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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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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没有校尉想的那么可怕,山上的兽,有时比山下的人更通人情。刚上山那会儿,有一只头狼夜夜蹲在草庐旁,我不挑衅它,也不怕它。准备了家伙事,心想着万一它杀将进来,就跟它拼了。你猜怎么着?等了小半月,忽一日它来了,发出哀鸣。忍不住出去看,发现它的狼爪被猎人的夹子夹折了,它也命大,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死里逃生。我那时不知怎的,对它存了一些怜惜,开了门放它进来,救了它。自那以后,它还是夜夜来,却是为守着我们,一直守了十年,直到它老了死了。”阿婆摇着蒲扇说这些话,她的眼睛微微闭着,神情平静,好似说的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穆宴溪想了想那情形,一个年过半百的阿婆,在山上带着一个幼儿,终年与野兽为伍,若这阿婆说的是真话,那当真是了不起的女子。

“倒是校尉,与无盐镇上见到的戍边军看起来不同。”阿婆起身去拿草药,穆宴溪该换药了。

穆宴溪笑了笑,二人看似相谈许久,其实半句要紧的话都没说,这阿婆不简单,自己自然是要防着:“阿婆觉得我与他们哪里不同?”伤口丝丝疼了一瞬,他忍不住开口咳了一声。

阿婆没有回答他,进门找来一件粗布衣裳,打了很多补丁,却极干净。阿婆的手顿了顿,用力将衣裳撕扯开:“待军爷伤好,把这些日子用掉的衣裳还给我们。”春归采下的药材,仅够二人换一些必备的物件,这些衣裳,撕起来心疼。

“好。待我痊愈,带着阿婆和春归下山,多买几身衣裳。”说了这么久话,他中气没那么足了,歪着头睡了。

再睁眼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春归正站在门外仰起头大口大口的喝山泉水,真是渴极,从嘴角淌下的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流到衣襟上,活生生一幅仙子出浴图,她却浑然不觉。自己喝完了,也不忘一旁的小鹿,蹲下身去舀起一捧水递到小鹿嘴边。过了许久,才发觉有人看她,回头看到穆宴溪已经醒了,侧躺在草垫上,冲她笑。

刚刚阿婆在小径上迎她的时候,要她不许给穆宴溪好脸,春归是答应了的,于是瞪了穆宴溪一眼,瞪完觉得自己不够凶狠,又狠狠剜了他一眼。穆宴溪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伤口扯开了,生生的疼,他捂着腹部闷哼出声。

春归刚要上前,又想起阿婆说过不许近他身,便站在那歪着头问他:“疼吗?”

穆宴溪的汗珠大珠小珠落玉盘,点了点头,咬着牙说了一个字:“疼。”

“活该。”

“.………”

阿婆交代的事情自己都做到了,春归觉得自己棒极了,低头提了提自己肥大的裤子。

今儿春归在山里特地采了一些山参和黄芪,阿婆正在熬水准备给穆宴溪喝一些。火坑里埋着的叫花鸡传出诱人的味道,春归蹲在那一动不动的守着。阿婆唤了她三声都没有听到,还是阿婆的蒲扇打到她的头上,她才缓过神。

“阿婆,饿。”春归的小嘴憋了一憋,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阿婆扔给她两个饼子:“喏,先吃这个,叫花鸡还得有一趟水的功夫。”她们的水是从小溪边挑来的,从草庐到小溪边挑水,要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日子久了,二人就习惯用挑水的时间来计数,离吃饭还有两趟水的功夫,离起身还有一趟水的功夫…穆宴溪大概猜出一趟水的功夫是什么意思,但他不知一趟水的功夫究竟是多久,于是开口问道:“一趟水的功夫是多久?”

春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人受伤了,脑子也跟着没用了吗?一趟水的功夫就是一趟水的功夫呀!穆宴溪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求救似的看着阿婆。

“一趟水的功夫,就是比一炷香再多一点的时间。”阿婆对穆宴溪解释道,穆宴溪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春归。

春归已经不看他了,专心致志守着那只叫花鸡。春归打小做事就一心一意,喝水就是喝水,打猎就是打猎,玩闹就是玩闹,守着叫花鸡…就是守着叫花鸡。

她眼里只有叫花鸡。

第3章 青丘岭奇遇(三)

穆宴溪伤重,不宜进食油腻,只能任由阿婆向他嘴里塞粥,一口又一口。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的人,此刻却对着春归手里的那个鸡腿流口水。白净细嫩的小手握着鸡腿,染了一层鸡腿的油花,在暮色西沉之下泛着光。还嫌不够,偶尔还煞有介事的舔舔手指,不放过一丝美味。

他的喉结动了动,分不清此刻诱惑他的究竟是那个鸡腿还是她。只是那□□他的人,又分明什么都不懂,感觉到他的眼神,回头恶狠狠的看他一眼,身子向远处挪了几步,怕他抢她的鸡腿。

宴溪食之无味,递到嘴边的粥很久都没有张口。阿婆将碗放到他身旁:“校尉若是饿了,就唤老身。”说罢站起身走到春归面前,坐在二人之间,完整的挡住了穆宴溪的目光。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穆宴溪动的那点色心春归铁定不懂,这样的军爷行军打仗处处留情,不是春归的良人。是以对穆宴溪忌惮几分,心念着待他能走动了,就将他送走。

