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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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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皇帝听罢,怒意平息了大半,忽地想通了,微一挑眉道:“高公公此言倒是有理,他们自当是不如朕的,若人人似朕,岂非人人都能做得皇帝?”

高贤一听,忙跪下:“陛下乃真命天子、九五之尊,此言万不可再说,会折了大兴的气数啊陛下!”

“哈哈,高公公,起来吧,朕自然是九五之尊真命天子。”正统皇帝的怒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已不再生气,反倒一一地为那些举子的文章排了优劣高低。

不需阅卷官插手,他自有他的决断,若论读书何人比他更精通?

着实费了不少功夫,这才罢手,道:“虽不如意,倒也凑合,照着这顺序放榜吧。”

“慢着……”

吏部官员正要接了去,少年皇帝却忽然想起什么,命人拿了那些举子的籍贯出身册子上来。

众人正不解,忽听皇帝在翻阅卷册后一声冷笑:“朕道是为何这届举子如此不堪,原来多是商人之子。商人多狡诈,谄媚势利,若在朝为官,恐连累社稷。此次殿试三甲尽为商人之嗣,着实令朕担忧。朕的口谕吏部且记下,往后历届科举,但凡是商人出身不得入三甲之列,尔等重新列过名单再放榜吧。”

“……是。”吏部官员不敢忤逆。

仅仅因为出身,殿试三甲皆落于人后,若状元之选非以文章定高下,科举秩序便是乱了。在场人人莫名其妙,可人人似乎又心知肚明。

大兴开国以来本就对商人诸多严苛,即便有功之人也难以为官,科举考试更是对商人限制太多。已故的荣昌公主驸马墨问为辅政大臣时,曾提出广开言路、放开商人科举限制,借此为大兴征得粮草,救国于危难之中。实乃良策。

因是先帝时颁下的旨意,正统皇帝不能废止,故而此届科举才会出现举子多有商贾之家出身的现状。如今看来,正统帝对此并不满意,若非对商人之嗣有意见,便是对提出这一良策的那人心有不满。

皇帝如何说,臣子只能照办,无人敢妄言,除了吏部尚书杨弘。杨弘一贯以刚正不阿敢于直谏闻名于朝,即便对手是司徒家也从未妥协退让。知晓此等荒唐事后,杨弘当面劝谏新帝,新帝不仅不听劝,反而震怒当场。

杨弘与叛臣谢炎乃是儿女亲家,其子杨峰曾为禁军统领,守卫皇宫多年,因谢炎叛国逃往北郡府一事遭牵连。景元帝在时,杨弘父子尚能官在其位,如今禁军已由司徒家接管,杨弘父子被束之高阁。

因科举一事,吏部尚书杨弘被架空官职,罚俸数月,司徒赫进谏无果,朝中一时人人自危,唯恐触碰新帝逆鳞。

今科状元放榜时连自己都懵了,不敢相信能中状元,喜极而泣一番,打马游街、佛塔题名的旧例过后,新帝照旧在承恩殿赐状元国宴。

今科三甲皆感念新帝隆恩,大有前程似锦的意思,却又在新帝深沉的眼中发现了难以言喻的蔑视。

随后不久,几人得了个翰林院六品七品编修的职位,其余众人皆被派往外地做了个九品芝麻官,始终未得重用。

四月,因景元帝入陵寝不过两月,盛京城禁歌舞玩乐,宫中一年一度的蹴鞠赛也久不再办。百姓们初一十五照旧去寺中拜佛,只是再不见景元帝在时帝后大张旗鼓入大护国寺礼佛时的盛景。

今上不喜佛事。

四月初八佛诞日,司徒赫照旧去法华寺祈福,黎戍与黎狸都在,法华寺内那株百年菩提树仍鲜翠一片,树上的红绸带却比往年少了许多。

法华寺内的药师塔倒了,砸中了藏经阁,引发藏经阁大火,加之药师塔内的地宫被封,放生池枯竭,法华寺再不复往日香火旺盛,善男信女宁愿去远一些的大护国寺、凌云寺,也再不肯来此,连带着长兴街也清冷了不少。

“倒是比往年清净了。”见司徒赫与黎狸皆虔诚跪拜菩提树,黎戍握着折扇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环顾一周,将寺内的所有景色都收入眼底,黎戍仍是聒噪,遗憾骂道:“法华寺的老和尚们也真是够抠门儿的,不能因为香客少了,连结缘豆也不肯再施舍了,那爷来这里有什么趣儿?”

