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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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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几个胆子最大的乡贤,硬着头皮回答。“大人军务,军务繁忙,我等,我等本不敢前来相扰。然而,然而毕竟是自家门口,所以,所以……”

“所以,尔等就要护住地盘,免得老夫抢了尔等口中之食,对不对?”常思说话的语调陡然一转,笑着打断,“怎么样,现在看清楚了?放心了?还是想再多看几场,亲眼看一看儿郎们如何将贼人打得溃不成军,如何斩将夺旗?”

他嘴巴上说得足够客气,脸上的笑容也憨态可掬。然而,有股冷森森的杀气,却随着话语倾泻而下。顿时,把众豪强和乡贤们唬的身体接连打了好几个哆嗦,以头抢地,“大人,大人饶命。小的们,小的们不敢了,小的们再也不敢了!”

常思把眉头一皱,歪着脑袋问道:“不敢了?尔等不是今晚专程赶过来劳军的么?到底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居然给吓成了这般模样?王德,你是地方官,你且给老夫解释一下其中缘由?”

最后一句话,点的是泽州刺史的将。后者正躲在一旁两股战战,猛然间听常思竟然当众直呼自己的姓名,知道今晚的事情八成要办砸。吓得一个跟头扑了过来,跪在地上大声讨饶,“节度大人容禀,下官,下官也是受了他们的蒙蔽,所以,所以才大着胆子出头。下官,下官只是想,想给大人添置点甲杖,真的,真的没有其他意思,真的没有!下官,下官可以发,发誓!”

“发誓管用,还要王法做什么?”常思猛地一撇嘴,冷笑质问。“老夫记得,你先前不是说,你是大国舅的什么亲戚么?今晚的举动,是不是受了大国舅的指使?如果是的话,老夫可不敢怠慢于你。少不得要送你去一趟汴梁,跟大国舅当面锣,对面鼓把事情弄清楚!”

“没有的事情,那,那是,那是下官一时,一时气血上头,信口胡说。国舅爷,国舅爷的确跟下官带着一点亲,但,但下官跟他一直没什么来往,真的没什么来往!”刺史王德此刻,后悔得恨不能将自己舌头咬下来。先重重地磕了个头,然后将先前自抬身价的话,全都吃回了肚子里。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都没关系!”常思闻听,继续摇头冷笑。随即点手叫过麾下一名文职幕僚,大声吩咐,“高昌,你给老夫把搜寻到的证据呈上来,呈给刺史大人看看,问问他,到底哪一条是捕风捉影,咱们不能冤枉了好人!”

“遵命!”被点到名字的幕僚大声答应着,捧起厚厚的一摞纸张,快步送到刺史王德眼前。

后者带着几分困惑亲手翻看,只粗略翻了几页,额头上的冷汗般再也止不住。双手将纸张全都抱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哀告,“节度,节度大人明鉴。下官,下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下官,下官这么多年来,替朝廷治理地方,手中,手中却没有一兵一卒可用。下官,下官也,也是被逼无奈啊!”

“被逼无奈?”常思裂开嘴巴,放声狂笑,“老妇听说过逼良为娼的,听说过逼人卖儿卖女的,却没听说过逼人当官,逼着当官者收受贿赂,鱼肉百姓的!你不得已,不得已你可以辞官回家啊!何必一边做婊子,一边还想立牌坊?!”

“下官——!下官,下官——!”王德闻听,顿时语塞。读书人讲究,“不为五斗米折腰”,也讲究,“大道不行,泛舟于海上”。却从没讲就过,只要与一国一朝的治政理念不合,就可以放开手脚贪赃枉法的。凡是一边这样干,一边振振有词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才同流合污的,无论古人还是今人,都正依了常思那句话,一边当婊子一边立牌坊!

见他理屈词穷,却依旧死不悔改的模样,常思心中杀气更盛,用力一挥手臂,大声断喝:“来人,给老夫叉到辕门口儿,枭首示众!”

“是!”四名彪形大汉答应着一拥而上,提小鸡般将刺史王德提了起来,绳捆索绑,然后倒拖着往外走。

“冤枉——!”刺史王德吓得魂飞天外,双腿拼命挣扎,同时大声叫嚷,“我是正三品文官,你不能杀我!”

“按照国法,老夫当然杀不得你。可你泄漏军机,勾结土匪。老夫今天行的是军法!大不了,老夫去汴梁向陛下请罪便是!”常思才不管自己有没有处置此人的职权,咬了咬牙,大声回应。

“我,我是国舅爷的亲戚。我是皇亲国戚!”刺史王德见谈法律无效,立刻改谈人情。

“老夫连皇子的爪子都剁过,更何况你这国舅的远亲!杀,杀出去事情来,老夫担着!”常思朝着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冷笑着补充。随即,手按刀柄,在中军帐口迎风而立,“还有谁朝中有人,给老夫一起站出来!老夫今天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索性全都成全了尔等!出来,出来让老夫领教领教尔等的厉害!”

