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杪冬顿住脚步,小心拿起那份奏折。

杪冬不知道自己一旦睡下去,要过多久才能醒过来。

他清醒的时间不多,不过不知从哪次开始,睁开眼的时候,总是能看见顺帝的身影。

有时候那人依在床边批阅奏折,让烛光在身后留下一抹黯淡的剪影,有时候那人埋着头,用幽深的读不出情绪的眼眸默默凝视着自己。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杪冬也能看见他独自伫立在窗前,静静地望向远方。

在从窗口泄入的浅浅华光中,那人高大的背影,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寂寥与疲惫。

然而无论顺帝在做什么,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杪冬的清醒。

然后他就会转过头,轻轻弯起唇角,朝杪冬露出一抹微笑来。

笑着给杪冬喂药,笑着哄杪冬用膳,笑着絮叨一些朝野无聊的趣闻,笑着帮杪冬活动手脚。

直到实在笑不出来的时候,他就抱住杪冬,把少年的脸埋进自己胸口。

然后用涩哑低沉的,似乎饱含痛楚的声音说——

我爱你。

杪冬,我爱你。

自己和顺帝,究竟是如何发展到现今这种局面的呢?

摆放在桌面上的文书一份份翻开,叙述着外面的翻天覆地的文字一个个映入眼帘,杪冬脑海里,却恍恍惚惚地想着其他一些毫无关联的事情。

记得最开始,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不过是血缘这层微不足道的关系而已。

那人是万人之上的帝君,自己是随时可弃的棋子,自己不会关心那人的喜怒,那人亦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记得最开始,明明只是这样淡薄的关系而已。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呢……

墨色的字迹轻轻一晃,手中的奏折已被人拿开,杪冬抬起头,对上顺帝暗得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眼眸。

“……我让人温着药,”他随手将奏折放回桌上,一转过头,眉间的皱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边又化开杪冬所熟悉的、带着一点点温柔的笑容,“杪冬既然醒了,就先喝药吧?”

杪冬注视着顺帝的眼睛,过了好半晌,才出声问:“父皇留在宫中,真的没关系吗?”

顺帝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敛起笑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杪冬,眼眸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光。

杪冬移开视线,望着桌上杂乱堆放的奏章,淡淡开口道:“穹州失守,擎远将军身陷囹圄,西北守军一退再退,子昱……”稍微停顿一下,他继续说,“父皇在宫里,真的可以安心么?”

烛台上的火焰不知为何狠狠跳动了一下,顺帝看着少年一瞬间变暗的侧脸,紧紧地握了下拳。

何尝能够安心?他伸手,将少年死死锁在怀里。

金阳北芪联手发难,一口气夺下幽州,仓泉和穹州,擎远重伤被俘,军心大乱,这个时候他理当北上亲征重振士气,击退敌军,可是……

“杪冬……”他闭上眼,将下巴重重压在少年头顶,低声喃喃,“你知道吗……”

纵然早已作出决定,可是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回来的时候,已经无法找到你的踪迹?

然而害怕又是一种多么软弱无能又可笑的情绪?对于帝王来说更是如此吧?所以不能说,不能表达,不能被人发觉。

怀中等待回答的少年因为过于紧密的拥抱难耐地挣扎了一下,顺帝却沉默下来,只是再一次收紧胳膊,让紧紧相贴的两人之间,不留呼吸的余地。

阳光热辣辣的,映在帝王银灰色的盔甲上,反s_h_è 回一片亮晃晃的光芒。

杪冬站在城门外,禁不住眯了下眼。

马背上的人面容冷峻,眉眼间一扫前些日子的疲惫与黯淡,犀利的眸光里写满了坚毅。他回转身,视线略过同来相送的朝官,一瞬不瞬地盯着杪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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