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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人情冷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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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樱神色微敛, 侧过身, 不着痕迹观察着众人反应, 冷笑不止, 有好处时人人想沾光, 落了空, 人人看不起, 外人口中的大户人家,不过尔尔。她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微微一笑道, “多谢二伯母了,天儿早着,我与彤妹妹随意逛逛, 不麻烦堂哥了, 毕竟,还有五姐姐, 七妹妹作陪呢。”

宁静芸面露失落, 闻言, 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没有否认, 身形略微僵硬的愣在原地,深想觉得自己举措不妥, 沉吟半晌,低眉附和道, “小太医有公务在身也好, 娘与我和六妹妹一块吧。”

起初,黄氏不肯一起是怕扫了她们的兴致,外人不在,黄氏不用顾忌谁,说完这句,宁静芸好似为自己折身回来找着了借口,行至黄氏桌边,伸手扶黄氏起身。

宁静芸反应得快,没丢脸,宁静芳则不同,她低声下气本就是为了讨好小太医,一雪前耻,小太医不去,她立即变了脸色,浓妆艳抹的嘴角轻轻颤动,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六姐姐,方才是不是以为我上赶着巴结讨好你,心里窃喜着?”宁静芳回想宁樱看她的眼神,兴味的眼神里明显带着嘲笑,心念一转,她学着宁樱,微挑着眉道,“怎么办,小太医好像不去了,六姐姐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宁樱莞尔,脸上笑靥如花,面似晚霞,“我心里不难受,只是,有的人心里怕是不好受吧,好好的,希望落空,还得一整天与不喜欢的人凑一堆,看人脸色,想到这个,我心里高兴着呢。”

宁静芳顿时脸色铁青,“你说谁不好受?”

宁樱笑得更甚,“谁应我说谁。”

“宁小六,你别欺人太甚。”宁静芳被宁樱当众拆穿心思,面色绯红,但看宁樱眼里满是促狭,愈发觉得她在嘲笑自己癞□□想吃天鹅肉,配不上小太医,气血上涌,她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奔向宁樱,声音嘶哑,“宁小六,你欺人太甚。”

宁静芳自幼被柳氏捧手心里宠着,宁樱回来前,她都是宁府最受宠的七小姐,宁樱回来后,她诸事不顺,心里压着火没出撒呢,昨日在薛府丢了脸,她恨不得死了才好,偏偏面上不得不忍着,就因为宁樱和小太医关系好,宁府上上下下都得退让,从小到大,她何时在人前谄媚过?宁樱看她的笑话不说,如今又讽刺挖苦她。

怒火中烧,宁静芳狠狠朝宁樱扑去,浓妆艳抹的面容露出狰狞之色。

宁樱牵着宁静彤,眼疾脚快躲开了宁静芳的身子,却被她伸手抱个满怀,身子直直摔在地上,宁静芳就跟疯了似的扯着她头发,用力乱抓一通。

要知道,宁樱最在意的便是她一头浓黑的秀发,头皮发疼,疼得她眼里漾起了泪花,“宁静芳,大过年的,你发什么疯?”

“我打你,叫你欺负我。”宁静芳魔怔似的,手拽着宁樱一撮发髻不肯松,鬓角的花钿掉落在地,碎裂开来,宁樱侧脸着地,被花钿刺了下,脸上一阵刺痛,她咬咬牙,回头,手抱着宁樱身子,脚往上一抬搭在宁静芳身上,身子往上一踢骑在宁静芳身上,两耳光扇了下去。

速度发生得快,亭子里的人皆没回过神。

宁樱身侧的金桂先回神,弯下腰,拉过宁静芳的手,大力的将宁樱发髻解救出来,她手里使了蛮劲疼得宁静芳大叫声,拳打脚踢,一时之间,三人滚做一团。

柳氏也反应过来,惊呼道,“来人,快将六小姐七小姐拉开。”

宁国忠竖眉,一手重重的拍向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声音如轰雷贯耳,肃穆威严,“好,真是好,姐妹互不相让,你死我活,害怕宁府的脸没丢完是不是?”

