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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宝鉴白话版_第2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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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才道:“我与和尚做中保,我两人收着。”富三道:“如果不得呢?”聘才道:“包得,包得。如果不得,原票退还。你于二十九日先到铺子里注消了就是了。”富三道:“就这么样。

但这两天是年底了,银钱正紧的时候,不知银号里办得齐办不齐,我们吃了饭即同去商量。”于是就同聘才吃了饭。聘才不肯耽搁,催他就走。富三道:“就在这里很近,我就搭你的车,到那里去办得齐全,你就带了票子出去。如一家办不齐,再找别家。”于是二人上车,不到半里路,到了一个银号,掌柜的 招呼到里面。送过了茶,富三道:“我有一件事特来商量,替我出一张二千四百两的银票,到三十日早上来龋”掌柜的道:“若早两天也不难,但今天已是二十六了,这两天也忙得很,恐怕凑不上来。”富三道:“你家凑不上来,还有谁家凑得上来?”掌柜的道:“三爷,你难道不知道近来银号的银子家家都窄,而且也真少,外面的帐又归还不进来。看这两天能收下来,如能足数固好,不然有多少兑多少罢。”富三道:“票上写多少呢?”掌柜的道:“依我也不用票子,三十日三爷来兑交就是了。”富三道:“不行,不行,这我是还帐的,定要二千四百两。你如实在凑不起,你出二千的票子也可,一千五六百也可,我再别处打算。如果用不着,我于二十九日即来注销。”

掌柜的只得应了,出了一千四百两。聘才对富三说:“叫他分开了写,两张五百,一张四百,适或人家今年使不了这许多,留两张明年来取呢。”富三道:“有理。”就照数开了三张。

富三收了票子,别了掌柜的,上了车,再找两个银号,都说不能。富三没法,别家都是生的,没有往来,只得回家与三奶奶商量,拿了四十两金叶子,一对金镯子,还有些零星金器,共有六十两,到一个生铺子里换了一千两银子,出了票子。聘才也叫分开,一张五百,一张三百,一张二百。富三将票子交与聘才。聘才心上有事,不肯耽搁,即便辞了富三,独自上车出城去了。

回到寓中,先见了唐和尚,将说妥的事告诉了,然后取出三张票子,点过一千二百两的数目,叫他收藏了。若二十九日不得,即将原票退还。唐和尚笑嘻嘻的道:“断无不得之理,这二百两是我们两人应得的,只要给他一千就够了。”聘才道:“我要进去换衣裳了。”一直走到自己房里,见元茂尚在那里,又开了灯吹烟,聘才见了,心中甚气,便借此发作道:“你怎 么还在这里?这样东西岂可青天白日摆出来的,况且是个庙里,什么人皆可进来观望。适或被人讹住了,不要累死我么?怎么这般糊涂!”元茂道:“怕什么,这里有谁来?我坐了大半天,没有见一个人进来。况且有四儿在外面照应着。”聘才气他不过,也不理他,把一套火狐腿的皮袄脱了,换了一件随常穿的狐皮大袄,换了便帽,擦了脸,喝了茶。元茂便啰啰?~?~的要借钱,后来见聘才总不应允,便道:“你既没有钱,你那四个大皮箱内难道衣服也没有?况且我只借百十吊钱,似乎也不至拖累你。”聘才被他缠死了,只得拜匣内取出个扭丝金镯子,约有三两几钱,与元茂道:“我所余就这点东西,你拿去当了罢。三两六钱重可当得一百多吊钱,家信一到就要还的。”元茂接了,方才欢喜,跳起身来,作别而去。

到二十九日,富三果然得了湖北,彼此大喜,即到寺中谢了聘才与和尚。到明日,即将银票交与他兄弟,从一千之内又扣出二百为拉纤提缆之费,独自得了。将所零之二百两,分一百两与聘才,聘才倒实得了一千三百两。自己进城取了一半现银回来,又在城外换了些钱,得意扬扬,十分高兴,所有帐目尽行清还,过年热闹是不必说。晚上竟把玉天仙接到寺中,请唐和尚过来守岁,绝早关了山门。一夜的泥筒花炮放不绝声。

