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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郡王见闻录_第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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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傅母无奈接道:“殿下,三郎君大病初愈,可不能练得太狠了。让他稍动一动笔也就罢了。”

于是,这一日,李徽练了二十张大字,又泼洒淡墨绘了一幅烟雨朦胧的乡野图景,这才心满意足地倒头就睡。他却不知,自己的书画都落在了阎氏手中。她细细地端详半晌,方叹道:“用笔仿佛有些生疏,笔意却已经成了。不过,这孩子心里哪来那么多心事?看笔锋之间,竟似是有些郁愤之色。”

“这般年纪,正是有心事的时候呢。”张傅母笑道:“三郎君自小生长在郧乡县,突然离开,定是有些不习惯。何况他又病了这么些天,衣食住行皆不如意,一直都不怎么精神。待行了这一路,回到长安后,说不得便能豁然开朗了。”

阎氏颔首,将这些书画都收起来,想到父子二人一喜一愁,截然不同的反应,沉默半晌,又道:“明明尚未回到故乡,我便已经情怯起来。也罢,待回到长安,再决定是否去探望爷娘。”她当年狼狈地离开长安时,阎家竟并未派人相送,前前后后亦无人询问关怀,委实令她有些齿冷。这么些年来,自长安送来的节礼都被她锁了起来,从未看过,更从未回过礼。眼见着血脉亲情便要断绝,如今却又有峰回路转的机会,她也不知该不该抓住。

且不提濮王一家三口各怀心事,翌日却都早早地起身洗漱。天色尚未大亮,馆驿内便已是人来人往,仆婢们匆匆忙忙将行李整理妥当,又服侍贵人们用过朝食,便登上牛车启程了。从捉驿到驿丁都得了丰厚的赏钱,笑眯眯地目送他们离开。

倏然,捉驿仿佛想起了什么,忙不迭地提着绸衫下摆,踏着浑浊的雨水奔到李徽的牛车前:“小郎君,这几天下足了雨,驿道两旁的山坡极有可能被雨冲得又松又软,说不得什么时候便会崩塌下来哩!可得小心探路啊!”

“多谢老丈提醒。”李徽掀起窗纱朝他一笑,遣了一旁的侍卫去禀报亲事府与帐内府的典军,又让侍婢取了一贯钱塞给捉驿,“山高水长,老丈,就此别过。”

捉驿望着他,一时间竟是呐呐不得语。一辆辆牛车自他跟前经过,不时溅起了水花,沾染在他的新绸衫上,他忙后退几步,目送车队远行而去。

进入秦岭后,宽阔的驿道渐渐变得逼仄起来。在地势险要之处,甚至只能容得一辆牛车经过,一侧为山崖一侧为峡谷,若是摔将下去便是尸骨无存。李徽透过窗纱遥遥望着迤逦连绵的山峰,嫩绿新绿碧绿由浅入深铺洒而开的漫山翠色,脸上毫不变色。

因着捉驿特意提醒之故,侍卫与部曲们探路的时候十分小心。所幸驿道并未被松软的山石冲毁,偶有险境,也安然无恙地避开了。李泰嫌弃这般行进的速度太慢,很执拗地坚持日夜不停歇地前行,直至第三日傍晚瞧见远处的馆驿,方松口让众人歇息。

这处馆驿,应当便是岭南驿捉驿所言的“岭中驿”,瞧起来几乎同样简陋破败。捉驿与驿丁闻声出来相迎时,打扮犹如猎户,竟是连身像样的衣衫也没有。见了金鱼袋之后,捉驿一脸敬畏,又见侍卫和部曲有些凶神恶煞地四处搜查巡防,立即小心翼翼地道:“方才也有一位小公子前来投宿,贵人不知可否舍出一间房来?”

他话音未落,侍卫们便带着主仆二人过来了。李徽定睛一看,却是浑身雨水的一老一幼。

那少年郎大概与他一般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浑身气度豁达,一望便知是教养出众的世家子弟;老人约莫是他的仆从或是部曲,身量魁梧,神情恭顺,举止很是有礼。

生长在郧乡县那等偏僻的封地中,李徽很少见到这种传闻中的世家子弟,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越是瞧着,便越觉得此人仪态优雅,纵是满身润湿、乌发贴面,也丝毫不见狼狈之意,望之便令人不禁生出结交之心。

而那少年亦是十分坦然,众目睽睽之下毫不动容,不卑不亢地微笑着朝着他们行礼:“某琅琊王子献,见过大王。区区白身,本不该进入馆驿,但冒雨行路,实在寻不着安歇之地,只得冒昧相扰了。”

