嘴巴,不敢说话。司马绍冷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来,自侍从腰间摘下了佩剑,只听“噗”地一声闷响,空气里顿时弥漫著一股血腥气味。只见司马绍左腕鲜血直流,一滴一滴跌落地下。

吴太医忙抓过个茶碗,泼掉茶汤,将司马绍的血接到碗中。

“太子,”他一边接血,一边望著司马绍道:“您对世子那份心,我都明白。这一次我便是直下黄泉,闯进阎王殿里,也会帮您把人拉回来。”

司马绍听到这话,微微点头:“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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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医这方子听来荒唐,用下去倒真有成效。服下血药後不久,司马冲的呼吸便均整了许多,待到天色放明,竟睁开了眼皮,虽不能说话,却望著哥哥,不住流泪。司马绍攥过他的手,贴在唇上轻轻吻著。

眼看日头渐升渐高,侍从不安起来,三番两次地催司马绍动身回宫,司马绍却不做声。及至卯时前後,宫中忽然来了人,急召司马绍回去。司马冲身子不好,心里却是明白的,晓得父亲的病情定是又加重了,虽然万般不舍,还是放开了哥哥的手,眼睁睁看他去了。

哪知司马绍这一走,直到傍晚也没有回来。司马冲昏昏沈沈地躺在床上,又是担心父亲,又是挂念哥哥,便焦躁起来。他生性绵软,急了也会不冲人发脾气,只是紧攥著手。等太医发觉,逼著他摊开手来,那掌心早被抠烂了,红红紫紫,都是伤痕。

到了傍晚,司马冲身上又开始发烫,昏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吴太医正手忙脚乱之际,东宫内侍德容突然到府。言艺忙将他请到司马冲屋中。德容在司马冲床前跪下,五体投地:“世子,圣上薨逝了。”他压低些声音:“太子说了,说凡事有他,请您静养。”说著,便急急告辞了。

德容走後,司马冲躺在床上,半天都没动。言艺不免担心,走上去一瞧,司马冲歪著头,把脸埋在枕头里面,言艺再一摸那枕头,竟然全都湿了。

吴太医在边上看著,不禁摇头:“世子,心里难受的话,说出来才好,似你这般重情内敛,伤的是自个儿啊。”

司马冲却似全没听见,仍旧一声不吭。

次日一早,东晋的国号由太兴改成了太宁,二十四岁的太子司马绍登上了帝位。也就在这一天,司马冲的病势急转直下,吃什麽便吐什麽,精神却比往日都好,也能开口说话了。

吴太医行医多年,人情练达,晓得司马冲的心思都在司马绍身上,见了那人便是生,不见那人便是死,眼下只怕是个回光返照的光景。可新君即位、万机待理,司马绍再是有心,也不可能立时抽空来看司马冲的。吴太医无奈之下,只得一边想些方子,煎了药,喂司马冲服下,一边好言好语地宽慰他。

哪知司马冲竟是个极通透的人,劝慰的话只听了一半便摆手道:“多谢您,我都懂。” 他抬起头来,脸色虽然憔悴,一双眸子倒是温润如水:“这些日子难为你了。我虽不能动,心里却是明白的。”说著,将言艺叫到了床前:“来日你见了绍,跟他说,他对我但凡有一分真心,就放了吴太医全家。”

这话说出来,分明是在交代後事了。吴太医眼眶发热,言艺更是泣不成声。正在这时,外头帘栊作响,走进来一个人,长袍委地,玉色的袍摆描金掐线,团著龙纹。

言艺、太医回头一看,双双拜倒,“太子”两个字已到了口边才慌忙改作“圣上。”司马绍却没心思计较这个,他大步走到司马冲床前,把他揽进怀中:“你说的什麽话?什麽叫‘来日’?”

司马冲见他来了,淡淡一笑:“你来了也好。你说过的,我要什麽便给我什麽,这十来条人命总能给我吧。”他望著哥哥的眼睛:“我不会再跟你要别的了。”

司马绍听到这儿,不禁变色。司马冲却朝他胸口又靠近了一些,把脸埋在他袍子里,深深吸了口气:“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说著,他缓缓阖上了眼帘:“这些天,我常常想到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和你在一起,天天都很开心……我那麽小、那麽傻,什麽都做不好,可是你从来不嫌弃我,那麽耐心地教我,处处护著我。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不管发生什麽事情,我都不会生你的气,我都要陪著你……”

“可是,现在我很累……我怕管不住自己,我怕以後我会怨你……”

“所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绍,我没有怪你……”

“绍,我很喜欢你……”

司马绍抱著弟弟,听著他那些胡话,鼻子不禁一阵阵发酸,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司马冲的发间。司马冲的头发很软、很细,据说这样的人心肠软,特别好骗,也特别容易受到伤害。这样的人,就算被伤到了,也还是会顾念著对方的好处。

这个安静的、单纯得近乎於傻气的孩子,还跟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你是做大事的人……”司马冲的声音里透著疲惫:“我知道,许多事情你迫不得已……总得有人牺牲、有人让步……”

司马冲抬起手来,颤抖地拨开了司马绍的额发,抚著他发际一道深深的疤痕,那是两年前,父亲拿镇纸砸的。为了这一段不见天日的感情,他们都吃够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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