入了夜,宴溪因着平躺,后背有些许寒凉,他睁着眼无法入睡。他和部下遭了埋伏,在青丘岭下遇袭,寡不敌众,在僵持了许久后,终于现出颓势。眼下,援兵应当到了,收拾了那伙西凉的人以后应当就会寻他。自己伤成这样,若不是遇到春归,恐怕就葬身青丘岭了。思及此处难免郁结,微微叹了口气。也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跟老头子叫板,请了命就来无盐镇,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下场就是刚到这里,就险些丢了性命。

小鹿在外面叫了几声,听起来有些急切,宴溪的眼紧盯着内室,果然,春归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推开门的瞬间狂风吹的她向后退了两步,宴溪本就冷,吹了这一阵风,打了一个冷战。春归跑出门去,看到小鹿被吹的在地上打转,一把抱起它跑了进来,关上门。抱着瑟瑟发抖的小鹿摸了半天:“别怕,屋里睡。”

宴溪看着小鹿微闭的眼睛,透着舒服,不免有些嫉妒它。外面狂风刮的急,里面宴溪开始打起了哆嗦。本就有伤在身,又着了凉,这寒症来的猝不及防。春归安抚了小鹿站起身要回去睡,才看到他的异样。看了看里间,阿婆睡的熟,叫起来难免会有不适,可阿婆又不许自己理他,心里有些为难。

罢了。

走上前去,小手探到他额头,滚烫。又不放心一般,用自己的下巴去触他额头,阿婆说下巴碰到觉得热才是真的热。

正在发抖的宴溪顿了顿,她温热的下巴贴在他额头,让他有一瞬失神。这女子是真的傻。

“发热。”春归小声嘟囔一句,不知是冲他说还是冲自己。旋即站起身去一旁找草药,用火石生起火,为他熬药。想起什么似的,拍拍小鹿的头,指指宴溪,小鹿乖乖的躺到他的身旁。宴溪顿觉暖了许多。

若说这样的春归和阿婆是探子,宴溪是打死也不会信的了。他兴许单纯就是命好,性命攸关之际,遇上了这样的仙人。

春归煎好了药,小心翼翼捧到他身旁,盘腿坐到地上:“喝。”

宴溪忍着腹部的剧痛侧着身起来,手却是不听话,抖的筛糠一样,根本端不起碗。春归探了口气,按着他的肩头让他躺倒,舀起一口药,吹了吹,送到他唇边。

“多谢。”宴溪咬着牙说了这句,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一碗药下肚,宴溪身上起了一层细汗,面色也红润了一些。春归把自己的被子抱了出来:“给你。”

“不了。我用了,你便没有了。”好歹是个女儿家,生生冻这一夜恐怕受不住。

“跟阿婆睡。”春归喜欢跟阿婆一起睡,平日里只有响雷的时候才能进阿婆被窝,今儿个刚好借口去。她说着就把被子盖到宴溪身上,四周掖的严严实实。末了用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生病,睡觉。”

温热的掌心触到宴溪的睫毛上,好似一只蜻蜓在水面点了点。

到底身强体壮,三日后,宴溪就能下地走动了,但是走不远,只能走到门口,跟阿婆晒太阳。春归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归,每次回来,都带着野味和草药。白日里她不在,宴溪深觉无聊,与阿婆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眼睛一直看着小径。有时觉得自己竟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妇人一般。

又过了十日,宴溪基本恢复了,只要不大动,就无碍。

穿着阿婆找出的粗布衣裳,与阿婆坐在门口,远看与山民无异,近看又觉粗布衣裳到了他身上,竟似绫罗绸缎,生生好看了几分。又消磨了一整日。到了傍晚,春归回来了,嘟着嘴。

“这是怎的了?”阿婆宠溺的用手指点点春归的额头。春归双腿紧紧靠在一起不肯动,眼泪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宴溪极少见女子哭,他靠在墙上仰起脸,认真的研磨起来。春归的哭是无声的,但泪水汹涌,瞬间就湿了脸。在阿婆再三追问下,终于微微分开了双腿,裤子从裆下起被撕开,露出一大截白嫩的长腿,晃的宴溪的眼不自觉的闭了下。

“豹子,追我。”春归抽泣着说,日子久了,宴溪也能听懂春归的话了,是豹子追她,令她不小心划破了裤子。阿婆连忙挡在她面前,小声对她说:“阿婆这些日子对你说男女有别,你怎就在人前这样袒露呢!”

春归听阿婆责备她,哭的更凶。这条粗布裤子毁了,其他的衣裤用来给宴溪疗伤了,她没有裤子可以穿了。再过几日山上就冷了,没有裤子就不能出去打猎采药了。

“阿婆。”宴溪看了半晌,终于开了口。他痊愈了,说起话来中气很足:“我身子好了,明日带你们下山,去置备一些衣衫吧!”春归一听要置备衣衫,登时不哭了,眨着大眼睛看着阿婆。

阿婆回身看了看宴溪,他眼中一片清亮坦荡,看不出鄙夷的神情,便点了点头:“多谢穆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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