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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愧是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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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一点机会,他就从后边溜走了。

不知道该去哪里,想了想,最后还是去了福宁宫。

韩悯连傅筌今晚起事都知道,和韩悯待在一块儿,准没错。

韩悯知道傅询今日要做什么,卫环传了他的话,他也就没有乱跑,乖乖的待在福宁宫。

小剂子陪着他。

这几日他在教小剂子认字,今日也写了几个字教他。

殿中烛光摇曳,正学到“文”这个字。

而后看见一个人影从走廊上匆匆跑过。

韩悯推门出去“傅让”

傅让连忙刹住脚步,

从走廊那边跑回来“韩悯,不得了了。”

“怎么了”

“傅筌果然带着人”

韩悯了然,侧过身子“你进来吧。”

傅让在案前坐下,小剂子给他倒了杯茶。

“谢谢。”

他抿了口热茶,看向韩悯“傅筌带着许多朝臣来了,江丞相也在。一会儿说先帝让他代理朝政,就是要让他做太子;一会儿又说小叔叔拿出来的遗诏是假的。总之就是要逼宫篡位了。”

韩悯垂眼,都在料想之中。

傅让道“可是他就两张嘴皮子那边叭叭叭地说,怎么能成呢”

韩悯道“这种事情办不好,就是罪名加身,名不正言不顺。他先找一群文人,说一通大道理,说得兴起,再把圣上拽下来,就没人敢说他了。”

“原来如此。”

傅让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什么事情“那皇兄不是很危险,我们还在这儿闲聊”

“不妨事,他早就预备好了,就等傅筌起事,把他和他的人一网打尽。”

“噢,这就是你说的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

“也不全是。”

韩悯撑着头,拨弄了一下案上茶盏的瓷盖“两边文人对峙,谁能说谁就赢了。圣上一夜之间处置了一个王爷,还有许多朝臣,他也想要一个名正言顺,抚定人心。这样治国,才更方便。”

傅让点头,笑道“还是你懂得多。”

韩悯也笑了笑“那温言温大人应该到了吧”

傅让有些疑惑“啊温言为什么要来”

韩悯一惊,坐直了“啊温言没来”

“对啊,他没来啊。”

“温言没来,傅询手下还有哪个文人”

韩悯急得直接喊了傅询的名字。

傅让也察觉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该不会是被傅筌给扣下了吧那不就坏事了”

韩悯想了想,下定决心站起身,傅让忙问“你去哪儿”

“去封乾殿走一趟。”

侍立一边的小剂子道“公子,卫小爷送你回来的时候,嘱咐我一定把你看好。”

傅让亦道“我也觉得你不能去,你弱弱的。”

韩悯却道“傅筌能把温言弄去,或许还留有后手,傅询身边没一个文人顶着,也不知道他的军队什么时候才来。不过我猜傅询在对面也安排了人,只等一个领头的。”

他二人还要再说话。

韩悯又道“你们放心,我之前和温言一起改过折子,我这儿还留有底本,他要说什么,我大概都知道。这局棋只差一个文人,我也是文人。”

他拿起挂在衣桁上的素衣,转身走到屏风后边。

小剂子走到他的书案边,问道“公子,那封折子底本在哪儿”

韩悯没有回答,换好衣裳,拢着头发,从屏风后走出来。

想了想,把笔帘和纸张往笔橐里一兜,再将笔橐系在腰上。

韩悯到底是个文人,虽然自以为不是很正统。

傅让扯住他的衣袖,不大放心道“我还是跟你一起过去吧。”

“好。”