唐和尚恐元旦日有人来行香,适或见了玉天仙,到底在他寺里,有些不便。将近天明,即催聘才将车送他回去。

聘才初一日拜年,初二日听戏,初三日寓里大排筵席,请一班浮浪子弟如冯子佩、杨梅窗、乌大傻等,带了一群下作相公,天天的欢呼畅饮,清曲锣鼓,闹得竹嘈丝杂,酒池肉林,一连五日,方才少息,也去了三百吊钱。到初九日,忽然有人高兴要开赌,劝聘才做头家。聘才自思近来财运颇好,或者可以赢些钱,即于初九日晚上开起赌来。或是摇滩,或是掷骰, 又把玉天仙接了来,坐在内室与他放头。第一日来的人还少,第二日渐渐多了,第三日便挤满了屋子。一人传两,两人传三,引了两个大赌客来,一个是奚十一,一个是潘三,各带重资。

是日聘才赢了二百余金,放了一百八十两的头,与玉天仙收了。

明日潘三要开赌,带了两叵罗的松江锭,足足一千两,摇了五十滩,已输了大半。及到清帐时输完了,还添出一百余两。是日聘才也输了三百两。唐和尚赢了一百两,冯子佩赢了四百两。

奚十一大赢,赢了八百五十余两,将五十余两分赏众小旦与聘才小使,自己收了八百两。奚十一看上了小和尚,赏了他十个中锭。玉天仙又得了二百四十两头钱。内中有个唐经承,就是和尚的兄弟,对着和尚道:“明日我劝你们别赌了。我先前进来时,门外有两个交头接耳的,像是坊里人,恐怕闹出事来,都不稳便。”聘才已是惊弓之鸟,听了便有些胆怯,说道:“我也乏了,歇两天再顽罢。”唐和尚道:“若说不高兴倒可以,至于怕外头有什么缘故,你们只管放心。”即对着聘才说道:“你的住房旁边是个菜园,有两三亩大,内有五六间草房,种菜的带着家小在里面,另有门出入。你院子里不是有重门通的?我嫌不谨慎,故封锁了。如外头有什么缘故,便开了那重门,从菜园里出去,是个极旷野的地方,难道他起了兵马来围住不成?”聘才道:“虽然如此,我倒不为输了钱,又不为怕出什么事,实因是富三爷要起身了,我要请请他,与他饯行。

后日是十四,约他出来住一宿。”并对奚十一、潘三道:“奉屈二位来叙一叙,可肯赏脸么?”奚、潘二人应了。冯子佩道:“你倒不请我。”聘才道:“你天天在这里,难道还要下请帖么?”

子佩道:“我将梅窗也拉来。”聘才道:“很好。”众赌客算了帐,到五更时各散了,又送了玉天仙回去。

冯子佩即与聘才同榻,聘才道:“我看近来好虚名而不讲 实际的多。即如华公子、徐度香一班人,挥金如土,是大老官的脾气。但于那些相公,未免过于看得尊贵,当他与自己一样。

又有田春航等这一班书呆架弄,因此越抬越高,连笑话也说不得一句。可笑那些相公装那样假斯文,油不油,醋不醋的,不是与这个同心,又是与那个知己。我真不信,难道他们对于那些粗卤的人,也能这样?我看他们就是会哄这班书呆子老斗的,身分也叫这些书呆子作坏了。他们见了,连个安也不请,说话连个奴才也不称,也要讲究字画琴棋,真真的可恶!”冯子佩道:“可不是,若常这么样,还有谁叫他?难道这许多相公竟靠着徐度香诸公么?一辈子连个有势有利的人都不认得,真是些个糊涂虫。”聘才道:“后日我要叫几个相公,也做个胜会。

至于那几个假斯文的,我一概不要。你想想叫谁好?”子佩道:“相公们总不过如此。近来有两个人倒很好,叫他也便宜,而且你还可以常使唤他,相貌也与袁宝珠、苏蕙芳相并。”聘才道:“叫什么名字?”子佩道:“一个叫卓天香,一个叫张翠官。”聘才道:“现在那班里?”子佩道:“在整容班。”聘才道:“整容班这班名很生,我竟没有领教过。”子佩道:“是软篷子里小剃头。”聘才笑道:“呸!你怎么说这些人?”子佩道:“你别轻看他,他比相公还红呢!你瞧那得月的脑袋怎样?”

聘才道:“好是好的,然而我不爱他,光光的头有甚趣味!”

