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光发了问，可是面前这人却半天没回答，只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盯出个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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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那人红着眼，低沉的嗓音居然带着若有若无的颤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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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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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都有点分不清这个“商骜”是在跟他演，还是真的在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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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怀疑地审视着面前这人的表情，却见他眼眶红得越来越厉害，眼神偏执，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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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记得了？”那人压抑着，又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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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沈摇光模棱两可，神色冷淡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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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绝不会让对方看出一点端倪的态度。对方似乎有些受不了，没说话，只盯着他，向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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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那，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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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猛地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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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撕咬啃噬的触感还在唇边久久未散，“商骜”一动，他浑身都难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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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戒备地盯着“商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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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他的抗拒躲闪看起来有多伤人似的，此人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原地，似是想要触碰他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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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他才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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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你应该了解我，我不喜欢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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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表情带着几分若无其事，冷淡倨傲的神态也有点刻意，像是在刻意掩藏着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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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妖祟制造幻境迷惑修士，目的都很简单。它们洞悉修士的内心，创造出让修士难以抗拒的迷境，使之沉迷后再趁机掠夺其修为。而若是心魔，则通常出现在修士大小境界的突破之前，同样会以抗拒诱惑或抵御痛苦的方式，来洗练修士的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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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修士在空间中制造的用来迷惑入侵者的迷阵，也会将其他修士陷到假象中，但通常内容大同小异，目的都是让修士方寸大乱，从而在其中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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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年来，各类幻境沈摇光见过不少，但头一次见过有人在幻境之中和他演情感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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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也是。他昨日还身在上清宗内，有他父亲飞升前布置下的护宗大阵保护，等闲邪祟根本无法入内，更何况上清宗还戒备森严。他近期修为稳定，并无突破迹象，怎么会无缘无故陷入迷阵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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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这迷阵还霸道至此，压制住了他的修为，他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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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也不想再和面前的“商骜”多耽搁，干脆坐起身来，淡淡地道：“我不了解你，但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想与人多作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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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便撑在床沿上，想要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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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两步上前，竟是一把将他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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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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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能将我困在这样的幻境里。”既知身在幻境里，沈摇光神色坦然，讲话也直白，并不打算和这妖祟打哑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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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妖祟却像是被他当胸刺了一剑，面色难看中带着两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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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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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是什么幻境。”妖祟说。“这里是九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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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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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山在修真界极北之地，亦是修真界海拔最高处，是一片连绵不绝、长有上千里的冰雪山脉。九天山以北，便是无人能通过的屏障结界，以沈摇光的了解，恐怕就是这片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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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山苦寒荒凉，又高入云端，便是修士御剑也无法抵达，故而根本无人踏足。面前这位想要编谎话，也该编得使人信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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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淡淡看他一眼，没有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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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问我现在是什么年月，我告诉你，是仙历一万两千三百四十六年。”沈摇光正要站起，却被这人死死按着肩膀，压在原地。“言济玄说你现在不能下床，你别动，你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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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狐疑地审视了他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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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我来到了四十二年之后？”沈摇光眼中露出两分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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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妖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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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接着问：“你又说你是商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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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骜”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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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摇光从没经历过这样离奇的事，已经笃定面前的“人”是个谎话连篇，且有些无聊爱好的妖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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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给我的是什么剧本？一夜之间穿到了若干年后，非但修为一朝被废，还因多年前的一时心软而养出了一个欺师灭祖的不肖弟子的炮灰吗？”沈摇光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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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这人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像是又惊讶、又不敢置信，同时还强忍着强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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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师灭祖……不肖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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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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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似乎很怕他离开床榻，沈摇光猜测，或许这就是什么阵法。想来也是，修为再强大的妖修，也不可能做出既强大、又广阔的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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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此情形，恐怕床榻之外又会是另一番情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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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和这人对戏，干脆在他神色怔愣时拂开他的手，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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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如梦初醒，一把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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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下来。”他的眼睛中已经泛起了明显的血丝，目眦欲裂，却仍旧拦着沈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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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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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却让沈摇光更看出了他的畏惧，想必是的确被找到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