注1:五代军制,节度使麾下为某军,军下设厢,厢下再设军。军下再设指挥、都、百人队、十人队等。常思此刻为武胜军节度使,设左右两厢,厢下即可设第一军,第二军等。通常,凡是节度使帐下单独命名的军,待遇和规模都比以数字顺序命名的军高出甚多。类似于近代的独立旅,独立团等,并且接受节度使直接调遣。

第五章 黄雀(七)

他长得肥肥胖胖,慈眉善目。然而此刻发作起来,却比地狱里的阎罗王还凶残十倍。登时,众豪强乡贤们一个个吓得拜伏于地,大气儿都不敢多出。唯恐喘息声重了,受到特别关注,然后被送去跟刺史大人做伴儿。

须臾之后,随着一串渗人的脚步声响,亲兵们用托盘送回来一颗血淋淋的脑袋。那常思却还嫌自己的形象不够残暴,亲手拎起人头检视了一番,然后一边替死者合拢圆睁的眼皮,一边摇头感慨:“这个蠢货,居然以为跟国舅攀上了亲戚,就可以威胁老夫。却不知道老夫也正嫌他碍手碍脚,把不得找个机会做了他。你们说,老夫要是以遭遇山贼,力战而亡的由头替他请功,国舅爷们是捏着鼻子认了呢,还是冒着把老夫逼反的风险,非要让朝廷派人来仔仔细细查个明白?”

没有人敢回答他的话,众豪强和乡贤们全都瘫软成了烂泥。其中有几个胆子特别小的,甚至已经当场尿了裤子,屁股底下湿漉漉一大片。

“唉,不好,不好!万一走漏消息,对老夫清誉有损!”常思原本也不需要人回答,摇摇头,自言自语。“得想个办法,杀人灭口,千万不能将真相泄漏出去。唉!没办法,只好委屈你们了!来人——!”

“是!”众亲兵齐声答应,手按刀柄,目光直接往豪强和乡贤们的脖子后瞄。

“饶命啊——!”众豪强和乡贤魂飞天外,趴在尿窝里头,头如捣蒜,“大人,我等,我等再也不敢了!我等可真没跟您做对的胆子!都是,都是王刺史,他,他把我等给骗来的!”

“大人饶命。今晚之事,我等绝不敢走漏半句风声,否则,必遭天打雷劈!”

“大人,我等亲眼看到王刺史杀入贼人当中,血战而死。我等,我等愿意出钱出力,在此处给王刺史立一座庙,缅怀其神勇!”

“大人饶命!我等知错了,知错了。求大人给草民一个改过之机!”

……

一句句,一声声,喊得好不凄凉。武胜军节度使常思听了后,好像心中忽然又发了软。笑了笑,柔声询问:“怎么,诸位后悔了?不想再联合起来逼迫老夫了?”

“后悔了,后悔了!大人饶命,这都是王刺史的主意,草民等,草民等只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

众豪强和乡贤如同溺水之人攀上了一棵稻草般,立刻张开嘴巴表态。迫不及待地将主谋身份,安到了已经被常思砍了脑袋的泽州刺史王德身上。

明知道这帮家伙在说谎,常思也不戳破,又笑了笑,声音变得愈发柔和,“那尔等拖欠的钱粮……”

“愿缴,愿缴,三年钱粮,回去之后草民立刻派人给大人送来!”

“大人说送到哪,草民就送到哪,绝不敢再拖欠一文!”

“大人,我等原来也没想着拖欠啊。是,是刺史王德那断子绝孙的狗贼,他说要先拖一拖,给大人制造点儿麻烦!”

“大人明鉴,我等,我等也是受了那断子绝孙家伙的蒙蔽,才稀里糊涂行此下策啊!”

“那刺史王德,早就跟太行群盗有勾结。这些年来,我泽州百姓被他祸害得好惨啊!亏得老天爷开眼,派了大人前来……”

能在乱世中为一家一姓谋取最大利益者,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众乡贤和豪强们迅速表示屈服,并且转身跟常思站到了一起,共同往死人身上大泼脏水!

正说得痛快间,却忽然看到常思把脸一板,大声打断:“且慢,尔等先听清楚了,不是三年,是六年积欠!还有,老夫此番出兵所有消耗,也必须着落在尔等头上。尔等若是不服,尽管回去自己想办法。十天之内,老夫会派人上门去取!”

“六,六年?大人饶命!”众豪强和乡贤们先是本能地重复,随即,又纷纷瘫在了尿窝里头,放声嚎啕!

“大人,草民等即便刮地三尺,也拿不出六年所欠税赋啊!”

“大人,求求您高抬贵手。不是草民有意抗命,是,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这么多钱财啊!”

“大人……”

虽然连续若干年来,他们根本没向官府缴纳过一文钱,一粒米的赋税。然而毕竟还要花钱买通地方,并且还要拿出不少钱财来供养山贼草寇。所以一下子补齐三年所欠,家族已经是大伤元气。如果再翻倍到六年,则少不得有人要卖牲口卖田产,彻底万劫不复了!

“六年,绝对不能少。老夫当初已经发下了告示,逾期翻倍。人无信不立,老夫身为一方节度,岂能出尔反尔?”常思却根本不为众人的乞怜声所动,摇摇头,冷笑着点明众人的下场乃是咎由自取。

“大人开恩!”“大人,饶命啊!”“我等即便卖儿卖女,也出不起这些啊!”“大人……”众豪强和乡贤们不敢狡辩,只是趴在尿窝里不断地磕头。很快,有人的脑门儿上就磕出了血,与眼泪一道,淌得满脸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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