子佩道:“可不!若说天香、翠官,比得月的相貌还要好些。

你不信,明日先叫他来,你瞧瞧好就叫他。”聘才道:“也使得。”

到了明日,聘才发贴请客,请的是富三爷、贵大爷、奚十一、潘三、张仲雨、杨梅窗。是日辞了两个,贵大爷病了,张仲雨有事不能来。即补了冯子佩、唐和尚,宾主共七位。聘才叫了蓉官来陪富三,着人到篷子里叫了天香、翠官前来。不多一刻,两个剃头的也坐了大骡车,有一个人跟着,走进寺来。冯子佩 是认识的,小剃头的先与子佩请了安,然后向聘才请安。聘才仔细看他,果然生得俊俏,眉目清澄,肌肤洁白,打扮的式样也与相公一般。天香的面色虽白,细看皮肤略粗。翠官伶俐可爱,就是面上有几点雀斑,眉稍一个黑痣,手也生得粗黑。都是称身时样的衣服、靴帽,手上都有金镯子、金戒指,腰间挂着表与零碎玉器。聘才看了一回,已有几分喜欢。冯子佩与他们说了,要他们明日来陪酒。二人便极意殷勤,装烟倒茶,甚至捶背捏腿的百般趋奉,聘才十分大乐,便越看越觉好了,留他吃了晚饭。天香、翠官都会唱乱弹梆子腔,胡琴、月琴咿咿哑哑闹起来,直闹到三更,聘才每人开发了八吊钱,道谢而去。

明日一早即来伺候,聘才、子佩方才起来。两个剃头的便问聘才找出梳篦,替他梳发,梳完了又捶了一会。那一个也与子佩梳了,然后吃过早饭,开了烟灯,大家吃烟。富三爷先来,唐和尚见富三爷来了,就带了得月进来。天香、翠官与富三、和尚都请了安。富三却不认识,问他是谁,在那一班的,聘才就说是全福班的。随后奚十一、潘三同来。奚十一带了巴英官,潘三带了个学徒弟的小伙计,拿他竟当做跟班的。大家一齐相见了。潘三见了天香、翠官,笑道:“你们怎么也跑了来?”

奚十一道:“看来,魏大爷要开篷子做掌柜的了。”富三方晓得是剃头的,便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他们,不是班子里的,倒也好。”大家同坐着,顽笑了一阵。

忽听得院中有人说:“来晚了!来晚了!”只见一人穿着皮袍褂,戴着一顶齐眉毛的大毛皮帽,进门向各人作了个揖,说:“今日有个内城朋友请我去看阳宅,闹了一天,并邀我去给他们看地,也不过是想外放。”聘才因叫翠官、天香过来见了,说:“这就是很会看风水的杨八老爷,你们何不求他去看看你们的棚子,多会儿发财呢?”富三因接向杨八道:“你要 留神呀,不要像乌家的事,看完了找到你门上去。”说罢大家大笑。冯子佩忽然皱了眉说声不好,便到院子里吐起来。慌得大家同来看他。吐了一会,就脸红头晕,满身发热。聘才忙叫他到炕上躺了。躺了一会,越发不好,便要回去。聘才便吩咐套车,自有他跟班的送他回去了。将近点灯时候,聘才即吩咐点灯。聘才新制了一架玻璃灯屏,摆在炕上,画着二十四出春画。屋内挂了八盏玻璃灯,中间挂一个彩灯,地下又点了四枝地照,两边生了两个火盆,中间摆了一个圆桌。安了席,奚十一看那灯屏上的春画,对潘三笑道:“老三,你看那挨嘴巴的很像是你。”潘三道:“那个搂着人的也像你,就只少个桶儿。”

富三看到末后一幅,不觉大笑道:“岂有此理!魏老大不该不该,真是对景挂画。你们大家来瞧,这不是两个和尚鸡奸么?”

