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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下的大雪几乎已经将他们掩盖起来。

白术吭哧吭哧地滑下马背,动作略微笨拙似的落在雪地上,抬起头。

呵出一股白色雾气。

不远处的房梁之下,大殿的门虚掩着,她曾经在那里站守过;

走廊尽头,有一口大鼓,她曾经狠狠敲击过,并扯长了嗓音,提醒兄弟们换岗了;

那沾满鲜血的梁柱,她曾经靠在上面躲避严寒的刺骨寒风;

曾经有人穿着飞鱼服,佩戴着绣春刀,笑眯眯地对她说:二十八,站班呐?里头那位今儿个又叫言官给气着啦,说话办事小心点。

“君长知,你猜孟楼还活着吗?”

白术放轻了声音问。

良久,不等君长知回答,她又自问自答似的说——

“他应该还活,孟朝玉说了留他一条命,只是他这个皇帝怕是没得当了,”白术说着,转过头看着身后也跟着下马的男人,“孟楼不会丢了皇位便不想活了吧?”

“他若是那样决绝刚烈之人,今日孟朝玉怕还死心塌地为大商驻守边疆。”君长知上前两步,拉住白术的手,“走,进去看看。”

往前走了一步,发现身后的人脚下生根似的定在原地不肯动。

男人安抚一般笑了笑:“怕甚,莫说区区改朝换代一事,天塌下来,千军万马,狂风暴雨……”

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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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来到大殿之下, 站在百阶汉白玉石阶最末端从下往上看时,呼出一股仿佛裹着寒霜的气……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风将那大殿之门吹得“吱呀”作响, 君长知牵着马在她身后跟着,却并未下马。

没一会儿, 白术突然听见“哐”地一声巨响,像是房梁坍塌之声,君长知的座驾打了个响鼻,那声音很快就被吞咽在风的呜咽声中——

不知道是哪来的宫人尖着嗓子闹了一声“走水了”,白术微微瞪大眼急忙往台阶上跑了两小步, 漆黑的眼底映着窜天而起的熊熊烈焰,烈焰像是贪婪的魔鬼,迅速吞噬那金碧辉煌的庙堂殿宇……

白术浑身紧绷地站在大殿跟前,先是看见烈焰之中,浑身浴血的孟朝玉夸着大步走出,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跟着走出来的是身上的飞鱼服都被血染红又变深褐色血迹斑斑的锦衣卫指挥使纪云。

白术抓紧了身上斗篷的边缘……

要说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却不能发声。

纪云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跨越了沉默与千言万语之境;孟朝玉大大咧咧往那摆在屋檐下的鼓旁一站,摸了一把,指着它对纪云说:“就它吧。”

纪云像是白术记忆中无数次曾经做过的那样。沉默地把鼓棒从鼓架上拿下, 抡上一个小小弧度,“咚”地一声敲响——

鼓声悠长。

紧跟着,是皇家园林之中,寺庙内传来的撞钟之声, 悠长浑厚的钟声鸣洞,仿佛要撕碎清晨宁静的苍穹,传遍了央城每一个角落……

一切仿佛是商量好的。

纪云低下头,扶了扶腰间的绣春刀,立于大殿之前,整理飞鱼服衣襟,下巴微微扬起,声音浑厚悠长——

“天德帝,驾崩。传位,北镇王。”

这一年的冬季,白术亲眼见到了一个朝代的落寞,以及另外一个朝代的兴起,是她亲手将那扇她曾经向往的皇城大门撞开,率领千军万马,抵入那个曾经她宣誓要守护土地……

她甚至来不及见到那个曾经逼迫她远走北方的人最后一眼,有的人说他真的已经死了,只是孟朝玉说他还活着……白术懵里懵懂的,若是真有人问她那一日她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她只能耸耸肩说,改朝换代,不若寻常儿戏,没你们想的那么难。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这是天德末年的最后一场雪,再之后,便是过年了。

被大火焚烧的大殿重新兴建修葺,新主入殿,新皇登基,朝野从从前的“重文轻武”因新帝出生武王发声天平倾斜,东西两厂都尉府均予以保留,行程前所未有三足鼎立之势……

第二天春,天道帝改年号天道元年,大赦天下,减免繁杂赋税,天下同欢。新帝登基当日,天降瑞雪,百姓曰:瑞雪兆丰年。

……

天道元年,春。

这一日,天刚亮,张灯结彩的都尉府门前便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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