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他说。“九君仍旧是道修，没有任何一点魔修的气息……这才是九君的独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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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片刻没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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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没想过商骜的根骨这般与众不同，难怪不过短短数十年，商骜便能凌驾于修真界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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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能将其他修士杀死之后，吞噬修为而为己用，那商骜的天资便强大得恐怖了。他甚至不会有寻常道修的瓶颈和苦修，单靠踩着旁人的尸体，便能步步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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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难怪，旁人说他shā • rén如麻，双手染血，恐怕……也有这一层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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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得言济玄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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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曾经，恐怕也不会发现。这样的变异灵根世所罕见，若非九君如今修为强悍至极，且此刻经脉混乱，难以控制，又因昏迷而未能加以掩藏……恐怕无论是谁，都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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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脉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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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也是九君现在危险的原因所在。”言济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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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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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君这样的灵根并非无懈可击，其中最大的软肋，便就是九君自己。”言济玄说。“掠夺而来的修为本不属于九君的身体，因此并不稳固。九君便如同将汹涌的海水囚禁在自己的元婴中为他所用，在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会受到它们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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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言济玄抬头看向沈摇光，缓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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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现下我只能够替九君疗愈伤口，却无法与他体内bào • dòng的真气抗衡。能够与它们对抗的，只有九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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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些，言济玄朝着沈摇光行了一礼，便要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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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这时，沈摇光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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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告诉我，商骜shā • rén无数，是为祸天下的恶棍。”沈摇光说。“现在商骜昏迷不醒，他不在场，你身上也没有禁锢住你的血契。你只管告诉我，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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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济玄片刻没有言语，许久，才轻轻地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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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此言，是不信他们的话吗？”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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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必也不会蓄意骗我，只为了让我去恨商骜。”沈摇光说。“你也说了，商骜能靠吞噬他人修为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他如今修为盖世，也是我亲眼所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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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仙尊仍旧不想相信，是吗？”言济玄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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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一时没有答话，只垂下眼，看向自己搁在膝头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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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紧紧地攥着，里面是一颗被强塞进他手中的、光洁的、已然被攥得温热又干净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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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言济玄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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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确实是不想相信，自己多年所教出的弟子真的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又或许，这些时日商骜确实待他不错，他不太愿意相信这样的人是传闻中那样的恶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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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许，他明白，世间的善恶是非，从不是非黑即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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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是shā • rén不眨眼、虽为道修之身，却行魔修之事的恶徒，也可以是舍下性命，只为了治好他身体的恩人。他在世人面前的确是恶鬼，却偏偏将微薄的、却是全部的善意，毫无保留地都交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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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让他不知该爱他还是恨他，该救他还是杀他。是该仗剑维护天下众生的大义，还是被包裹住他的温暖绊住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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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的悲剧多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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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沉默着，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起了在密室中时，商骜看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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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注而又虔诚，脆弱却执着。他那时似乎的确没了力气，再无法像平日里那般撑起一副凶恶冷漠的盔甲，因此将全部最柔软、最真实的模样，都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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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命都不要，却要将那枚金丹塞进沈摇光的手里。他连大夫都不愿见，就是怕自己会因此再护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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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一时有些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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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他听见言济玄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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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不能断定九君究竟是善是恶，自然也无法断定，九君杀的那些，究竟是什么人。”言济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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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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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仙尊自己，也自是杀过人的。”言济玄冲沈摇光温和地笑了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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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道修存活于世，自然不会没杀过人。他们是世间掌握着最强大力量的人，自然也要庇佑苍生，惩恶扬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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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言济玄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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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商骜所杀的人，都是当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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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沈摇光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向来波澜不惊的声音之中，竟多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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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济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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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君的身体是不受他掌控的，若有人死在他的剑下，修为便会被他的灵根自动吸收进身体之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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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或许有些事，也并非是九君自己所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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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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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济玄此后说的这句话，似是没有必要的闲话，却又像特意告诉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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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话，却又似乎是他想要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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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直到言济玄俯下身，冲沈摇光行礼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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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无他事，我便先行退下了。”言济玄说。“另外……卫将军已经带人将九君送回了有崖殿的偏殿，就在仙尊寝殿的旁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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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笑了笑，直起身，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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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若是担忧，可去探望九君。九君此时……恐怕也很需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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