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书生的话题又聊回到云山府新近出现的这批流民，很快延伸到了邻省秦西的旱灾，说是上天对严党不满发出的警示，应该上万言书弹劾严党党魁严蒿。

叶无尽忍不住翻了白眼，方才听一个书生称一人为秀才，本以为这帮人很厉害，但原来竟然这般不学无术，连气候的周期性都不懂，真想问他的地理老师是谁？

“兄台，你这是何意，是不同意我的观点吗？”那一副踌躇满志的龅牙书生看到叶无尽翻白眼的动作，当即寒着脸望过来质问道。

叶无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长得帅果然容易惹是非，不过看着他们三人的身板，打架还真不需要担心，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道：“你觉得我应该同意？”

“哦？那敢问你对这次灾情有何高见呢？”龅牙书生皮笑肉不笑，当即涌起了一团怒火。

这边的冲突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叶无尽显得很是淡定，摆足读书人的架势淡淡地道：“人有生老病死，天有喜怒哀乐，而地亦有阴晴圆缺，仅此而已！”这其实就是说气候的周期性，不过是换一种这时代能听懂的话语说罢了。

“荒谬！你这是妖言惑众，这地何来阴晴圆缺？”龅牙书生拍着桌子，一副义正辞严地指责道。

叶无尽心中早就有了说辞，望着他那双愤怒的眼睛道：“嗷嗷襁褓，但饮牛湩，及至束发，不明犍状。佌佌之豚，日食其脔，至于弱冠，未识雌雄。每啮兔臑，然竟不知其夋兔……你吃粮怕有二十载，竟然不知道乐岁与凶年吗？”

竟然不知乐岁与丰年？这是一项指控，很多自视甚高的人根本接受不了。

“我……我可是安河府府试的案首陈洛，你算什么东西？竟然这般跟我说话？”龅牙书生鼻子冷哼一声，将名头亮了出来，他不知道用什么话反驳，所以打算以势压人。

这话一出，四下谈论的书生都有些意外，纷纷扭头望过来。似乎感受到大家羡慕的目光，这时龅牙书生仰起了下巴，显得很得意，这终究是一个讲究先进和后进的时代。

“阁下是何人，竟然这般无礼？”他同桌的同伴知道龅牙书生的心思，当即声援道，未了又是带着不屑地补充：“不会连名字都不敢说吧？”

叶无尽觉得是遇到了流氓，但仍然强硬地道：“我叫叶无尽，我本不想跟你这个蠢货说话，是你主动来搭讪的！”

四周皆惊，纷纷扭头望向叶无尽，一些本还在高谈阔论的书生都是静了下来。特别有一个书生话说了半截，但听到这话之后，将头硬生生地一百八十度转向了叶无尽，眼睛充满着好奇。

那问话的书生已经准备好几句奚落的话，像没听过这号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辈之类的话，但这时却神奇地定在那里，眼睛直直地打量着叶无尽。

“可是人生自如若初见的叶无尽？”有个年轻的书生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小声地问道。

《木兰词》一经出世，早就从宁州府传到了云山府，如今很多歌妓都在唱，而加上那两首吟竹的好诗，作为宁州府府试案首叶无尽已经名显于士林，在云山府的士林中，叶无尽已经算是一个小名人了。

叶无尽自然不知道他名显于云山府的事，拱拱手道：“正是在下！”

“叶兄，失敬失敬！”

“叶兄，我敬你一杯，你那词真的太好了！”

“叶兄，来我桌中可好，我等想向你指点一二呢！”

……

得知这就是宁州府的那位才子叶无尽之后，其他的几桌书生都很是雀跃，有人站起来拱手打招呼，有人跑过来敬酒，有人则是直接邀请叶无尽去他那一桌。

士林有着他的游戏规则，对于有才学的人都会主动亲近。像唐寅虽然在科举中失意，更不曾进入过官场，但因他的才学过人，很受士林中的书生推崇。

至于那个安河府府试案首的鲍牙书生，这时脸红若猪肝，他没有想到这年轻的书生竟然有这种来头，不仅跟他同是府试的案首，而且还是一个新崛起的才子。

刚才将屎盆扣在严党头上，本是打算换来一个“不畏权贵”的好名声，反正严党注定不会关照他这种西南省出身的书生。只是却没有想到，一顶“吃粮二十载不识乐岁和凶年”的帽子先扣他头上了。

可以想象，他将会成为圈子中的一个笑料！

叶无尽并没有不近人情，也没有因为他们是游戏人物就鄙视他们，当即起身跟着大家虚情假意地进行寒喧，然后半推半就坐到一张桌子之中，融入他们的谈论。

他其实也很希望能从这些“当代人”中，好好地了解如今朱朝的局势，毅然他现在就是一个朱朝的才子。

话题又顺着秦西的灾情进行下去，倒没有人再说上天对严党惩罚的那种蠢话。不过叶无尽得到了一个让人无奈的消息，朝廷派给秦西省的救济粮极少。

农业国度本来就已经操蛋了，若遇上一个喜欢盖道观的皇上，那国库必然会遭到挥霍一空。如今秦西省发生旱灾，哪怕是朝廷有心救灾，但似乎也是有心无力。

不过，话题很快又轻松起来了。刚刚还正正经经的那几个书生，结果说到九月的花魁争夺，马上就“原形毕露”了，越来越多的书生参与到这个话题之中。

什么醉香楼的仙儿最美，又什么阳春楼的小雅舞跳得最高，然后又什么琴仙木兰的琴音醉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