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都那么大了，当奶奶的年纪还被人在大院儿门口指着鼻子骂，恐怕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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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清洗干净的碗筷放进了橱柜里，明璃和明珊擦干了手进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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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都下地干活儿了，只剩下小孩儿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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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的角落用栅栏围了一圈，边缘都打磨得光滑泛光，避免划伤小孩儿娇嫩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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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岁的明月在栅栏里手舞足蹈，扒着栅栏边缘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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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晶莹剔透的黑葡萄似的，面颊粉粉嫩嫩的白里晕着红，可爱软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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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的明亮在栅栏外面斗蟋蟀，时不时地抬头看看自家小妹妹，小大人一样安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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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乖，往后退一点，小心别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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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把小妹妹往里面推了推，等她站稳了才再次低头看小蟋蟀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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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特意圈出了一块空旷的区域，打扫得干干净净，放着让明月自个儿玩，摔了也没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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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外面，到处都是实木的凳子和桌椅，一碰额头就得红肿一大块，不哭个半天都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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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往后推了一下，明月踉跄着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里还懵懵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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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瓣儿疼疼的，她非但没哭，还看着明亮“咯咯咯咯咯”得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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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弯眉毛像是月亮似的弯弯的，面颊两侧也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开心地拍着巴掌喊“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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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是以为哥哥在和自己玩游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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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正看两只蟋蟀争斗到关键时刻，见妹妹没哭便收回了注意力，专心致志地为它们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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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加油！快冲快冲！马上就要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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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元帅快躲，往左往左，不然你马上就要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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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十分投入，为两只蟋蟀捏紧了拳头，时不时地欢呼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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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也乖乖巧巧地跟着哥哥的节奏鼓掌：“咯咯咯！哥哥哥哥！！噗噗噗！哥哥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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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九月从水池折返回来便进了堂屋，正拿了一本书端了个小凳子在门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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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明月不停地“噗噗噗”将口水弄得到处都是，她神色还是冷冷淡淡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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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干净的小方巾给小姑娘擦了擦嘴，她又给小明月的脖子上换了块干的口水兜，顺手将打湿的那块放进了她的专属小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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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姑姑姑！噗噗噗噗噗！”明月笑得露出两只大门牙，开心地挥舞着手，像是在和明九月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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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九月的神色下意识柔和了些许，动作更加轻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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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璃和明珊她们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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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巧两只蟋蟀“大将军”和“二元帅”胜负已分，明亮一抬眼便大声甜甜地喊：“三姑姑！五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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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亮亮真乖，嘴可真甜，还知道照顾妹妹呢，真懂事！”明璃摸了摸明亮的后脑勺，毫不吝啬地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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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头骄傲地昂得高高的，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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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亮亮就是这么乖！这么听话！这么懂事！三姑姑夸得一点儿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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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儿姑侄温馨，另一边，明九月的温柔和亲近却像是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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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到了明璃和明珊，她只是小幅度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便收了方巾和口水兜，拿着书转身到自个儿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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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开心地拍着巴掌喊“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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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朝着哥哥的方向看见了明璃，她机灵的大眼睛更亮了：“姑姑姑！糖！糖糖糖！糖糖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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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甜滋滋的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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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这是想起了昨晚喝的红糖水了呢！倒是将看见明璃和喝红糖水画了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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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想吃糖了？”明璃笑着走过去，端了个最矮的小凳子坐到栅栏外，朝着明月狡黠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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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糖糖！糖糖糖！姑姑姑！噗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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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挥舞着手跌跌撞撞地向明璃的方向跑，也学着她趴在栅栏上，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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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小馋猫，才吃了早饭没多久就想着吃糖了，肚子不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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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璃用柔软的指腹没好气地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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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用力，小明月却是眼睛咕噜咕噜转，故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碰瓷的招式用得十分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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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疼！糖糖糖噗！”小明月伸着手要抱，软乎乎地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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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璃被她逗笑了，无奈地想要扶额，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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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小孩儿，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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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姑，我早上没吃饱的！月月也是！你看我的小肚子，现在还是瘪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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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机灵，更大一点儿的明亮则是更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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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三姑姑明璃的神色这是有些动摇，他便立马蹬蹬蹬跑过来，撸起灰扑扑的小衣服给她看小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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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已经三岁多，正是在外和小伙伴疯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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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露的皮肤晒得黑黑的，衣服上缀着补丁，是灰扑扑的耐脏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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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肚子上的肉却是白生生的，此刻袒露出来，确实瘪巴巴的，没怎么吃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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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吃得好，玉米面饼子又是天天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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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明亮早上除了那小半碗粥和半个鸡蛋，便没再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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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的半块饼子咬了一半就给明大哥了，自然是没怎么吃得太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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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听小伙伴小胖说了，从外面回来的人只要带了包裹，里面肯定有非常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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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姑昨晚才回来，又有那么多的包裹，肯定藏了非常多的好吃的对不对？能不能给亮亮分上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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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外，明亮眼巴巴地瞅着，脸上写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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栅栏内，明月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布灵布灵发着光，嫩生生地喊：“姑姑姑噗！糖糖糖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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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夹击，明璃只得举白旗投降：“好了，我认输，你们等等，我去拿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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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放下上衣遮住了白生生的小肚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哇哦，真的有好吃的！谢谢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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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也配合地拍巴掌：“吃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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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妹，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亮亮和月月呢？”明璃细心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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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儿不懂事，他们自个儿可能都不知道自个儿有什么忌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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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明珊大了，平时吃住也都在一块，肯定是清楚这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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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家也是这两年条件才好了，常吃的就那么几种，反正大部分都不会过敏。”明珊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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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就没问题了。”明璃点头表示明白，又提高音量朝着外面喊了一声：“九月，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忌口的呢，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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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建造的时候都是紧挨着的，堂屋的门和房间的门又都是开的，不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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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璃在堂屋稍微提高一点声音喊上一句，左右两边房间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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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落下，对面默了默，好一会儿才闷闷地传来了一句：“不用了，我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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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人啊！真当自个儿是旧时候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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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一来她就走了，喊她吃东西也都不要！这是还想着在赵家的好日子，嫌弃咱们明家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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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珊憋了一肚子的气，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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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也知道轻重，在明亮和明月两个孩子面前没说得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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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含含糊糊的，声音弱不可闻，也就离得最近的明璃听得了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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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只是因为各人性格不同，九月不怎么习惯。”明璃认真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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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珊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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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些出口的抱怨半真半假，一半是心里闷着气，另一半却是说给明璃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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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九月不是刻意针对明璃，是对明家所有人都这么冷冷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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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明璃竟然是这么看明九月的，她听得出来，这话没有半分的虚假，全是出自真心实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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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九月以前的生活并不像你想得那么好。你仔细算算，九月是什么时候出生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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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的时候，明璃轻轻拍了拍明珊的肩膀，声音中掩着点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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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珊怔怔的，下意识思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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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九月和环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就是出生在1968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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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那可正是运动最厉害的时候，哪怕那时候明珊还不怎么记事，但后来的一幕幕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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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人之所以找上门，她们家人之所以对赵家的话深信不疑，是因为明九月和环环的模样实在是太特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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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九月和徐枝长得特别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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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环和赵家的人长得也特别相似，一看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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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模样这种东西，稍微长开一点儿便能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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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人为什么之前没有半点动作，反而去年才找到了她们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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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去年，那不正是运动结束，许多人纷纷平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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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人有钱，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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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珊越想越深，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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