韩悯拍拍他的手,让他放心。

随后走出殿门,步下台阶,夜风迎面吹来,袍袖飞舞。

封乾殿上,狂风愈急,吹得供案上的白烛明明灭灭。

傅询端坐在高处,抬眼看见殿外天色,搭在膝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还有两刻钟。

温言不来也不要紧,还有两刻钟,他的人就都到了。

他向来是这样的性格。

偏爱踩着生死线

做事。

从前在柳州,得知柳州知州鼓动百姓夜里造反,他就把押运车马的时限定在那日夜里。

如今在永安,傅筌今夜逼宫,他也将兵马抵京的时限定在今夜。

他喜欢将所有事情握在掌心,然后冷眼旁观。

在最后一刻,看见对手功败垂成时,如遭雷击的表情,让他觉得无比畅快。

殿中傅筌的手下文人仍在慷慨陈词,傅询冷冷瞧着,心中计算着时辰。

不一会儿,傅让却来了。

傅让揣着手,从后殿溜进来,安安静静地站到他身后。

傅询回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明白他回来做什么,忽又听闻殿外传来一阵吵闹。

他转头看去,只见暮色四合里,素衣布履的青年,缓步登上殿前高阶。

原来他自以为将所有的事情都握在手心,却还是有一个人,一次又一次,从不在他的计算之中,却为他倾尽全力。

韩悯从来不知道他到底对事情有几分把握。

只凭着一腔孤勇,就向他跑来。

在柳州时如是,来永安亦是,今日在封乾殿仍是。

温言不在,他一样能成事。

但是傅筌身边文人朝臣千万,如众星拱月。

若无他人,韩悯便是傅询身边以笔为刀的那个文人。

傅询不自觉握紧扶手,稍向前倾,想站起来,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许是韩悯一出来,将文武百官都吓了一跳,阶上阶下,不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在石阶平台上站定,一扯腰带,解开外边衣裳。

中衣单薄,他拿过小剂子手里的奏章,高举过额,在阶上跪下。

大风在他身后吹过,单衣雪白,乌发如墨,像文人打翻了砚台,泼洒上去的。

浸浸文心,潇潇风骨。

韩悯朗声道“桐州韩家二十九代玄孙,罪臣韩悯,求见圣上。”

殿里殿外一片肃穆,无人说话。

韩悯再喊了两遍,嗓音沙哑。

虽然傅询想亲自上前扶他,但是此时不能。

他吩咐了杨公公几句,又让卫环去把韩悯带上来。

韩悯身形瘦削,穿一身单衣,青竹上覆了白雪似的。

他双手捧着奏章。

傅筌想起上回那一封牙尖嘴利的奏折,心底微凛,向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他身后一个年迈的文官向前迈了一步,道“老臣竟是不知,这亲自被先皇发落的罪臣,也能在先皇的灵前放肆了。”

韩悯扭头看他,杏眼一抬“江丞相。”

江丞相花白的胡须抖了抖,继续道“韩悯既是罪臣,如何上得殿来,与我等站在一处,遑论上折禀事,议论朝政”

韩悯淡淡道“文者天定,臣者君定,天在君前,故我先为文人,后为罪臣。天降文命于我,我禀天发论,待文人事结,再行治罪,有何不可”

他侧了侧身子,扫了一眼阶下众臣“况且我观满朝文武显贵,多是禽兽虎狼之心。百官不言,我独言之,实是无奈之举。但凡此处有真文人,我也不必冒死前来。”

江丞相怔了怔“强词夺理辱我清白”

韩悯瞥了他一眼,小小地“哼”了一声“我观江丞相,如观渭河。”

江丞相说他清白,韩悯偏说渭河水浊。

如何有“清白”二字可言

跟在江丞相身后那个年轻官员,一时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回头瞪了一眼那人,指着韩悯“你你”

半晌说不出话来,江丞相最后一甩衣袖“你既无品级,又负罪在身,老夫不耻与你同处。”

韩悯反问“我竟是不知,这世上文人,俱以品级定尊卑。如此说来,汲汲钻营之辈,倒是我文人之首了”

这时,杨公公捧着个木托盘,走到傅询面前。

韩悯话还没完,回过头,却见傅询站起身,朝自己走来,也就住了口,唤了一声“陛下”

“嗯。”

傅询在他面前站定,应了一声。

杨公公端着托盘,站在边上。

韩悯转头看去,那是一件红颜色的衣裳。

文官的官服,或绯红,或正红。

傅询将衣裳提起来,抖落开,抬眼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江丞相,似是随口道“你继续说。他穿得薄,朕就给他披件衣裳。”

他拍拍韩悯的手“手抬起来。”

方才的锐气都收了,韩悯愣愣的,直到傅询拍拍他的手“抬起来。”

韩悯抬起手,傅询亲自帮他把圆领袍穿上,系好衣带。

正红的衣裳更衬得他面白似玉,眸暗如漆。

傅询再帮他把头发理好,杨公公适时捧来官帽。

于是帮他把官帽也戴上了,还帮他理了理头发。

傅筌与江丞相对视一眼,哪有这样添衣裳的

就因为江丞相说韩悯无品级,傅询听进去了。

傅询分明就是借机想让他当官儿。

理清楚衣裳,傅询拍拍他的手“你继续说吧。”

他走回位置上坐下。

自高处向下看,韩悯一身红衣,长翅官帽,玉带皂靴,意气风发。

傅询撑着头看他。

随手披件官服。

不愧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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