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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朋友_第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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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梦欢见状,怎会袖手旁观?当下走近二人,笑着说:“谢老爷子跟在下颇有渊源,咱们多亲近亲近。”伸手同时拉住二人,似无差别,其实伸向那男人的手大有玄机。两人一分,他长袖微微一晃,袖底暗劲突发,直击向那男人胸口。

(丁贫听到“袖劲”二字,眉头微微一皱。)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只见火光之下,那男人从三丈见方的擂台之上,断线风筝般直飞了出去,背心在长棚下一堆剩下的木料上狠狠一撞,栽了下来。他儿子跟董杏儿同时惊叫出声,一前一后向他奔去。

但别人再快,又焉能比得上我这位自他上台以来、眼光没有离开他半分的朋友?我只觉身边一空,他已经跟条闪电般s_h_è 了出去。当时我们在四丈开外,他仍是第一个扶起了那男人,颤声问:“沈郁,你怎么样?”那男人摇了摇手,突然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他儿子哭叫道:“爹!”

蓝梦欢见状,神色懊悔不已,不意此事闹得如此之大,当下也跳下台来,连声道歉。我朋友怒道:“你打也打过了,道歉能当没打过么?”这句话毫无道理,足见他心绪已乱。那男人忙劝道:“却常,我不要紧。他……他武功太高,你不要跟他计较。”这是甚么劝说了?分明是煽风点火。蓝梦欢解释道:“我轻轻一推,不想沈公子……”我朋友怒气勃发,大声打断道:“你是武林高手,轻轻一推,有几个人受得起?他不会武功,难道你不知道?”那男人跟蓝餐月拆了一百招也还有多,怎么是不会武功?但他关心则乱,已经不想讲道理了。

果然那蓝餐月一听,忍不住反驳道:“既然上了擂台,总要分个胜败。拳脚无眼,伤筋动骨,也属平常。人人如此,未必这位沈公子就金贵些?”我暗暗着急,心想他再推波助澜,事情只怕不好收场。

我朋友听了这话,狂x_ing发作,冷笑一声,道:“他不金贵,你最金贵!”我跟他相交十年,纵使面对十恶不赦的凶徒,也没见过他如此狂怒。说完这句话,他把那男人往我手里一交,飞身上台。只一招,就将那蓝餐月踩在脚下。

(二人同时惊呼道:“好厉害!”)

说道我朋友的武功,那才当得上“深不可测”四个字。我认得他以来,从没见过他哪次比武用过全力。蓝梦欢见儿子受制,急忙上台细看。也不知弄折了他哪根骨头,姓蓝的抬头冷然道:“阁下好重的手。”我朋友也冷冷道:“令郎亲口说过,拳脚无眼,伤筋动骨,也属平常。”姓蓝的说:“阁下这么说,是不打算卖在下一个薄面了?”我朋友说:“不敢!你儿子是金玉宝贝,我徒弟也不是瓦砾泥尘!”

说来说去,无非是要动手。那就动罢!姓蓝的远不是我朋友对手,不到三十招,就被逼到台角。我朋友愤然出手,此刻已然冷静,见他神色惊惶,脸带哀求,心中一软,下一招就缓了。谁知就在这时,又起了变故。

(丁贫道:“是姓蓝的忽施偷袭么?”)

哈,他怎么敢?再说他这种老江湖,对别人有无夺帅之念,清清楚楚。我朋友无意争夺,他何必多此一举?不是!是那施家痴呆小儿施虹川,刚刚被抬到台上,不知为何突然发起病来,口中荷荷叫唤,忽然以泰山崩裂之势,滚到地下。蓝餐月见他发疯,连忙强忍疼痛,上来扶住。他蓝家能成大业,全赖抢出这唯一施家血脉,怎敢让他有个闪失?谁知这疯孩儿六亲不认,一口就咬在他脸颊上。他疯癫之下,力气奇大。蓝餐月痛得狠了,反手一甩,将那孩子摔出。这一下不巧,正好把孩子头颈摔在地下。高台坚实,童骨软脆,这么一甩,哪里还有命在?

当下全场耸动,人人传说:“蓝大侠的儿子摔死了施家孩儿!”蓝梦欢扭头一看,已难回天,自知功败垂成,头脑一昏,自己跌下台去。司仪愣了片刻,才大声宣布道:“蓝梦欢大侠守擂不成,败!”

