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养不熟的狼崽子，为什么还不回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凌澈今夜摆阵格外吃力，他并不擅此道，稍不留心就有危险。察觉到有些体力不支，胸口上下起伏，凌澈索性撤了手靠在一旁喘息休息。

修仙之人对于气息的变动异常的敏感，很快凌澈便察觉到院里有异动，警惕地四处张望戒备，却无蛛丝马迹。正在疑惑是否过于劳累失了分寸，忽然身后传来轻柔笑声。

一位美艳女子带着居高临下的逼人气势，静静立在阵中但笑不语，视线在他身上毫不客气来回打量。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天宸殿。”

“听闻你的召唤，过来看看，当真有趣。”

凌澈见惯了风浪，倒也不惧这来路不明的女子。泰然自若与之攀谈，却越谈越惊。

玄素笑盈盈道：“我给你力量，授你法门，你去替我收集修真凡人魂魄精元。”

凌澈道：“鬼后修为胜我千万倍，何故劳驾他人。”

玄素道：“我虽有修为，却不方便出面。你替我办事，我可完成你心愿。”

凌澈道：“是何心愿。”

玄素看了一眼脚下阵法，笑道：“召回你想见的人。”

于是凌澈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相对于漫无边际的等待，他更愿意接受这个有承诺的要求。玄素对他说的话，恍惚间让他想到许多年前，他对薛洛璃说过的话。

曾经走过的路，如今他也来走一走。

鬼族符咒学起来颇费些功夫，然而心中有执念到底都不是困难。他不去细问为何玄素不亲自动手，完全不费吹灰之力，这些事与他所求无关，他根本不在乎。

有了玄素的扶持，在修真各派轻易来去自如，以魂曲控制心神，种下夺魂的种子，冷眼旁观着夕日□□被蚕食干净。他一次次得手，越来越习惯这种别样的杀戮。

终于，他等到了。

挽花阁里，忽然一瞬间像是卸掉了多年的包袱，完全是出于本能地确信，有人回来。

数年不见，恍若隔世。看着薛洛璃熟门熟路地在地上打滚，仰着脑袋眨着圆滚滚的眼睛撒娇，仿佛这几年的时间都不复存在，凌澈不过是到前厅接见宾客的功夫。他们还像以往安居于这个安乐窝，每天凌澈乐此不疲的给他投喂，他乐此不疲的惹事。

憋在心里多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一遍遍摸着对方的发丝，重温这种感觉才能说服自己，薛洛璃真的回来了。

然而还是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比如沈思辰的突然出现，比如沈思辰的言行举止，那种浓烈又带着悲伤的复杂眼神，化不开的情意。

还有玄素。

玄素再一次出现要求凌澈出手时，他没有犹疑，也没有说出薛洛璃的事。这是一艘不由得他掌舵的船，他当初选择这份契约便不再有回头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船长发号施令，等着这艘船靠岸。

只要靠岸了，他就能回到起点，和薛洛璃做真正的朋友，闲云野鹤，不再有争斗。修仙也好，不修仙也好，如此平安一世，日日相伴。

他计划的很好，然而凌澈还是低估了薛洛璃乱来的本事，好端端为何凑到缥缈峰去？为何偏要蹚这浑水。

从前只听他一个人的薛洛璃，现在已经会被另一人所影响。

凌澈控制着缥缈峰邪化弟子，抵抗沈念星叶华年的围剿，尚未弄清薛洛璃突飞猛进的灵力是什么缘故，犹疑之间白修羽的突然出现更是让他乱了心神，断了掌控。那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令他心神恍惚。

凡人都一样，逃不开这红尘。一旦有了情感，就有了牵挂，有了弱点。

沈思辰看薛洛璃的眼神，看上去没那么刺眼了。若能将这臭小子养顺毛，过去的事或许就该让它过去。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好朋友终将互道珍重，只需要知道各自安好便足矣。

居高临下望着山间来往的昔日仙友。凌澈心中一动，终归是欠了薛洛璃许多，还有沈思辰。放过玄灵城，这么多祭品对于玄素应该已经足够。

来不及对白修羽说的话，来不及为薛洛璃做的甜汤，凌澈觉得有些遗憾，却没有后悔。至少凌澈知道，直到此刻白修羽对他并无怨恨，薛洛璃自始至终依旧护他如往昔，他也知足。

虽不能尽如人意，到底这艘由不得他的船靠岸了。

恍惚间凌澈回到许多年前的广陵城，薛洛璃小小一只团在对街，衣衫褴露挡不住明亮双眸，倔强不羁的眼神吸引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