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底晚了。常光云那临死一剑已然得手,自裴世宪颈中划出深长血口,眼见再无生理。
"石冉!"
父子连心,裴剑文听得身后动静,不及回头已是心下大乱,手底剑势一慢,正让石冉得了空子,一招"四海翻腾",袭向裴剑文胸前大穴。
冯笙见状一声爆喝,意在提醒石冉莫要伤人。石冉却也留了分寸,刀势收放自如,暂且放了裴剑文一马。
只是此番转危为安裴剑文早已顾不得了,他愣愣执剑望向马车,一声"爹"含在口里,叫不出来,哭不出来,喉头咯咯作响,脑中一片猩红。
那些江湖人士虽说得了好处,却也不会枉顾自家性命。此番东林党只令他们截断解囚行伍,拖得一刻半刻便得,此时业已各自抽身,高飞远遁。剩余东林党的死士也欲寻隙逃散,但裴剑文眼中只剩了一个杀字,如何肯让他们平安走脱。
裴剑文疯了一样只求杀人,不求自保,全身上下空门大开,手底俱是同归于尽的招式。陆遥却得处处回护于他,霎时场面混乱无比,东厂的人,东林党的人,合着裴剑文跟陆遥俱混在一处,敌我不分打作一团。
东厂厂卫碍着陆遥身份,尚且手下留情,那剩余的十几死士却不管那么多,招招全力以赴。
冯笙心知此时再说什么都是白搭,索性飞身加入战局,只想着早完早了,却架不住裴剑文杀净东林党人仍不罢手,整个人似已变作一只左冲右突的困兽,一把无知无觉的兵器,穷途末路,不死不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冯笙自是心急如焚,忙转头对石冉使了个眼色,目中已带了七分威胁。
"都给我住手!"石冉犹豫片刻,运足十成内劲扬声厉喝。正与裴陆二人交战的十数厂卫得了主子吩咐,方勉力抽身后撤,退回己方军中。
石冉一声爆喝唤回裴剑文几分清明,此时眼见陆遥立在自己跟前,手里握着那把自常光云尸身上抽回来的干将,衣衫被血浸得透湿,终是彻底醒过来。
"......裴剑文。"两厢对峙,百转千回,说出口只剩下一个名字。
裴剑文静静看了他半晌,惨然一笑,轻声吐出两个字,"......晚了。"
陆遥闻言心下锐痛,待要再开口,却听裴剑文先一步抢过话头,冷冷低道:
"陆遥,你凭什么跟我生死与共。"
话音未落,裴剑文突地蹂身而上,一掌击在陆遥胸前,直将人震飞两丈。
冯笙跟裴剑文初次相见全不对盘,现下倒心有灵犀,眼见裴剑文突将陆遥震向己处,忙飞身截住来势,顺手切向陆遥颈后要穴。
踟蹰亦何留,相思无终极。
原野何萧条,白日忽西匿。
变故在斯须,百年谁能持?
离别永无会,执手将何时?
拾玖
陆遥再醒过来已是身处马车之中,车帘上透着明晃晃的日头,合着马车些微颠簸一颤一颤。
裴剑文那掌使了三分巧劲,冯笙趁陆遥昏沉之时已仔细探过他心肺经脉,确知内伤不重方喂了些调理安神的伤药,现下已是第二日晌午。
"......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