第4章 王氏郎君

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少年郎,一个是年老体衰的仆从,便是再如何心怀不轨,也绝不可能折腾出什么事体来。而且,这位少年自称出身琅琊王氏,乃是顶级的侨姓门阀士族,自然须得给些颜面。于是,李泰有些漫不经心地微微颔首,轻轻敲了敲步舆,便由部曲抬着进入了正房。

王子献再度朝着他的背影行礼致谢,回首又与阎氏和李徽见礼。阎氏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果然不愧是琅琊王氏子弟,真是气度不俗。瞧着你年纪尚幼,怎么只带着一名老仆,便贸然翻越秦岭?这种荒山野岭可是危险得很,万万不可小觑才是。”

王子献含笑接道:“多谢王妃殿下关心。某如今正在游学途中,已经习惯风餐露宿。若不是遇上这场大雨,中途被困在了驿道上,兴许这会儿早便已经越过秦岭,到达商州了。某家这位老仆曾是名勇猛的部曲,若遇上野兽虽不能与之搏斗,御马带着某奔逃却是无碍的。”

闻言,李徽禁不住又端详着他,心中感慨万分:小小年纪便外出游学,不畏艰险跋山涉水,见识想来比他这个虚度光阴之人广博许多。两相对比,他可真是惭愧之极,算是白活一世了。不得不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境遇,可真是天差地别。

王子献仿佛察觉了他的目光,一双犹如点漆似的乌眸轻轻一动,向着他浅浅一笑。李徽亦勾起嘴角:“正好,瞧着王郎君与我年纪相近,若是有空闲,不妨与我说一说游学的经历?”他如今对各种各样的事物均觉得好奇,连捉驿说的乡野逸闻都能听得津津有味,王子献恰巧“送上门”来,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

“自然无妨。”王子献微微一怔,随即笑着答应了。他身边的老仆嗫喏着似是要说什么,他却不着痕迹地摇了摇首。李徽这才注意到二人尚未洗浴更衣,于是歉然道:“是我鲁莽了,王郎君且去更衣罢,免得如我一般,不慎染上了风寒。”

此时,阎氏已命仆婢给王家主仆匀出一间厢房,正好与李徽入住的厢房相邻。见幼子难得露出几分笑意,她不禁笑道:“你难得遇上年纪相近,出身又不错的小郎君。能在馆驿中相逢亦是难得的缘分,若是你们投契,不妨一起用夕食,夜里亦可抵足同眠。”

从前在郧乡县这种乡野之地,哪有什么世家大族子弟?等闲末等氏族旁支,也入不得他们的眼。李徽微微颔首:“夕食可一起用,抵足同眠便罢了。”彼此间不过是陌生人,他可做不出那般豪爽的事来。以他的脾性,若非相交相知多年的好友,绝无可能分享自己的床榻。

阎氏摇了摇首,嗔道:“如此自恃身份,如何能交得上朋友?也罢,要怨也只能怨你阿爷平素便不懂这些。你耳濡目染,又如何能学得会人情往来?待你回到长安,可得让大郎(李欣)好生教一教你。”

李徽自然明白,在她眼里,他仍是那个不通世事的少年郎,而不是多年之后独居封地的新安郡王。她大概觉得,他不过是无人教导,性情才显得有些内敛甚至于孤僻。然而,其实他如今的真实年岁已是二十有余,当然并非一无所知之人。只不过,到底不习惯与人亲近罢了。任谁碰触了他的东西,心里总是万分不喜,更别提与陌生人如此亲密了。

母子二人并未再多说,便各自回了房中歇息。李徽风寒尚未痊愈,只自己用热水擦了擦身,便斜倚在榻上看起书来。不多时,侍婢便禀报说王郎君来了。他微笑着放下书卷坐起来,就见披散着乌黑长发的王子献缓步而入。

如此形容可谓仪态不端,原本不该见客,但王子献却神态自若,仿佛再寻常不过。奇异的是,李徽也并不觉得他此举有何不妥之处,反倒认为他披着一头鸦发显得越发稚嫩了些:“王郎君,坐。”

“大王在看什么书?”王子献随口问,眉眼弯弯,笑容雅致。

“不过是些市井传奇罢了,正经的十三经,怎么也不想拿出来读。”李徽回道,随手将书轴卷了起来,“王郎君既是琅琊王氏,可是沂州人?”琅琊王氏乃侨姓豪门,昔年南渡之后成就王谢威名,后来北归故乡反倒是沉寂了许多,竟未能列入名满天下的五姓七家之中。不过,即使出仕之辈与东晋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的琅琊王氏在世族中依旧是一等一的顶级门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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