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人便都只顾忌惮他，不问是非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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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藏锋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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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自然也没有在等闻藏锋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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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是在发问，实则却是在笃定地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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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启程，沈摇光便发现商骜一路都未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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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教他有些不习惯。因为商骜此人，虽性格冷淡，脾气差劲，似乎生来缺了好好说话的这根弦，但总要从没话中找几句话来，多少也会和沈摇光有所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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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这样，倒是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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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临近正午时，沈摇光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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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什么事？”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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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也没指望商骜能够立刻回答他，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商骜竟没有丝毫停顿，问他道：“你怎么不信闻藏锋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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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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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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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君乱天下，他们可没说错。”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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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夜里听了我与他的谈话？”沈摇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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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理有据，便是我都反驳不了一句。”商骜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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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顿了顿，继而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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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许是我当年对你太缺乏管教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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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不明就里地皱了皱眉，神色却仍是紧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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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看上去冷凝极了，但在沈摇光眼中，却非但分毫不显得骇人，反而有种局促的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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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能想象到，若是回到当年商骜入他门下时，想必商骜做错了事等他责罚，也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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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着道：“即便修真者耳聪目明，却也该知道非礼勿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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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的眉却皱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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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神色，莫非我说得不对？”沈摇光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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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商骜小声嘀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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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日既听了我二人的对话，想必也知道，我是怎么对他说的了。”沈摇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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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了。”商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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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不信我，认为我骗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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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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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你觉得，我本是不该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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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商骜没有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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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便知自己问到了实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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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良久，轻声问道：“那么，你有什么贪欲，会教天下大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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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抿了抿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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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贪欲的，但他所有的贪欲，从来都只有一个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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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答，沈摇光倒也不需要他一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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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没有，你便是行端坐正的。你座下的鬼修，我多少已有了些了解，而你本人……我也朝夕相对了这么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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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抬眼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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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言语，有时是出于惧怕忌惮，有时是出于妒忌怨恨，有时是出于无端揣测。你若将他们传言的假话当了真，便是用旁人的坏心思，去惩罚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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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的嘴唇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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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做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便足够了。”沈摇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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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商骜低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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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盼望着我去做个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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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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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必没人会希望自己倾心教导出的，是个举动不端、为祸世间的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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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顿了顿，像是放弃了追求什么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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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他说。“你怎么想，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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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又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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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见商骜的神色有所松懈，沈摇光便也没再深究。窗外的风将马车的帘幔掀起，隔着窗外重重的田地山川，沈摇光看见了远处一片连绵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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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九天山的方向，可是，远远看去，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涌上沈摇光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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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他不由自主地出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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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继而，也看向了那片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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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这儿？”商骜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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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定睛看了许久，却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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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却似是很熟悉。”他说。“我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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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却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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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神色，许久，却听得商骜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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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说。“你从没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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