我朋友听了,连忙摆手道:“我只是上来讨个公平,可不是要坏他的擂主之位。蓝大侠,你上来罢!”那司仪道:“上得此台,哪怕使了一招一式,也是攻擂了。你赢了,就是现下的擂主。”我朋友连声说:“不成,不成。”转身就要下台。贵宾席上几位老僧老道顿时不肯了,说道:“瞧你也是江湖上大有名望之人,竟如此轻侮盟主一席,是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吗?”场下众人也说甚么:“你攻擂成功,转身就走,这不是砸咱们场子么?”“蓝家人杀害忠良,怎能让他们再上台去?”“这擂主,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众口铄金,那有什么说的?我朋友无计可施,只得勉强站在台上,手足无措,十分尴尬。司仪连声追问,但别人见了他神鬼般的身手,哪里肯贸然上台献丑?眼见无人挑战,那些僧道又起了异议,道:“武功高低,未必就能统领群雄。资历人望,气度品格,皆要令人心服,才是白道首领的风范。”我立刻就想截口道:“他历来品行不良,胸襟狭隘,你们快快放了他罢!”那男人却抢着说:“长江帮副帮主江风良,台上这人的品x_ing,你是最知道的。他昨日为你夺回的锦罗宝券,你可带在身上了吗?”其时江南锦罗案人尽皆知,“锦罗宝券”四字一出,顿时人声大噪。长江帮那人拿恶毒的眼光死死盯了我们一眼,不情不愿地取出那张蓝色书册。少林一僧急忙拿过一看,喜极而呼:“果真是锦罗宝券!名册未失,良人之幸!”

这一下他终于被逼上梁山,再也无法可想。只因这男人一句话,我这个遗世独立,逍遥江湖二十年的朋友,成了十三省侠义道第一任盟主。

第9章 缠丝

坐上这个位子,那还有轻松的么?一时间,阿谀奉承的,刺探虚实的,拉拢挑拨的,冷嘲热讽的,三教九流,乌龟螃蟹,甚么都围了上来。长江帮那人也走上前来,y-in森森地说了一句:“江某这件金嫁衣,盟主大人还穿得合身吗?”唉,这件功劳原来是他的,但在那男人三寸之舌下,别人又怎么分辨得清?无论如何,这人已经扎扎实实把我们恨上啦!这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十三省侠义道同盟,从第一天就埋下了不和的种子。

忙乱了一阵,众人请他即位训示。我们十多年打打闹闹,连正经话也没说过几句,训得出甚么屁话来?只见那男人附耳说了几句,他就向众人正色道:“秭归千古壮士之地,屈子曾在此行吟徜徉,餐两岸之英,诵怀沙之章,终因美政不成,愤而沉江。千载之下,天道多舛,j-ian佞当涂,大伙儿当继屈子之遗志,驱蔽日之浮云,心忧天下,舍生后死,才不枉了‘侠义’二字。”众人听了,很是激动,高叫:“盟主教训得是!”这一套鬼模鬼样的说辞,他自己决计想不到,都是那男人教唆的。

(天心弃忍不住道:“这句话说得很是在理,怎么是教唆了?”)

唉,你小孩儿家懂得甚么。群雄集会,那是一腔血x_ing,为不义之事打抱不平。他轻轻几句话,就掉包成了“清君侧”!我们江湖上的人,管他皇帝老儿政美不美,云浮不浮?他一心一意,就是要天下人都落在他股掌之中,变成面团任他揉圆搓扁。他自己做奴才上瘾,也想让别人尝尝做奴才的滋味!

可惜我朋友对他种种y-in谋算计,毫无察觉。晚上一回客栈,就见他在那男人房中,不知啰啰嗦嗦地要他学甚么。那男人靠在床头,懒懒道:“你的功夫好,自己护着我也好,教柳儿也好,非要我学做甚么?我笨得很,是学不会的。”我朋友急道:“只一招便好。别人总有护不到的地方,倘若你又跟今天一样,我……我……”那男人看他犯窘,甚是得意,问道:“只一招?”这才慢吞吞起身。我朋友成名已垂十载,哭着跪着求他教功夫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却要他求别人学功夫。

当下我朋友比划道:“下次别人要是袭你胸口,无论他用的是掌力刀剑,都可如此这般,不躲不避,拗住他手腕。”两人拆了一次,那男人喜道:“这一招藏锋于拙,全无花俏,很是合我胃口。有什么名目没有?”我朋友道:“叫‘翩然惊鸿’。”那男人赞道:“好名字!”

我听到这个名字,一时僵在了门口。耳中只听见两人笑语之声,却是什么拆招了?练了十几次,两个人动作愈来愈慢,声音愈来愈低,终于房中一片静寂,我朋友从后面抱住了那男人。一时之间,两人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那男人轻笑道:“别人若使出这一招来,我又该如何化解?”