其实法华寺之所以破败,自北郡府叛乱后始终未得修葺,还有一层缘由,只是普通百姓不知罢了。法华寺内的玄明大师以出家人的身份暗藏盛京城中,在北郡府叛乱当日助晋阳王世子韩晔等人叛逃,此等罪责,足够法华寺遭封。

拜过菩提树,司徒赫直起身子,目光却望向远处药师塔的方向。

黎戍知晓他在想什么,上前勾住他的肩膀道:“别看了,她不在那儿,她在天上呢。看着咱们。”

黎戍连婧小白的名字也不敢提,怎么敢说呢,婧小白在那片废墟里,被烧成了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始终冰火两重天地煎熬着。

“没准啊,瞧见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她不开心了,让你绊一跤,跌个狗吃屎。”黎戍哈哈大笑,“反正我觉得这是她做得出来的,我这两月平白无故跌倒好几回了,定是她瞧我不顺眼,故意给我使绊子呢。”

司徒赫终于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睨着黎戍:“不知那条黑蛇怎么样了,我们去找找?”

黎戍吓得抖了抖,一股冷气往头顶钻,一把推开司徒赫,叫道:“司徒赫,别作妖,爷可不想见那条黑蛇!”

“哈哈哈,不找了。”司徒赫轻轻笑了笑,笑容未达眼底,“找到也不好玩了,这游戏本也只有婧小白喜欢。其实挺想问问她的,即便去了天上,好歹托个梦给我,没有良心。”

“可不是没良心吗?她从小就没良心,欺负了人自己不记得,第二天照旧嘻嘻哈哈。缺心眼儿的人活得反而自在些,哪像你,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还是绝情点儿好。”黎戍摇着扇子叹息道。

“再生气再伤心,好歹给我个信儿,是不是连我也不信了,撇的干干净净的。”司徒赫望着菩提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生气?撇什么?”黎戍没听明白。

也许是三年已过,倒不似第一年第二年似的提也不能提,一碰心口上就血肉模糊,司徒赫避重就轻地笑道:“没什么。现在回想,病秧子也不是一无是处,他不死,兴许婧小白也还在吧?”

什么都原谅,什么都接受,只要她活着,成亲生子怎样都好,能看到,能抓住,他便知足。

一退再退,设想无数可能,司徒赫最后也只能苦笑道:“太快了,这日子,第三个年头了。我们一日老似一日,婧小白……不会再长大了。”

“是啊,她走的时候刚过十七岁生辰,真占便宜,永远十七岁了,看着我们老。”黎戍叹息道。

黎狸在一旁握紧了胸前的长命锁,始终低垂着眉眼没说话。

她今天没穿红衣,但她梳了一个婧公主曾梳过的发髻。忘了自己原是什么模样,仍希望自己更像“她”。

但是啊,她怎么可能更像婧公主?

她已经十八岁,而婧公主不会再长大,她无从模仿婧公主的十八岁、十九岁和以后漫长无边的岁月。那红衣将军的目光,越来越不可能在她的身上停留了。

红衣将军尚有社稷抱负、家国大任,她只是个耽于情爱的小女子,不得所爱之人,要长命何用?

……

转眼五月,日头一日比一日毒起来。

登基以来第一个端阳节,百里御仍遵循旧例在宫中设家宴。

彼时,景元帝的后妃都已移居别宫,独三公主百里柔的生母季淑妃因在景元帝弥留之际陪伴左右,百里御登基后尊其为太后,掌管六宫事务。此次端阳家宴便由季太后一手操办。

却不知为何,今夜的气氛有些凝重。

新帝继位,第一要防的便是兄弟之祸,因而新帝的几位兄长皆惴惴不安忐忑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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