桌上茶杯晃动,啪的声掉落在地,摔成碎片,亭子里,顿时寂静无声,丫鬟婆子们个个噤若寒蝉,宁静芳身子一缩,害怕起来,宁国忠不苟言笑,甚少过问后宅之事,发起火,阖府上下没有不怕的,她此时才清楚自己犯了怎样的错,停止动作,惊慌不已要推开宁樱要爬起来。

宁樱哪肯?对宁国忠的话充耳不闻,手滑至宁静芳头顶,狠狠拽了一把宁静芳的头发,她发髻松垮,衣衫不整的坐在宁静芳身上,下手狠毒,疼得宁静芳啊啊叫出了声。

宁国忠面色一沉,抓起桌上的盘子扔了出去,“还要动手是不是?”

宁樱不解气,又扇了宁静芳一耳光才停下,身子一转,伸出手要金桂扶她起来,金桂手里握着她被宁静芳拽落的一撮头发,宁樱拿在手里,目光淬毒的瞪了宁静芳一眼,又伸腿踢了宁静芳一脚才看向亭子,望着自己少了的一撮头发,眼眶发热,极力忍着不掉泪,还得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慌不忙边整理自己衣衫边道,“祖父说得对,像七妹妹这种品行,是该好好教养了,规矩差丢人现眼是小事,可要像今日打我这样打了外边的贵人,那可是要对簿公堂的。”

柳氏气得嘴都歪了,“小六惯会倒打一耙,真当我们是眼瞎的不?静芳没怎样你呢,倒是你,毫不犹豫扇了三个耳光,孔融四岁知道让梨,你不谦让姐妹就算了,竟朝比自己小的妹妹动手......”柳氏擦了擦眼角,快速上前扶着还处在震惊中的宁静芳起身,见她面颊通红,渐渐有肿的趋势,沉稳如她也变了脸色,质问黄氏道,“三弟妹瞧瞧静芳的脸,之后如何出门见人?”

知晓有人撑腰,宁静芳哇的声大哭出来,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泪如泉涌,哭声震天,宁国忠拧眉,庄严的面上滑过不耐。

金桂替宁樱整理妆容,撩开宁樱鬓角的头发,才见着,宁樱脸上划伤了道口子,血顺着伤口流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小姐,您脸受伤了。”

说着,拉过宁樱,让柳氏自己瞧,柳氏撇嘴,不出声了。女为悦己者容,如果宁樱毁了容,往后的亲事就难了,也算为宁静芳报了仇,担心宁静芳脸受了伤,拉着她细细检查起来,偏袒之意甚重。

黄氏沉默不言,垂目,缓缓走了过去,宁樱这会儿也觉得伤口有些疼了,手碰了碰,疼得她皱起了眉头,嘴上故作轻松的安慰黄氏道,“娘,我没事。”

黄氏见她眼里含着泪花,极力忍着不落泪,鼻尖都红了,扭头反驳柳氏道,“事情如何起的,大嫂也见着了,静芳六岁启蒙,有夫子教她琴棋书画,礼义廉耻,《女戒》《孝经》倒背如流,结果长幼不分动手打人,完了将事情推到姐姐头上,大嫂你出身书香世家,你与我说说,静芳做得对还是不对。”

“一府姐妹就该互相帮衬,三弟妹也瞧见小六目中无人的样子了,真当有薛府做靠山,在府里耀武扬威刁蛮任性,静芳年纪小,被小六冷嘲热讽难免沉不住气,她做姐姐的本该胸襟宽广多包容,静芳做错了,禀明母亲与我,我自会训斥静芳。”

“大伯母。”宁樱低低喊了声,声音低若蚊吟道,“你的意思是七妹妹要打我,我就该任由她打,完事了再禀明您,请您为我主持公道?”

柳氏眉头紧皱,心虚的点了点头,正欲继续为宁静芳说两句话,但看宁樱一脚踢了过来,正中宁静芳屁股,力道大,她抱着宁静芳,差点跟着宁静芳摔了一跤,抬眸,怒气冲冲瞪着宁樱,语声冰冷,“你做什么?”

“我先打她一顿,再让我娘训斥我两句好了,大伯母话里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宁樱头皮还疼着,一早的好心情全没了,想着自己没了的头发,气得红了眼,挣开金桂,意欲再补两脚,否则,难解她心头之恨。

“小六,你做什么,真以为拿你没法子是不是?”宁国忠积威甚重,这会儿已到盛怒的边缘,“金顺,将两人带去祠堂,请家法,小小年纪不学好,倒是学会窝里横了,对自家姐妹拳脚相加,这种不仁不义不孝的子孙要来何用?”