这种郎情妾意的时节,我原该马上走开,但不知怎的,一双脚就像钉在了地下,竟而移动不了半分。只听我朋友仿佛叹息、又似咬牙切齿地说道:“沈郁,我宁可现在死了,也不要看见第二个人这样对你。”那男人微微低头,垂下头发,握住了他的手。那一刻,我浑身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唉,你们伸着脖子做甚么?就在此时,那少年突然莽莽撞撞地奔了过来,闯进门去。他高举着一瓶伤药,显得十分无辜,还眨着眼睛问我朋友:“师父,我是不是来得不巧?”我朋友苦笑道:“没有,没有。”他要是有意,天下甚么东西阻挡得了?但他用情太深,竟不敢越雷池一步。大好良机,就此白白错过啦!

(丁贫笑道:“幸而小孩儿们都回家去了,不然看你臊不臊得慌?”)

臊甚么?情之况味,贵乎自然,像他们这般扭扭捏捏、纠缠盘结,实在没意思得很!之后我们在秭归盘桓几日,大家对新盟主自然要十分殷勤,其中又以董杏儿一家尤甚。我一日笑言:“董家做好大的人情,怕是要从这里选一位东床佳婿。”那男人佯作恍然,说:“怪不得叫我自个儿练功夫,原来早有了家室之念。嗯,做了武林盟主的人么,自是需一位贤妻相伴。伉俪情深,羡煞旁人!”一句话气得我朋友摔桌掀碗,直说不做了。那男人又说:“这位子果然累人,原不如你清风美人、四海为家的逍遥。好,大家这就散了罢!”我朋友又指天咒日,说死也要死在黑岩令旗之下。那男人撒娇撒痴,把我朋友耍得一时喜、一时狂,旁人见了都暗暗摇头。那蓝梦欢一派却也好笑,又搬出甚么“手刃j-ian佞,取其首级,以之服天下人”的调调来,说要诛却j-ian佞,才能正式即位。他们坐不到这位子,也不想别人安安稳稳地坐着,连自己以前驳斥的玩意儿也捡起来说了。同盟首脑因此重新集议,那男人忽然笑道:“却常,你以后若见到那佞臣时,问他一句话不问?”我抢着说:“当然一刀杀了,有什么好问的?”那男人不看我,只盯着我朋友,道:“难道你不想问问他施清惠案的真相?”董杏儿在旁道:“公子,施案天下早有定论。”那男人道:“天下定论,也未必就是真。”

我朋友对他言听计从,当下便说:“到时我问他就是了。”那男人道:“记住你今日之言,决不可忘了!”他对这件事如此关心,我很是奇怪。那一天下午,一人一骑来到我们住的院子外头,声称有急信送给沈公子。那男人展信一看,脸色立变。他儿子问道缘故,他握信的手微微颤抖,说:“你聂叔叔出事了。”他儿子忙道:“那我们赶紧回去罢!”他跟那骑者说了几句,那人跪地一拜,牵马过街,绝尘而去。那人虽然身穿便服,但马腿上打着官印,决计不错,我心中更加疑虑重重。傍晚时分,他们父子二人就告辞走了。不几天,那少年差人送了一堆礼物来,称家严已经走远,恩师无需挂念。他送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独独在些寻常物里放了一对碍眼之极的缠丝血玉化龙鱼。那对鱼儿通体由一块大玉雕成,纹饰色泽,居然跟绥江的白背一模一样。鱼眼殷红如血,鱼口微张,其中仿佛刻得有字。我欲瞧个仔细时,我朋友一把就夺了回去。哈,他不给我看,难道我就猜不到他们那些腻腻歪歪的言语?我朋友得了这对东西,也不知多么宝贝,带在身上,连睡觉也不肯摘了下来。当时寒冬腊月,那对鱼儿总给他捂热了上千次。

过了几天,忽有苏贼遇刺的消息传来。我们都吃了一惊,连夜集合,说刺死他事小,刺客朋友失陷在京中事大。于是商议停当,即刻出发,赶往汴京。路上打听到苏贼是在府门前遇刺,只知刺客是四川人,现已打入死牢。要问刺死他没有,个个摇头不知。我二人遂决定夜探苏府,查个明白。他若没死,就胁持他放人。临行前我问他:“我们又不认得他,万一抓错岂不恼火?”他说:“不怕!只看侍卫专门保护哪一个,保准不错。”

第10章 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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