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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冬_第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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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锋!你看看你……有这么多人巴不得你死!你一定会下地狱的!去给我爸爸妈妈偿命吧!!”

女人尖锐的笑声直直穿透人的耳膜,陆锋的两只手都和她僵持着,只眼皮不耐地垂下来,无言地透出一股子轻蔑。对方似乎被他死到临头还高高在上的做派刺激到了,挣扎的动作猛地剧烈了起来,疯狂往他身上扑用身体去撞暴露在陆锋身体外的那半截刀柄。车子也随着女人同归于尽一般的冲撞微微摇晃起来,本来就高度紧张的司机因为后车厢的闹腾精神更是紧绷,狂乱的心跳连陆锋递过来的冷厉的眼神都没压下去,牢牢抓着方向盘的手忽的就僵硬了,怎么也拐不过弯,顷刻间整个车就重重撞上了路边的电线杆。

明亮的火光一闪而逝,大奔撞上去的一瞬间就产生了小规模的爆炸,黑亮的车头全毁,和电线杆相撞的那一块已经完全凹了进去,引擎盖里浓郁的黑烟滚滚冒出,火舌在破损的车头上蔓延。安全气囊在第一时间就充足了气冒出,却因为冲击力直接压断了司机的几根肋骨,断裂的骨头c-h-a进肺脏,司机当场毙命。

前车窗的玻璃碎裂借着冲撞的惯x_ing倒掼进车厢里,陆锋把钳在身前的尸体扔到一边,女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后背被s_h_è 进来的玻璃碎片划得一片狼藉,致命伤是脖子上扎着的一块碎玻璃,直接割裂了颈动脉。陆锋在大奔撞上去的同时就松开了对女人的钳制,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干脆狠辣地拧断了她的两条胳膊,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提到了身前。他的身体要害大多笼罩在女人r_ou_.体的遮掩下,没有受什么伤,只有两条露在外面的手臂被划破了一点。但小腹上的匕首也因为挤压而完全扎进了肚子,时间过长从伤口淌出的鲜血已经s-hi了大半个座椅。

女人杀他的目的明显是为了报复,大约和在刹车上动手脚的不是一帮人。她说的也对,这么大个莫城有那么多人想要他死,今天正好赶在一块儿。他最近心思全没放在这上面,栽了也是应该。

陆锋的车都是定制的,出了车祸的第一时间就会自动报警,但先不说对方有没有对报警系统做手脚,光听火舌霹雳啪啦的烧灼声就知道留在车里就是等死。陆锋疲惫地晃了晃头让发晕的头脑清醒一点,他掏出手机给手底下的人发了定位,推开车门走出去。这个地方其实离陈冬在的那块居民楼已经很近了,陆锋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但想到什么脚下的动作又是一顿。

最后他只是远离了快要爆炸的车子,在小道两旁的灌木间朝着陈冬在的方向脱力地倒了下去。

第8章 第八章

季冬桐慢慢沿着小道走着,今天家里季军和夏美都不在。

最近季军不知道入了哪里的狼窝,赌得越发厉害了。听说那牌桌上一局动辄就是几十万的,他发了梦,总在家里嚷嚷要成了百万富翁。先前不知道从哪里凑了一局的钱上了牌桌,开头就输得精光,连第二局都没得打,让人一脚踢开了。可估摸着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痒,跟赌徒是没什么开局不利、闭门大吉好讲的,季军在家里窝了几天,憋着一股子邪火。甚至在季冬桐身上拳打脚踢也无法满足了,和夏美也吵起来。

后来不吵了——季冬桐现在才知道夏美原来还藏着一套金首饰的,这也不奇怪。只要是女人,都年轻过;只要年轻过,就有可能会有些际遇,或者也曾大家闺秀,家道中落。季冬桐是不关心这个的,也轮不到他来关心。但季军也不,他翻到这套被严丝密合藏在枕头里的一套首饰,压根没想起来盘问老婆,拿了就出去赌了。早上夏美照例摸一遍枕头的时候没摸到东西,叫得像月下痛失幼崽的母狼,这老居民楼隔音本来不好,这一下简直就像直接嚎在耳边,凄厉得让人心脏同耳朵一块儿震动一起来——夏美于是追着季军去了,季小长工可以放一天的假,他不想在那房子里呆着,就出来转转。

季冬桐慢慢在小道上走,他走路一向快,因为有做不完的事、要逃避挨的打,小小年纪就被生活追赶着,因此不得不快。但也许是今日无人追赶,也许是这条小道特殊。

小时候他妈妈不喜欢他——那是真正生他的女人,在他五岁之前都是有妈妈的——季冬桐记x_ing早,虽然不是什么事都记得清楚,生母不喜欢他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不喜欢,那毕竟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又是个小娃娃,女人也不曾苛待他,但她讨厌他,就不尽母亲的义务。季冬桐总记得他被一双手牵着带出来,站到这条小道上,然后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去玩。”

季冬桐果真摇摇晃晃地沿着灰色的小道走过去玩,但等他一回头,那个牵着他手的人早就不见了。

奇怪的是在他过早成熟的记忆里,女人的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前因后果也不曾有,但这一条灰色的小道却笔直地横贯他的脑海,怎么也抹不去。而且像是浸了水的墨,放肆地渗出一大片,把背景也渲染成灰的了。照理小冬桐和这条道路碰过无数次头,总有一天是艳阳高照的,但那太阳却没照进季冬桐心里,在脑子里没带起一丝光亮,这条小道就伴随对生母冷淡的无助和被放逐的恐惧,永远地留在脑海里,是梗在喉咙里的一根刺。

