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搁下笔,像是做了一件极费力气的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时已冬末,俗话说一场冬雨一场暖。
可这天气却一点不落俗,仍是冷得出奇。
各宫用着炉鼎,屋内倒不觉得凉,只是闷闷的暖。
公输璇坐在案前,凝着桌前立着的牌位,怔怔出神。
失魂落魄的,像是三魂七魄都被这块小小不起眼的木头摄了去。
这东西陪了他十二年,就折磨了他十二年。
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木牌上的名字。动作轻柔,眼神如水,他把满心的相思都付诸其上。
没有错的爱,只有不该爱的人。
他以为他是最洒脱的人,可全天下,此刻偏偏只有他一人还不肯放手。
“啪”
那木牌被推倒,从桌上狠狠摔落在地,拦腰断成了两半。
放不下的东西,便成了执念,摔了执念,是要用命去换的。
公输璇气度自如,望着向来珍视的木头轻轻勾起嘴角。
他执着笔在面前摊着的白色宣纸上写了一个旬字。僵硬地,重重地,发泄般地下笔,以致来
不及撤回笔锋,在薄软的纸上泅开一滩墨。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大的败笔,可公输璇一点也不在乎。他举起那个轮廓刚劲的字,苍遒有力
却比不上当年某人肆意恣睢的一气呵成。
哈哈哈哈,还是免不了俗套,他竭力维持的潇洒哪比得上意气风流的花团锦簇?
忠是最好的借口,意如其形,所有爱慕都放在心中,酝酿十年便成了忠。
十年之前他费尽心思劝自己成全,可十年之後便独剩下一副铁石心肠,说什麽也过不了自己
这一关。
也没想过,当年那个平尽冤情的铁骨诤臣,如今竟要选择这种结局。
他一辈子都俗不可耐地围着忠字团团转,恐怕也只有这个自己选择的收梢不那麽乏善可陈。
只是一定那麽大的冤帽扣在他儿子头上,那个顽固的皇甫旬还会说……恕卿无罪麽?
所有的寒都酿到骨子里去了,皇帝今个儿一直心神不宁。
按理不会如此的,萧鸿章一死,乌合之众便兴不起什麽大风浪了,以前的宰相之子,红人侍
郎萧正天也被拉下马,虽然保了一条命,可远离了实权便也气候难成。
皇甫翰的左眼皮猛跳着,他烦心地从座椅上起身,不安地在御书房里踱步。
因为久病难愈,御书房的侧面搁上了一张床,供他累了休息。
这两天月常常端着一堆补药让他喝,说是他太瘦了,要好好补补。
可那神情之间一点点微弱的不安,却让皇甫翰心惊肉跳。
聪明如月,会不会是看出了什麽端倪?
那份加急的折子一直被压在案头,直到今天才传命下去告知要出征的一干人等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