一时之间,院里鸦雀无声,宁静芳吓得止住了哭声,在柳氏怀里瑟瑟发抖,从来听说府里的少爷挨家法的,小姐还是头回,传出去,她真的没脸见人了。

宁樱顺了顺发,捡起地上碎裂的花钿交给金桂,旁若无人道,“收着,问问哪儿可以修复。”她声音不高不低,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换做平日,宁国忠皱眉的话,大家大气都不敢出,实在没看出来,这六小姐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了还在意弄碎的花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知为何,秦氏笑出了声,看宁伯信倪她一眼,不赞同她这会儿出声,大房与三房的事儿,他们插手不合适,说不准还会左右不讨好,何苦呢。

秦氏不觉得害怕,反而胆子大了起来,“父亲,您别气,大年三十,让小六小七闹闹也好,喜庆,而且,小孩子打架本就是这样,像成昭成德兄弟,亲兄弟小时候那会也没少闹过,何况是小六小七,两人年岁相同,做事冲动了些在所难免,只是,小六是什么性子府里的人都清楚,小七平日斯斯文文的,没想着下手这般重,您瞧瞧,小六白皙的脸蛋伤了一道口子呢......”

听着前边,都以为秦氏劝宁国忠别生气,话到后边渐渐变了味儿,秦氏语气明显偏向宁樱,柳氏敛目,眼里闪过幽光,没吭声。

“站着还不动,我说的话是不是不听了?”

金顺不敢,招手叫来几个婆子,上前欲拖两人,这时候,走廊外传来一道林籁泉韵的男声,“宁府真是热闹,难怪在门口等许久不见有人出来,竟是都来这凑热闹了。”

宁国忠眉梢不耐,凌厉的看向来人,只见谭慎衍一身绛紫色祥云暗纹金丝直缀,奢华贵气,俊颜冷峻,清冷的眼眸如出鞘的利箭般锋利,偏偏,此刻敛了内里煞气,似笑非笑的站在走廊上,脸上露出促狭。

宁国忠一震,谭慎衍的身份他当然不陌生,平定边关军工显赫,任刑部侍郎刑部更是如虎添翼,已有超越大理寺的趋向,大理寺少卿看重谭慎衍一身正气,提过两次要提携谭慎衍的事儿,皆被皇上找借口回绝了,黄氏的意思,怕是想让谭慎衍任刑部尚书,管理刑部事宜,毕竟,那样的话,刑部上下算是彻底落在谭慎衍手里了。

心思转念间,宁国忠收了脸上的怒气,“谭侍郎怎么来了?”谭慎衍不爱与朝廷官员打交道,除非,刑部办事的时候,念及此,宁国忠心口一颤,在朝为官,私底下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如果谭慎衍是冲着那些见不得台面的事儿而来,宁府可就完了......

“墨之有事入宫,唯恐六小姐记恨,叫我为他走一趟,说在酒楼定了雅间,我们先去,看这样子,贵府有事?”问完这句,谭慎衍才不动声色将目光转至宁樱身上,见她发髻松松垮垮掉着,衣衫皱巴巴的,略施粉黛的脸颊漾着胜利的笑,心底好笑,她该是这样子的,再狼狈,也不会在人前服输,哪怕眼里氤氲着水雾,泫然欲泣,也永远昂着头颅,趾高气扬,勾了勾唇,笑意未显,然而待看清她侧脸上的伤口,他在刑部任职,对伤格外敏锐,眸色一沉,脸冷了下来。

宁国忠听说过谭慎衍许多事儿,他性子难捉摸,见他笑里带着阴沉的气息,不由得心思一凛,细细想了想眼前的局势,昨日,宁静芳便是在谭慎衍跟前丢了脸,心思被他戳穿,训斥得体无完肤,宁国忠不由得想到谭慎衍和薛墨的关系,两人亲如兄弟,薛墨中意宁樱,谭慎衍护短,宁静芳没个规矩惹恼宁樱,薛墨不好出面,谭慎衍替薛墨出头。

这般想,昨日的事儿就说得过去了,他心里有了打算,笑道,“姐妹两闹着玩,不是什么大事儿,没想到劳烦谭侍郎亲自走一趟。”宁国忠扯了扯嘴角,努力扬起一抹笑来,“小六回屋收拾收拾,谭侍郎亲自来了,你便与他一道吧,傍晚,我让你大哥去接你。”