如果是别的人也许是决计不肯再走这样毫无有趣回忆的地方的,连闲暇时的散步消遣都算不上,活脱脱的自我折磨。然而季冬桐不,他无处可去,无人可想。不曾欺负过他的生母大概是他唯一有些念想的东西,尽管法律上把冷暴力也定义为虐待。

他一开始踏上这条路时飞快的跑,从这头直直奔到那头。跑的气喘如牛,大汗淋漓,最后发现这条路也就这么短,不是永无尽头,而且也不存在妖魔鬼怪,什么也奈何不了他,步子就渐渐地慢下来了。

今天天气就很好,因为前一阵下了雨,太阳被乌云占了便宜,这两天咬牙要把面子挣回来。雨水像瓢泼,阳光也一样,照的地面滚烫反光,薄的鞋底踩上去都觉得脚心发烫。不过这条小道旁边都是树,于是就在日头下掼出一道y-in凉,被电线杆占着位置的地方挤满了灌木,一点空也不留——那是莫城几年前评那什么“五星文明城市”的时候弄的,全城的小道都复制粘贴成一个样子,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搞的建设,只能多添点绿,看着舒服一些——这也是蚊虫栖身的好住处,一般人不愿意来。

季冬桐靠着路边树的y-in影慢慢地走着,脑子里想一些事。忽而脚上踢到了什么的东西,他凝神一看,是两条长而壮的男人的腿,那人上半身埋进灌木,只下半身露在外面。季冬桐连眉头也没有动一下,连一点探究这个人是死是活的基础的好奇心也没有,绕过了横在地上的长腿就走。他本来决定继续走自己的,走了几步又想如果这人死了,待会儿万一来了人他说不清楚。季冬桐的生活已经够遭了,不想自找麻烦,只能打道回府。

但第二次路过那人的时刻,季冬桐的余光捕捉到了个发光的表盘。那表盘亮晶晶地,让他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季冬桐认识的人里没谁戴表的,大家都要干活,手上戴东西麻烦。而且越穷越好面子和攀比,带个表就比较复杂,女人戴说明她不cao持家务;男人戴就直接是窝囊,反正买不起好表的。陆锋上次见季冬桐的时候没有戴表,但如果是他那样的人戴,季冬桐想是不违和的。

这其中其实毫无必要的关联,但季冬桐的心还是像牵丝似的摇摇摆摆地悬起来一点。他小心翼翼地探身拨开树丛去看对方的脸,只看到一面冷硬的侧影——这就够了。那颗心在看清陆锋侧脸的时候忽的一直悬到了喉咙,此刻又突然坠落进胸腔原本的位置,大起大落像坐了过山车一般,简直有些云里雾里。而且升起了一股子地庆幸,甚至还带点不知所云的受宠若惊。季冬桐最怕和痛恨的事情就是麻烦,但突然从天而降一个半死不活地陆锋却让他快乐的像小鸟一样。他第一伸手去探陆锋的呼吸,发现尚不算微弱,就惊喜地小声叫了一下;又去摸陆锋的额头、脸,发现滚烫,眉头就皱起来;最后看着了陆锋肚子上的刀柄和已经凝结连皮带r_ou_的血痂,升上来的情绪就近乎于愤怒了。

季冬桐的眼神亮得令人,衬得他一双漂亮的眼睛竟似在太阳底下发着光——他得把陆锋搬回去,这刀是不能要的,不然他没法背动他,别人看见了也不会安生地让他回去——季冬桐三两下脱了自己的上衣,嘴和手并用把短袖撕成一条条宽度差不多的布条。他挡在陆锋前面,替他遮去落进来的滚烫的阳光。季冬桐清晰地知晓自己要做的事,手一点也没发抖,握住刀柄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心里默数三二一就快狠准地把刀整个拔了出来。陆锋昏迷中皱起了眉头,短暂地呻.吟了一声。季冬桐听到了,心脏颤了颤,眼神却出奇地更加冷了。一滴鲜血外溅到他脸上,他没去擦,赶在陆锋血崩之前拿布条当纱布把伤口勒了个严严实实,用力之大打着赤膊的脖子胸口都浮起了青筋。

注意到拔出匕首的伤口没有大出血季冬桐才暂时松了口气,一双眼睛里镇定的冷静微微褪去一些,让出了一点柔情。他这才伸手去抹了脸上那滴血,要往裤子上擦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顿了一下。他用奇妙的表情盯着沾了血的大拇指看了一会儿,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慢慢把指头含进嘴巴。

沾了汗水的血是咸的,味道好不到哪里去。嘴里漫开涩味时季冬桐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干了什么,顿时血头上涌,脸上一阵阵发红,像是忽然中了暑。他匆忙抹一把脸,小心地把陆锋压到自己背上,不可避免压到伤口,陆锋在他耳边哼了一声,于是耳朵跟着脸颊一起红了,黝黑的皮肤都挡不住。

“不痛,不痛。”

季冬桐嘴里乱七八糟地说着,几乎是在哄昏迷的陆锋了。十四岁的季冬桐不过一米六,陆锋比他高了整整三十厘米,又是精壮的身材,看起来简直要把他压垮。但他咬着牙,用力得面颊都鼓起来,呼呼地吹着气,硬生生把陆锋从小道上背回了屋里。尽管陆锋两条长腿都在地上拖着,趴在季冬桐背上的上半身却被托得出奇的稳,甚至没让伤口再度出一点血。

拼尽全力把陆锋搬上自个儿的小床之后季冬桐就瘫坐在他地上,他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红得不正常,双手双脚也软了,棉花似的垂着。但他视线落上安生躺在床上的陆锋的脸上,嘴角却不自知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

这是他那个年纪该有的,最天真,最活泼可爱的笑容,是外面灼热的太阳光都比不了的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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