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蹊跷之事让他忐忑了足有半月,后见风平浪静,才渐渐定了心,如今看来,那棺材里的人,多半便是陆公子口中的"故人"了。
"您是说......"那汉子虽不知自己东家为何要将人葬在此处,但到底生死之事,不好明说,只得面上硬挤出几许戚哀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冯公子没跟您一起来?"
".................."
静了片刻,那汉子眼看陆遥并不答话,却从怀中摸出个票封递过来。
"这......"
"冯公子有事出了远门,这趟我来,也是代他将工钱先算给你,往后还要劳烦你多费心。"
"可上回......"
那汉子接下票封,想说上回冯公子那两个朋友已经给过一笔银两,却见陆遥微蹙眉心,吩咐了句,"收着吧。"
冯笙已在信中交代清楚,裴剑文便葬在院后那几株赤薇树旁。
实则当日裴家遭难,抄家之时陆遥亦特地留了心,将裴剑文那匹爱马带了出来,连夜亲身安置在此处。
只是那时他怎么也未想过,有一日再回这院子,不仅是为取马,更是在故人墓前,祭一杯薄酒。
"上回我带来那匹白马可还好?"平了平心绪,陆遥复开口问道。
"好,开头不好,后来就好了,"那汉子忙答了一句,又觉着自己说的不清不楚,赶紧解释道,"开头还认生,不吃不喝,也不让人近身,后来熟了,可是聪明着呢,那草料尽拣最新鲜的......"
"你忙去吧,"陆遥摆手截断他的话头,"我过去看看,你不用陪了。"
"好,您今天晚上......"那汉子还欲再言,却见陆遥再不理会自个儿,径自牵着马朝后院走去。
许是为着扫墓的缘故,那一袭素色单衣,孑孑背影,竟让人看在眼里,竟真觉出了几分胸闷。
逍遥果被照料得不错,毛色水滑,白得透出亮来,只是少了出门撒欢的机会,似是有些恹恹无趣。
或许是离开主子久了,那物随主人形的倔脾气也改了不少,又或许是认出眼前这人见过几面,陆遥抚了抚逍遥的鬃毛,它便将脸挨过去,亲热地喷了喷鼻息。
这反常乖顺的模样让陆遥突有些压不住的酸涩,又缓缓摸了片刻,方轻声问了句:
"你可想他?"
".................."
"......我很想他。"
".................."
"走吧,咱们一块儿去看看他。"
江南热得早,那几株赤薇已开了小半,繁花似火,艳丽如霞。
裴剑文墓前并无立碑,但好在有人看顾,未生杂草,只有干净齐整的一抔黄土。
那片刻,陆遥静立坟前,想到的竟不是裴剑文,而是冯凤。
他似是终于明白了冯凤为何将自己这条命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