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锋不回答,仔细看他。
一旁阿十早已躬身行礼,道:“主人。”
沈夺嗯了一声,眼睛却并未看阿十:“没你的事了。”
阿十应声告退。飞锋等他声音远去,才问道:“你……”
沈夺轻轻摆手,打断他的疑问,看他一眼,道:“你跟我来。”
也不等飞锋回答,转身拨开几株荆棘,径自走到荆棘丛中。
飞锋叫他道:“沈夺。”
沈夺站住,回身望他。
二人隔着荆棘丛对视片刻,飞锋转开眼睛,沉声道:“我看你……气色不错,想来没有没有什么不妥。我……我要走了,你还我衣物长剑,我便下山去。”
沈夺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声,问:“这次怎不看着我说?”
飞锋与他相处越久,自然越觉得情分难以割舍,这次乃是心中难过,竟不能直视沈夺双眼,不料却被他拿来取笑,有些发恼,仍不看他,犟声道:“你把东西还我,我要走了。”
却听沈夺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好。”
飞锋不料他这样回答,转头看他,沈夺对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跟我来,我怎么把东西还你?”
说罢看着飞锋,见飞锋点头,才转过身去,穿过那片荆棘。他走得并不甚快,显然是在等着飞锋。
飞锋沉默不语,也学他拨开荆棘,跟着他左拐右绕,不多时便穿过这片刺丛。又在冷风乱雨之中、乱木怪草之间,高高低低地穿行片刻,又攀上一块巨石,便到了一处高崖。
山上越到高处越冷,雨却渐渐小多了。二人攀上这处高崖的时候,细雨已住,头顶层云渐开,泄下青色的天光来。
沈夺便摘下斗笠,抖了抖水,回头来看飞锋。
飞锋也收了伞,定睛看去,只见这处高崖十分窄仄,下临深渊,渊中水声隐隐,寒气成云,在崖下缭绕成阵。崖上还有一棵巨松,树干极粗,只怕要有四五个成年人才环抱得过来,这里生了这棵树,便只余下一丈方圆的地面。但这松树枝繁叶茂,崖上虽然山风颇烈,在这树的遮蔽之中,风速却和缓许多。
飞锋见此场景,不觉愣了一下,心想,他不是说要还我东西?他把我的衣物长剑放到这崖顶做什么?
沈夺却已经径自走到树下,靠着那棵巨松的树干席地而坐。他距离崖边极近,鞋底离深渊几乎不到一尺。
沈夺面上却殊无担忧之色,回头看着飞锋,道:“跟我坐下。”
飞锋站在原地看他片刻,才举步走到他身边,沉声道:“沈夺,我……”
沈夺已经转过头去,向崖下伸手一指,道:“你看。”
飞锋探身看去,只见深渊之中烟锁雾绕,偶有山风吹开雾岚,便能隐约看见一条河流。这山崖甚高,还能听到隐隐水声,可见这条河流水速甚急。沿着河道向远处看去,便见这河流绕过一座山岭之后,水面变得十分宽阔。
他正看着,便听到沈夺在身后低声道:“我让他们给你备好了船,派十一亲自洒扫归置。你的东西,我都放在船上。”
飞锋猛地回身看他,便见沈夺坐在树下,对他微微一笑:“你要走,随时都可以走。现在么,便再和我坐一会儿吧。”
他还穿着蓑衣,上面残留的雨珠闪着微光,又怎么比得上他双眸润泽动人?
他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姿势神态毫不讲究,但是再美的山光水色,又哪里及得上他一半风姿?
飞锋沉默地看了他半晌,问道:“你真的让我走?”
沈夺一笑:“怎么,你又不愿意了?”
飞锋沉吟片刻,走过去,弯身坐下,与他并肩靠在树干上,一起面向着连绵的群山。
这样坐着,微一移目,正看到神弓杨氏宅院所在的山岭,遥遥的仍然冒着火光。
飞锋咬牙看着那处许久,低声开口道:“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