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三年的新年, 极其寒冷，滴水成冰，赵士程一个冬天都不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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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的灯会因为大雪而耽搁了, 密州城整个冬天都在和雪作斗争——许多老旧的房子不及时除雪, 就会被大雪压得坍塌，道路不除去积雪，城市就无法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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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只能在家里写写实验过程, 指点因为寒假而赖在赵府不走的王洋一些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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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最近的写的教程已经粗具雏形，在赵士程的影响下, 他的书都是以尽量让普通人都能看懂的语法写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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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当然是写一个综述, 王洋在扉页写的是自己和老师一起探讨了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 有所感悟, 所以将自己知道的东西记录下来, 作为将来反省己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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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看得很头大, 这差不多就是拿着写“子曰”了, 这种名声他可吃不住, 于是勒令将来王洋出书时不能有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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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有些失望，答应了，但表示自己私下写一本，这总没有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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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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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第一卷是王洋独自发挥, 他先用一个小民的视角, 阐述了普通农人的一生，然后再从这个角度解释农人的生活为何困苦, 解释了“价值”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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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是写出了工业与农业的意义, 土地集中的危害, 甚至在其中提出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王朝周期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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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才是阐述如何扩大生产，如何避免天下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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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赵士程的眼光来看，这本书很多更深刻的东西都没写下来，很多例子说服力不足，但他没有更多的指点去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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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王洋才是接触基层最多的人，他的自己感悟或许不是最正确的，却是最容易被接受的，很多事情，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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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带徒弟改论文的生活一直维持到二月，这时，气温有所回升，道路通畅，堆积了一个月的朝廷消息，如潮水一般送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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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正月里，皇帝以上天赐下元圭为由，举办了一场大大的祭祀，又听蔡京的要求，把王安石追封为王，送入文庙借天下读书人祭拜，他耗费巨资的延福宫终于落成，邀请了文臣武将一起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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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这些都是小事，那其中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就让赵士程不禁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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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辽、女直相持，诏饬河北边防。”这消息是说，皇帝招河边边防军，问大辽和女直相持对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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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肯定没有结果，因为河北边防离东北女直的距离，不比京城离岭南的距离近多少，隔着一个幽云，河北边防能知道女直部的事情就有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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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却会引起河北边防的注意，等女直和辽国打起来，必然有流民会顺着辽泽逃往宋地，到时就很难克制住画宗联金灭辽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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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赵士程对这事已经淡定了，以他如今的工业布局，金人南下时，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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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你看这一章我写得如何！”王洋的声音突然打断他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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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拿着看了一会，又递还给他，表扬道：“写得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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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一脸矜持，拿过那张纸，猛然抬头看着小师父，问道：“那，和上次的比起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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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微微一笑：“比起上次，算是大有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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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上次也这么说……”王洋看起来不但没有开心，还很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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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站在椅子上拍拍他的肩膀：“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啊，就因为你认真思考，反复修改，才会一次比一次优秀，我当然要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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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终于忍不住道：“可是师父，我刚刚拿错了文章，您看到就是上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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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一滞，不由轻咳一声，严肃道：“你这徒弟，怎么如此粗心，我说你有长进，只是客气话，你还当真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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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神色复杂：“师父，您为什么就不能认真地看我的书呢？徒儿真的很需要你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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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急忙安慰道：“我不是不想指点你，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的路和我的不同，只能你自己走，我最多能解答一些疑问，但若强行指点，说不得便把你带偏了，若如此，便是对天下人的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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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被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释顺好毛了，但还是有一点犹疑：“真如此吗，真的不是师父您嫌麻烦，不想再给我解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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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义正词严道：“当然不是，我若怕麻烦，岂会有如今的基业，岂会把你带出来，先前每日一信，不就是证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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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被说服了：“师尊您说得对，是徒儿想岔了，那能再帮我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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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士程伸了伸脖子，勉强道：“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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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徒弟太积极了，当老师的也是很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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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洋满意地点头，又道：“陈师弟的信送来了，您这次回信还是让我帮着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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