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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_第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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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季军最近手气出奇的好。

他之前无所事事在赌场附近闲逛,撞到一直群人抢劫刚从赌场出来的肥羊。季军亲眼看着他们拿着钱包走了之后那个被抢的又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沓钱来,估计是想数个数。天赐的机会,那肥羊已经遍体鳞伤,季军从后头敲了一闷棍,直接把人敲晕了,拿了钱就进了赌场。

这钱也就够一桌的,可财神爷要来谁也挡不住,居然让他靠开局的这点筹码连赢好几局,统共搬回来几十万。季军旁边的赌徒都看红了眼,他想到这钱是怎么来的也就不敢直接带回家,都换成筹码直接存在赌场里。开始他还回去两趟,后来越赌越大,吃住都在了赌场。后来赢了百来万被从大厅请进包厢,更是意气风发,一局就打一百万开头的。然而到这里财神爷就像突然收了手,季军三天下来就没赢过——先是赔了本金,然后赊账、向赌场借,百万一局的牌桌,妄想翻盘,欠的钱却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季军杀红了眼,滴水未进巴在赌桌上一整天,竟直接撅了过去。醒来之后被两个肌r_ou_发达的壮汉保安一左一右架着,赌场的管事经理往他脑门上拍了一张单子。

欠条,统共三千万。

季军两眼一翻,几乎又要晕过去。哆哆嗦嗦地看了那张欠条半晌,突然猛扑上去把它撕碎了就往喉咙里咽。管事的看他干呕着把欠条咽进肚子,不紧不慢露出个笑来,直接省了讨钱的步骤,说了句。

“这是打算不还了。”

三千万,一根手指头当一百万来算,季军被死死按着在黑屋子里砍了十根手指和十根脚趾头,只剩下两对血淋淋光溜溜的手脚掌。季军喉咙已经喊破了,昏过去几次,又被下一刀的剧痛硬生生惊醒过来,面色苍白,瞳孔充血,活脱不似个人样。这砍完之后掌事的一算,哦,还不够,还有个一千万的。这回没指头抵账了,要用命偿。

原来已经要昏死过去的季军眼睁睁看着刀尖逼近,突然梗直了脖子,脑门脖颈青筋激凸,扯着破音渗血的嗓子拼尽全力喊:不——别,别杀我!我还有东西,家里,家里还有老婆孩子!

管事的一笑,说,“你要用你老婆孩子还?”

季军拼命点头。对方又仔细问问了老婆孩子的情况,然后大方的一挥手,表示老婆就不用了,他们要小的那个。拨了夏美的电话让季军对着听筒把事情说了,让她把孩子带过来。电话里夏美还短暂地迟疑了一瞬,被他嘶声力竭地吼了回去,谈妥之后季军呼吸急促,眼睛几乎发出绿光。他为了活下去,差不多忘记自己还是个人了。管事的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季军,吩咐了人给他上药,免得失血过多死了。

夏美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季冬桐不在房子里,他被打发出去买东西了。自从那天跟着那个出奇大方的大婶去了趟医院把十根手指头严严实实包好之后他回来就没怎么做活,生理上不允许。奇怪的是平时吹毛求疵,没死就能在长工线上奋战到最后一秒的纳粹夏美最近居然也没趁机折腾他,虽然能干活还是得干,吃的饭还是j-i食的量,至少没让他挺着十根断指做啥事儿了。

季冬桐此人,坚韧如同路沟杂Cao,脚踏不死水淹不灭,只要给点阳光就能蓬勃生长。陆锋离开的背影在他生命力短暂地撕开了一道莫名而浓郁的y-in霾,但他到底还是挺过来了,而且只要捉住了一小缕蜘蛛丝,就能挺直了脊背锲而不舍的往上爬。季冬桐手腕上挂着今天份要买的菜,他上楼把装着菜的布袋从腕子上滑下,目光落在包得整齐又漂亮的纱布上时顿了一顿,眼神软了一些。厨房开着窗,如果不是饭点,街坊邻居呼噜噜的油烟没顺风飘进来的话小居民楼二楼的空气还算不错。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两条电线杆中间牵着的长长的黑色电线,像五线谱似的,麻雀就落在上头,充当了音符。

这是小学语文课本上都会有的比喻,是展现给孩子们形容“美”的第一堂课。季冬桐没上过学,现在却无师自通地领悟了这美感。夏日里难得一丝透着凉的微风渗进来,季冬桐两根包着纱布的手指轻轻对在一起,脸上露出个不甚明显的笑影来。

“冬桐啊……”

他身后厨房的门被打开,夏美的叫声伴随沉重的脚步声一并传了过来。那道笑影本就像落日下站立枝头的一只鸟儿的剪影,此刻这声音一响起,落日沉没,鸟雀飞散,那影子就忽悠一下沉进黑暗里,和落日一块儿不见了。

夏美很少叫他的名字,或者说,几乎没有。长年顶着各色侮辱x_ing名词的季冬桐眉头稍微皱了起来,但很快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回头,面上还是跟平常一样冷淡的平静,沉默地等着夏美开口。