众人看了,一齐大笑。奚十一对着得月道:“你师父天天这么着吗?”得月“呸”了一声,涨红了脸,扭转头不看。唐和尚合着掌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时坐的是富三首席,聘才叫翠官陪了他。第二是奚十一,唐和尚知他是个阔手,且知道他爱得月,便叫得月陪了他。杨八坐了第三,聘才叫天香挨着他。潘三坐了第四,自己与唐和尚坐了主位,只不见蓉官来。饮酒之间,撒村笑骂,嘈杂到个不成样子。还是富三稳重些,不过与翠官说些顽笑话,尚不至十分村俗。奚十一手拿了杯子灌那得月,一手伸在得月屁股后头,闹得得月一个腰扭来扭去,两个肩膀闪得一高一低,水汪汪的两只眼睛,看着奚十一,一手推住了酒杯。奚十一道:“你若不喝这杯,我便灌你皮杯。”得月只得喝了。那杨八更为肉麻,抱了天香坐在膝上,掂着腿,把个天香簸得浑身乱颤,杨八与他一口一口的喝皮杯,又问道:“我听见人说,你的妹子相貌很好,认识的人也很多。”

卓天香脸一红,回道:“你不要信他们一面之辞。”杨八道: ·“我去年看见人给他写扇子,难道他们写的字也是一面之辞吗?”

说着将他脸上又闻一闻。只有潘三与聘才无人可闹。聘才笑道:“我们今日只好轮着来闹这个老和尚了。”便互相与唐和尚豁了几拳。闹了一个多时辰,奚十一瘾来了,便叫巴英官拿出烟具来。灯是开现成的,奚十一躺下,叫得月陪他吹烟,两个剃头的也有烟瘾。都聚拢来。唐和尚见了,即连打了两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看得奚十一瘾大,等不及,便到自己房中过瘾去了。

富三歪转身子,拉过翠官问道:“你在铺子里做这买卖,究竟也无甚好处,不如跟我到湖北去罢,可愿不愿呢?”翠官听了道:“你肯带我去吗,你就是我的亲爸爸了。”说罢,便靠在富三怀里,把脸挨近富三嘴边,又说道:“我是不比相公,要花钱出师。当年讲明学徒弟不过三年,如今已满了三年了,要去就去。亲爸爸,你真带我去吗?”富三道:“你若愿意跟我,我就带你去。”杨八听了,因向富三道:“老三,你又胡闹了!你与其带他去的钱,不如帮帮我捐个分发。前日那个告帮的知单上,求你再写一笔。”富三因说道:“我再写三十两就是了,你不必在旁吃醋。”杨八不但不急,并且连连道谢。

翠官一笑道:“三爷你能好造化,我才叫你能一个干爹爹,就又给你能招了一个来了。”杨八只作未听见,坐在一旁吃水烟。

聘才道:“你跟三爷去很好,还有什么不愿的吗。虽然比不得相公出师,也要赏你师父几吊钱。”富三道:“这个自然。”

翠官道:“当真的了?”富三道:“当真的了。”翠官便索性扒上富三身上,将头在富三肩上碰了几碰,说道:“我就磕头谢了!好三老爷,好亲爸爸!”富三乐得受不得。潘三见得月躺在奚十一怀里,天香躺在对面,杨八也想吹一口,便坐在炕沿上,歪转身子,压在天香身上。得月上好了一口,杨八接了 过来,拨开毛冗冗的胡子,抽了一抽,口涎直流下来,点点滴滴,烟枪上也沾了好些,他就把皮袖子擦擦嘴再抽。枪又堵住了,天香欲替他通通,身子被他压住难动。杨八便检了根签子乱戳,一抬手,把个皮袖子在灯上烧了一块,惹得大家笑起来。

杨八道:“这个我也是初学。”便勉强吸了一口,烧得很焦枯臭,放下枪。天香道:“你别压住了我,我替你烧。”那边得月枕在奚十一手上,奚十一又摸他的屁股。得月要起来,奚十一将一条腿压住了他,得月无法,只好任其抚摩。奚十一一盒子烟已完了,便叫巴英官拿烟来。英官远远的站在一边,正在那里发气。奚十一叫了两三声,方才答道:“没有了。”奚十一道:“怎么没有?我还有个大盒子在袋里。”英官又歇了半天,方说道:“洒了。”奚十一道:“洒了?你将盒子给我瞧。”

巴英官气忿忿的走近来,把个大金盒子一扔,倒转了滚到灯边。

得月忙取时,不提防将灯碰翻,“当”的一声,把个玻璃罩子砸破了,还溅了奚十一一脸的油。得月颇不好意思,奚十一道:“不妨。”忙将手巾抹了,坐了过来,要盆水净了脸。一件猞狮裘上也洒了几点,也抹干净了。聘才的人忙换了一盏灯,擦了盘子。得月将盒子揭开看时,果然是空的。奚十一道:“这便怎么好?去问唐大爷要些来罢。”聘才道:“有,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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