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砌下落梅如雪乱_第1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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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又贪着赶路,错过了宿头。眼看看天色黑下来,雪下得越发紧了,偏生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往前走了一会儿,眼见得天黑透了,仍是没个着落,不由后悔起来。算算时辰该给谢晓风喂参汤了,从怀里取出葫芦,那葫芦里盛着午日熬的参汤,贴身子捂着,毕竟还是有些凉,含了一口在嘴里,暖热了贴唇喂给谢晓风。喂完参汤,把了把谢晓风的脉膊,觉得似是平稳了些,心里略感欣慰。

夜间格外冷,林俊南怕冻着谢晓风,脱了外面的狐腋裘裹在谢晓风身上。雪片大如鹅毛,纷纷扬扬地往身上扑,马又跑得快,越发觉得寒风刺骨,此时脱了外面的裘衣,受冷风冷雪一吹,狠狠打了个寒噤,身上绵软起来,心知不好,纵马疾奔,只望找个歇脚的地方。

如此又行了十余里地,忽见远远地有微光摇曳,心头欢喜,哪知夜晚看灯光,看着近,其实却远,又过了好久才到跟前。依着一片山坡座落着小小的几间茅屋,柴门简陋,暖暖的光自中间那座茅屋的门隙中透出,打在门外积雪上,映出一片暖洋洋的红光。

茅屋外面以篱笆围了个院子,林俊南抱着谢晓风跳下马,隔着篱笆门扬声召唤:"主人家,请开门,我要借宿!"

屋里的谈话声陡然低下去,柴门推开,走出五个人来,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林俊南见其中有两个老人家面目朴实,放低了身段道:"我们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请老丈收留一宿,定有厚报。"

茅屋中所住的是本地一家猎户,庄户人家待人热情,朦胧中见是个端端正正的年轻人,怀里还抱了一人,便忙忙地迎了进去。进得屋去方及细看,见是个俊俏到极点的少年男子,被火光一照,双颊绯红,眉眼含了愁意,那一种惊人眼目的丽色实是平生仅见,林俊南又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孩子,气质中难免有一种清贵之气,那几名猎户不由得生出些自惭形秽的意思,神态中便有些唯唯诺诺。

庄户人家并没有多余的房子。两名少年把自己住的房子让给林俊南,他们另在一间堆杂物的茅屋里腾出一片地方,堆好麦秸,铺了被子便算是床铺了。林俊南想着谦虚一下,自己去睡麦秸床铺,想到谢晓风身上的伤,便作罢了。

一会儿功夫,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端了两碗热热的红薯稀饭进来。林俊南谢过她,待她出去后,含了一口饭,嘴对嘴喂给谢晓风,又嚼了几块红薯喂他吃下去,一面喂,难免要缠着谢晓风的唇轻咂几下。喂了一半,帘子一掀,那女孩子走了进来,正撞上这一幕无边春色,一时没回过神来,一眼不眨地望定了他们。林俊南脸皮向来厚,却觉得唐突了女孩子实在不好,但也无话可说,只是向她微微一笑。

那女孩子刚刚有些回过神来,被他这一笑又勾了魂去,迷糊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不由羞得脸色绯红,嗫嚅道:"我......我来送姜汤......"

林俊南道:"多谢,放这里好了。"

"趁热喝,驱驱寒气。"那女孩子红着脸放下盛了姜汤的碗,扭头一溜烟地去了。

猎户人家的女儿衣着朴素,然而敌不过正当年华,皮肤水嫩,眉目清秀,倒也颇有几分颜色。林俊南眼光跟着他往外走,等那帘子摔下来,才微微一怔,皱眉想了想,抬手甩自己一个清脆的耳光,恨声道:"呸!坏东西,只许看小谢,不许看别人!"

第 36 章

喝罢姜汤,林俊南抱谢晓风上床。先拿身子暖出一片地方,自己移到一边,将谢晓风放到暖热的地方,脱了他的衣裳给他抹刀伤药。那日见谢晓风一身血迹,林俊南吓了个半死,其实谢晓风受的是内伤,外面的都是小伤,这几日拿刀伤药调养,伤口已结了痂。抹完药,探了探谢晓风的脉膊,甚为平顺,便舒了口气。一会儿倦意上来,躺在旁边,抓着谢晓风一只手腕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不知怎的突然就惊醒了,四下一片黑,心里有些茫然,怦怦狂跳,定了定神,觉知谢晓风的手腕在自己掌心里握着,脉膊跳动虽微弱,却还平稳,这才放了心。握住谢晓风的手,凑过头去在他唇上吻了一吻,明知他听不见,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小谢,我喜欢你呀,你知道不知道?"

话音刚落,忽觉手掌里微微一动。他愣了愣,回过神来,跳下地去,抖着手摸火折子。好半天找到,晃亮,点明油灯,端到床边往谢晓风脸上照去。

谢晓风眼睛紧闭,两道剑眉异样乖顺地垂着,并没有要醒的意思。

林俊南微有些失望,心想,原来我太挂念他了,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谢晓风受内伤后,畏寒怕冷,林俊南每夜都脱了衣服,用自己身上的热度去暖他,刚才兴奋过头,光着身子跳下地去,这时才觉出奇寒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连忙跳上床去拿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

躺了一会儿,觉得身上越来越烫,脑子里也昏昏沉沉的。

这一夜恍恍惚惚的,似睡非睡,总有些人影儿在眼前纠缠,却看不清楚,那梦也是破碎不堪的,连不成个样子。

睡梦中,听到一声鸡啼,两眼困倦欲死,却强撑着坐起来。这一起身,眼前便是一黑,歇了歇,慢慢穿上衣服下床。脚踩在地上,仿佛踩在棉花堆上一般,浑使不出一点力气来。计算着去郾城还要四五天的路程,心中越发的急,若是在这儿耽搁住了可怎么好?忧急之下,哇的吐了一口血出来。这一见血,心里越发地没底儿,惊、惧、怯、悲各种各样的感情齐齐涌上心头。

正不知要怎样才好,忽听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在身后问:"......你怎么了?"

林俊南心中一惊,蓦地回身,谢晓风一双眼睛正望着他。虽然神色萎靡,到底是醒了。林俊南精神不济,只怕自己又是在做梦,一面问:"你真醒了?"一面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那里的肌肉十分娇嫩,一缕奇痛传来,这才知道不是做梦了,惊喜交加地扑过去,叫道:"你可算是醒了!"

病中最忌大喜大悲,刚跨出一步,忽觉天眩地转,眼前一黑,往床上直摔了下去。谢晓风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他,却使不出力气来,眼睁睁地看他磕在床沿上。

就在这时,帘子一掀,探进一个少年人的脑袋来,看得一惊,一面奔过来扶林俊南,一面叫道:"爹!娘!不好了!"

转眼间,猎户一家人都聚了来。这一会儿功夫,林俊南也缓了过来,慢慢爬起来,狼狈地笑了笑,道:"没什么,不小心跌了一跤。"侧身坐在床边,喜滋滋地抓住谢晓风的手道,"我真怕......"说了一半,觉得不祥,改口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谢晓风茫然地看着林俊南。洪运基在函谷驿馆布下天罗地网,他拚着身受一掌击杀洪运基于当场,勉力支撑着杀出一条血路,逃出不远就昏死过去,后来的事全然没有印象。如今人虽醒了,脑子里仍然有些浑浑噩噩的,那些厮杀仿佛就在昨日,又仿佛隔得很远,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然而无论如此也想不通,林俊南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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