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枫的笔在画纸上游动，目光却没有一瞬间分到顾丛霁身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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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对得起你哥哥吗？他让你追求梦想，把命都搭进去了，你现在拿你的画去养情人？你对不起你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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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枫攥住画笔的手指节青白，他在清晨微冷的光晕里低下头，哑声嘶吼：“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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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丛霁说的对，又说的不对，直到那扇门被愤怒的摔上，他看着自己的手才知道画布早已被涂改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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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吹起单薄的衣袖，袖子下是草草包扎的纱布，因为用力渗出丝丝血迹，伤口在阵痛，心脏也是，他放下画笔，打开了楚倦卧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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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那个人才是他最好的镇痛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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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被吵了好眠，在房间里含糊着问了一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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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宋青枫把窗帘关的更紧，阳光透不过来厚重的窗纱，手指一点一点拨开楚倦额上的碎发，声音难得温柔，“你再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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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让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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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楚倦到底还是醒了过来，他在不见阳光的昏暗里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下伸出手去，宋青枫微微弯下腰把自己的脸送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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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摩挲着他的眼角，许久才轻声问：“你真的明白自己的心吗？我出车祸你跑到医院流泪的时候，心里到底想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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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还是你哥哥，你自己心里真的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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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捧住楚倦的手掌，在那一瞬间，他低下头吻了楚倦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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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诚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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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心里不住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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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时间里宋青枫列了一个清单，把他想和楚倦做的事情，楚倦曾经同他说过想做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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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楚倦的交流太少了，到最后只和楚倦一同去学校上过课，吃过面，在海边吹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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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的心愿好像那样小，说的最多的永远只是青枫，你过的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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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想做的事尽数做完的那一天，宋青枫抱了一下楚倦，他喊他的名字，喊的是姜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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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一次她喊楚倦为姜柏，也许是那一天他才彻底分清，姜柏就是姜柏，永远不会是楚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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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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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在深夜被003疯狂吵醒，被打扰好梦的人扔了垃圾系统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你最好给我一个正当理由，不然剩下的时间你就关机状态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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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工具人003瑟瑟发抖：“宿主别睡了，主角受去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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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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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开始倒春寒，前两天已经快要穿短袖的温度，大半夜冷的需要穿呢绒大衣，楚倦一边拿车钥匙下楼，一边抽空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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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枫留给他一笔钱，留言请他把自己和楚倦的衣冠冢埋在一起，留下的话斟酌沉思，有太多未尽之言，久久不能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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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一生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但凡对不起他一点，我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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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没头没尾，倒把楚倦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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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枫这是觉得自己禁不住诱惑，背叛了哥哥，爱上了另一个人，所以去殉情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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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弱小003：“宿主，我们是不是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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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劝住主角受让他死心不说，还让他自我厌弃加深，想去一死赎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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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了。”楚倦把信揣进兜里，驱车抵达海边，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海风冰凉在深夜呼啸，海浪拍击着悬崖，003开系统导航让楚倦终于在宋青枫被海水淹没的最后一刻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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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海水已经快要淹没宋青枫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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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的位置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冰冷的海水会将他彻底淹没，他身边并没有带任何东西，周遭只有无数张散开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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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机票和车票，他把机票行程单一张一张打开，他补了无数欠下的机票，全部都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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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冰冷刺骨，大雨拍打在脸上，他快要被这恐怖的海水彻底吞噬，海底绵延数千万里，他的尸骨会去往哪里？会不会和哥哥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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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双腿只是机械的往前，不停的往前，他会要去见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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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死的那一刻宋青枫听见一个声音，透过汹涌的海水抵达他耳边，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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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哥哥在喊他回去，喊他青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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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求死的人终于生出一点求生的欲望，他勉强睁开眼，狂风骤雨携卷着他，茫茫海域当中，他看见有人奋力朝他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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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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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哥哥吗？可那不是，那是姜柏，那是姜柏，他太熟悉了，那是姜柏的脸，哪怕隔着这么远，他也清楚的知道，不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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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柏的眼睛比哥哥的眼睛更深，轮廓里没有那样深重的隐忍和克制，那是姜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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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早就知道的，哥哥永远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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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放弃，整个人往后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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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快要结束了，也许死后就能去见哥哥了，森冷的海水浸入他的鼻腔、耳膜，世界终于安静下来，他感觉自己在不停的往下沉，即将要沉到底的那一刻有人猛地拽起他的手把他拽到了海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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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再次疯狂的打在宋青枫脸上，生物本能让他开始剧烈的呼吸，吐出呛进去的海水，有人死死把他按在胸口，像是生怕他再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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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只手温柔的拍着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把他按在自己怀里，在他耳边哑着声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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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一片混乱，那一刻宋青枫依然准确的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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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喊：“青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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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枫忽然四肢僵硬，狂风暴雨打的他睁不开眼睛，肺里的海水几乎让他窒息，在那一瞬间，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从咽喉里发出近乎野兽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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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吗？哥哥？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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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认错，也绝不可能认错，这就是楚倦，这就是哥哥，哪怕他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也绝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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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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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终于可怜我，回来看我，带我走，还是我终于到了天堂，来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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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是长久的，久的让宋青枫全身颤栗，他疯了一样的死死抱住楚倦，在无尽的海水里像一株将死的植物疯狂缠住他赖以生存的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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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以后是一声轻叹，冰冷的嘴唇似乎想亲吻他的额头，最终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长发，沙哑着声音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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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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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一息，又艰难的扯了一下嘴角，宛如叹息：“原来，你爱一个人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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