“你这孩子……”

夏美讪笑两声,她当然没想好什么借口,季冬桐又不是个傻的,怎么会自己动着两条腿走到赌场去。可她也毫无办法,只能开口试探一下,最好让季冬桐接个话茬,事情才更好发展。因此明明同往常一样的沉默放在这里却尤其碍眼了,人在事态没如自己所愿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萌生迁怒和怨怼,作为底层中年妇女的夏美自然更不会免俗。她原来还有些犹疑,因着这犹疑也难以下手,现在却让季冬桐的态度搅得没了,生出对方不识趣的懊恼来。残存的良心借着怒火顺利退场,夏美皮笑r_ou_不笑地动了动嘴角,让季冬桐去把冰箱修了。

季军家的冰箱是二手的,外观看着挺新,刚用时也还差不多。但用久了发现这冰箱会漏水,要是不管它水能从厨房一直淌到一楼楼底下去。季冬桐了然,修冰箱算半个精细活,手指头肯定是得动的。他只当夏美y-in阳怪气的约摸是换个法子折腾他,就默不作声地从桌子底下抽出工具箱拖到冰箱旁边,打开了,困难地攥着螺丝刀俯身探到冰箱的后头去看漏水的情况。

季冬桐不读书也没电视可看,一双眼睛亮如探照灯。他没看到水迹,意外地伸手进去摸了摸,也只干巴巴地沾了一手灰。不对劲的疑惑从心底里头刚冒了一点头,脑中却猛然划过一道警醒的亮光,季冬桐几乎是凭身体对危险的感知本能瞬间转头,夏美手上本应该砸上他后脑的扳手狠狠敲上了他的额头。

黏腻的鲜血从季冬桐额头上淌下来,眨眼间就盖住了半张脸。工具箱里的扳手不见了,夏美就正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狰狞,松弛的脸部肌r_ou_因为用力而挤在一处,构成了一张画皮脱落后叠在一起似的脸。她手上拿着的扳手滴血,夏美喘着粗气,没想到季冬桐会突然转头。她要拎起东西再给他来上一下,季冬桐却更早的反应过来霎时如羚鹿一般躬身跃至一边。他被疼痛刺激的发狠的眼神死死锁着夏美,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这就是生活,给上一点就会拿走更多。

这就是他季冬桐cao.蛋的前十四年一直过着的日子。

季冬桐咬着后槽牙,把一口牙咬得嘎吱作响,喉咙里发出像是兽类受到侵略时的威胁x_ing的咕噜声。他面前夏美红着眼睛,像堵墙似的挡在前面,两个人缄默地对峙了好一会儿——夏美扬了扬扳手,那抬手的弧度刚起来一点,季冬桐就像头狼似的猛地扑了过去。他脑袋顶在夏美的肚子上给她狠狠撞了一下,对方被他这冲劲一带就侧身往一边倒去让出了厨房门的位置。季冬桐拔腿就要往外跑,抬起的腿却蓦然受到阻力,夏美跌翻在地的同时手紧紧捉住了季冬桐的脚踝。她大约也是从来没使过这么大的力气,肥壮的五指肌r_ou_都绷得鼓涨起来。

季冬桐前倾的冲势忽然被迫停住,惯x_ing使然也面朝下摔倒在地,这一下仍在流血的额头猛地又磕上坚硬的地板,季冬桐眼前发黑,脑子一阵阵的晕,几乎想要干呕。他在强烈的眩晕感里四肢无力,被夏美拽着脚踝一点点拖了回来,额头上的血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狰狞的痕迹,他的胳膊艰难地前伸着,指尖差一点就能够上厨房门槛。

季冬桐被完全拖了回来,夏美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腰上。他几乎要在耳鸣中听到脊骨不堪重负的咯嘣作响的呻.吟,他恶心地张了张嘴,咽喉打开,无声地干呕。夏美一边胡乱地抽出裤腰带把他的两只手并在一起绑上,一边乱七八糟的连说带喘。

“你老子赌输了!欠了三千万……三千万那群讨债的都不是人,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

“季冬桐你就行行好,季军生你我养你,让你白吃白喝在家里赖到现在,现在也是你报恩的时候了啊!”

夏美激动地浑身都在抖,她不停地说着这是你应该做的,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死死压在季冬桐身上。季冬桐双手背在身后被严严实实绑好了,他原来的伤都没养好,现在浑身上下都在发痛,只能脸贴地虚弱地喘气。然而听到夏美让他进赌场替下季军的时候他不知哪儿来的劲猛地往上一弹,身体拱起就像一张张满的弓,那是榨干了全身的力道的,夏美一下子就给他颠了下去——然而这之后季冬桐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腰软得仿佛被抽了骨头,只能用力挪着膝盖抵着地面往前蹭。

“哈。”

夏美在他身后发出了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的嗤笑,季冬桐只感觉y-in影再次朝他笼罩过来,就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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