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是笑,试探般道:“不死鸟之民,见过三爷。”
不死鸟,也就是凤凰,不死鸟之民……毓臻不禁一皱眉:“你是凤临遗民?”
“不愧是三爷。小的不过是个传话人,替主上问三爷几句话。”
“什麽话?”
那人深深地看了毓臻一眼,笑著凑前一步,声音更低:“三爷本是人中龙凤,皇位早该是三爷之物,但是最後却偏偏被自己养了十年的人背叛了,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第一句,问三爷可甘心?定城一役,珞王以身受箭,人人都道他必死无疑,却偏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第二句,问三爷不想知道他的下落麽?如今三爷在朝中仰人鼻息,甚至委屈自己承欢於素和凤殇,最後一句,问三爷不恨麽?”
毓臻抬头对上那人闪烁著狡猾的双眼,半晌微微一笑:“贵主人是想我替他在盛京中做接应?”
听他这麽一说,那人脸上顿时浮起一抹欣喜,嘴里却道:“主上要依靠三爷的地方还很多,只要三爷答应,主上保证,只要凤临,沧澜皇位,乃至三色国之主的地位,任三爷取舍。”
毓臻低低一笑,透出淡淡的嘲讽:“那麽我回答你那三个问题吧。第一句,自古成王败寇,毓臻如今既然站在朝堂之下,就不谈甘心不甘心了;第二句,我想;最後一句……”他的语气里终於多了一分迟疑,半晌一笑,“气恼万分,却不恨。”
气恼早多於怨恨了。气凤殇任x_ing,气凤殇无理取闹,气凤殇喜怒无常,气凤殇冷酷无情,却没有多大的怨恨。
委屈自身承欢於人的也不是他,而是凤殇。
见毓臻笑得奇怪,那个人不禁有点慌了:“那麽,三爷您的意思是……”
“成王败寇,听不懂麽?贵主人既然懂得用怜更来问我,想必也知道他在我心中地位吧?无论生死,这天下总是他用命去换来的,你说,我会好好守著,还是帮别人来颠覆呢?”
“三爷,您不再考虑考虑吗?”那人有点急了,“只要事成了,这天下就是您的了,主上只要凤临,其他绝不与您相争……您何必为了个死人……”
毓臻脸色一沈:“闭嘴!我怎麽决定已经说得明白,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听过,若你还要纠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顿了顿,他才慢慢笑了起来,“说真的,那三句话,已经足够让我心动,只是,总还是有东西是贵主人猜不到的。”
说罢,毓臻再不管那人,转身从窄巷中走了出去,一步都没停留。
身後还隐约传来那人的声音,不肯放弃地叫著:“三爷您如果改变主意,不妨到淮州一看,那里……”远了,就听不清了。
若不是问那一句,有些事情,还真是想不到。
譬如,凤殇再怎麽任x_ing狠心,对自己却总是极尽讨好,百般用心的。
譬如,盛京中若还有什麽地方是凤殇会去的,那必定只有一处。
珞王怜更在定城之上以身受箭,人人都道他必死无疑,却偏偏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民间流言自然繁多,朝中却只能当他真的死了,在盛京近郊立了衣冠冢,墓上的字,还是凤殇亲自题的。
要说凤殇还能去哪,恐怕也只有这麽一处了。
心中澄明,毓臻自然不再犹豫,走到树下解下缰绳,飞身上马,也不管大街上的人如何吆喝,一夹马肚便向城门奔去。
城门是他下令关的,现在他要出去,自然也无人敢阻。
一路走出去,连进不了城的人都看不到了,路边芳Cao萧寂,路也越走越崎岖,通往一丘山坡,毓臻的马慢了下来,走出一段,便看到前面有一小队禁军也正向著前头方向走去。
“倒也有聪明人。”毓臻一笑,催马便要追上去。
珞王的衣冠冢占地极广,依山而建,陵墓前是修葺整齐,铺著云石的过道,门外站著两名守墓的士兵,一看到那队禁军,就先慌了起来。
毓臻落在後头,看到那两名守墓兵的表情,心中顿时一沈。
难道竟是猜错了?
陵墓只有一个入口,这两人这种反应,分明就是没见到凤殇。
果然前方吵闹了一阵,便看到那两人连连摇头,半晌又苍白了脸色,一个人走到一边,另一个人领著那一队禁军走了进去,拐了一个弯便看不到了。
毓臻想了一下,便要催马跟上,不料陵墓边上竟传来一阵兵刃撞击的声音,不一会,就看到刚才进去的那些人像见了鬼似的,一边举著刀剑,一边往後退了回来。
前头的那几人身上,竟都已经染上了血迹。
毓臻一惊,按住了腰间的剑,夹马前行,刚到门边,就愣住了。
一队禁军退出来後,陵墓边上缓缓走出一人,手中执著一柄幽蓝长剑,剑上已经沾了血了。那人一身白衣,长发披肩,脸上无色,眼中是一片空洞的暴戾,竟便是让盛京里闹得人仰马翻的当今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