谭慎衍往前走了两步,语带嘲讽,“闹着玩能伤了脸,宁府的小姐们真是贪玩,女为悦己者容,往后小心着。”

宁国忠讪讪,论起来,他一大把年纪,官职不如谭慎衍有实权,刑部尚书年事已高,刑部诸多事都交给谭慎衍把关,刑部尚书如同虚设,做主的都是谭慎衍。

他虽任光禄寺卿,可下边的人阳奉阴违,凡事不敢太过,怕得罪贵人,哪像谭慎衍,皇亲贵族平头百姓一视同仁,偏偏,御史台没人敢说什么。

“谭侍郎说的是,往后会让她们注意的。”宁国忠抄着手,微微动了动,宁伯庸会意,上前与谭慎衍寒暄,不等他开口,谭慎衍转身就走,“我在外面等着,六小姐别着急,时辰早着,记得让丫鬟瞧瞧身上可还有什么地方伤着了,身子最要紧。”

宁伯庸尴尬的笑了笑,回头望着宁国忠,见他若有所思,他心情复杂的看向宁樱,不知她走了哪门子好运,入了小太医的眼,如今又有谭慎衍出面为她说话,宁伯庸对这个侄女没什么印象,偶尔从柳氏嘴里听到宁樱的名字,多是说她顽劣,蛮横骄纵,宁伯庸看来,女子贤德淑良最重要,故而心底看不起宁樱,曾与宁伯瑾说过,叫她好生教导宁樱,以免往后惹出什么麻烦。

结果,这样子无贤无德的人入了薛小太医的眼,且有谭侍郎出面为她说话。来日,她若嫁入薛府,就是六皇妃娘家的弟妹,时常能进宫,来往的人多是皇亲贵族达官贵人,身份地位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想到这些,宁伯庸这才细细打量起宁樱脸,清丽的脸蛋已有美人之姿,眉如新月,唇红齿白,杏眼微漾,似是天生丽质,容貌一等一的好,难怪,被薛小太医看重了。

再看自己女儿,宁伯庸叹气,训斥道,“你回屋好生歇着,之后去祠堂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写《女戒》,每天三个时辰,我会让管家守着,哪天时辰不够,抄写够了再出来。”

宁静芳抬起头,脸颊肿得老高,嘴角似是有血丝,可见,宁樱下手多狠。

宁静芳目光怨毒的瞪着宁静芳,“那她呢?”

宁伯庸皱眉,“什么她?你六姐姐还有其他事,给我去祠堂,金顺,将人带下去。”谭慎衍亲自出面,宁伯庸哪敢拘着宁樱,惹得谭慎衍不快,改日宁府一些腌臜事少不得会被刑部翻出来,他在朝为官多年也不敢得罪这个玉面罗刹,宁静芳多大点?

刑部作风乃六部之首,即使是考核官员的吏部都不敢给刑部使绊子,谭慎衍为人,可想而知。

“凭什么......”宁静芳不服气,明明宁樱打了她,为何到头来受罚的只有她一个人,话未说完便被柳氏堵了嘴,柳氏心里回过神来,清楚宁静芳要是再闹下去,讨不了好,替她应下道,“她知道错了,这便去祠堂,大爷今日可要出门?”

谭慎衍在,宁伯庸自然是要出去的,明年科考,官员调职变动大,刑部还有番大动静,宁国忠想入内阁,他也想走动关系,往上升一升。

柳氏想想就明白了,每年科考,刑部吏部的事情多着,有的官员身居要职,刑部压着等机会,科考便是他们的机会,要知道处置一个官员容易,之后再要找官员填补空缺难,科考结束,朝廷会提拔一大批进士入翰林,往年在翰林院当值的进士们补上朝廷官职的空缺,因而明年,是朝廷职位变动大的一年。

“你先去,妾身先带静芳下去收拾,将她送去祠堂......”

“收拾什么?收拾一新又好与人打架是不是?”宁国忠拉着脸,扬手吩咐婆子将宁静芳带下去,“七小姐不懂事,罚半年月例,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不及时劝阻,一并罚半年月例,往后若要再犯,送去家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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