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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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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朝日东升,京城新雪初化,瓦沿上结了薄薄的一层霜,折射着金色的晨辉。市集上人来人往,马车来去,晨钟七七四十九响,唤醒全城,当真是一派升平盛世,锦绣江山之景。

游淼三个月里好不容易起了一次早,准备今日洗心革面,认认真真去上次学,吃过早饭便一脸不耐烦,坐在马车里,晃悠晃悠地去太学,然而途经朱雀桥时,忽地又没了兴致,遂吩咐车夫打住打住,今日不想上学,寻猪朋狗友玩去。

车赶到长隆西巷,游淼翘着二郎腿,见丞相府大门未开二门无人,贸贸然去敲,万一碰上丞相出门可不大好,便让马车拐了个弯儿,朝后门走,寻李延去。

只有极其亲近的朋友才能走李延家的后门,丞相府下人都认得游淼,点头哈腰地请他进来,后院没几个人,游淼进来了便朝东厢走。途经马厩时,忽然一声惨烈的大吼,一个破烂怪物从柴屋里扑了出来,摔在他面前。

游淼正走着,倏然被这么一骇,吓了个够呛,摔在地上,跟着的小厮也骇着了,捋袖子便大吼。

“做什么的你”

“仔细我们家少爷吓坏了教你扒一身皮”

“反了想杀人不成”

丞相府上的家丁也被吓着了,纷纷提着鞭子来抽。

游淼定了定神,似乎看见一团破衣服。

开始只以为是朋友家养的一个甚么东西,及至看到一群家丁围着那脏兮兮的家伙用鞭子抽,用木棍打时,才看清是个人,还是个男人,马鞭啪地抽下去,那人登时皮开肉绽,鲜血迸了一地。

那人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般,全身污脏,双手被捆着,被打得在角落里发出嘶吼,不经意间与游淼一瞥,两人视线交接,那男人眸子倒是十分清亮,然而却带着野兽般的嗜血之色。

游淼头一次见这场面,十来个家丁打一个半死的男人,打得木棍都断了,游淼忙道“别打了别打了,怎么回事”

小厮跟着喝道“少爷叫你们先别打了”

家丁们停了动作,那男人被打得奄奄一息,被十杆木棍架着,又朝柴房里一扔,里面响起身体摔在地

上的闷声。

府上东院二管家匆匆过来,给柴房上了把新锁,骂道“忘八蛋还好没把游少爷碰着”

游淼不知这人犯了何事,也不便多问,又朝东厢去了,那时间李延也刚醒,一脸无聊地在府上吃早饭,身边站着一排丫鬟,见游淼来了,筷子让了让示意他吃,游淼便坐下喝了口茶,两人边吃边聊今天要去哪玩,找谁玩。

这李延何许人也原来乃是游淼在太学里认识的好友,丞相府小少爷。

当朝皇帝好吃懒做,醉心诗词歌赋,花鸟虫鱼,于是上行下效,朝中官员也是一个比一个的懒,丞相不上早朝,上梁不正下梁歪,丞相的公子也不读书,终日在家中养鹰斗狗,呼朋引伴,两年前游淼入太学,两人都是少年心性,结识后便一路混吃混喝,李延花游淼的银钱,游淼靠李延的关系结识了一群京城太子党,没事便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地随处闲逛。

说游淼,游淼这厮也不简单,家中是沧州一带的大盐商,祖辈以贩私盐发家,累数世之积成一方首富,二十六年前父亲分了家,在江北一带种茶,种出家财万贯,茶田千倾,着实不简单。

然而士农工商,商居下品,游德川动了给独子捐个官的主意。这年头有钱,要买个官是简单,但买回来的官,却堵不住好事者的嘴,于是游淼的爹便想着让儿子带着点钱,上京念书备考去,预备在科举中捐个三甲,这么一来,便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世家了。

游淼上京时只有十三岁,在家里娇生惯养,出门时吃的

用的,带了十大车,丫鬟成群,小厮结队,浩浩荡荡地进天子脚下来求学。

父亲游德川将上下事宜全给游淼打点了个妥当,进京后游淼借住于堂叔家中,拿着老父给的三千两银票,在学堂里认识了一群纨绔,头一年便花得干干净净。花完再伸手找家里要,被父亲写信骂了个狗血淋头,再打发他五百两银子,年底再花完,就喝西北风去罢。

“游小子。”丞相府公子李延上下瞥他。

游淼“怎”

游淼动了动筷子就不吃了,李延吃着粥,慢条斯理道“听说三殿下想召你入宫,当他的伴读”

游淼根本不知有这回事,

但一听就明白了“三殿下”指的就是当朝天子赵炅的小儿子,李延之父李丞相,六部尚书里有四个全站了太子一派,这三殿下少时得宠,却非嫡出,更非长子,在宫中无权无势的。

但游淼不急着答话,只是笑道“真有这事只怕是开玩笑罢。”

李延道“指不定过几日朝中就来人吩咐了,听说三殿下生性爱玩爱动,今年上元节时哥几个逛灯市时你记得不”

游淼迟疑点头,约略记得元宵时灯火满街,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的,谁认得出来谁是谁

李延又说“据说他在灯市里远远的一眼就看上你了,让太傅宣你进宫去。”

游淼长得眉清目秀,锦衣绣袍,柳眉星目的,脾气又好,家中又有钱,纨绔们都喜欢和他混一处玩,三不五时还把他压着亲嘴,三皇子看上他倒也是寻常。

“哦。”游淼说,“那三皇子是怎生个人物”

李延不乐意了,冷冷道“你管他是怎生个人物我倒是问你,你去也不去”

游淼翘着二郎腿,嘿嘿一笑,无缘无故就被三皇子看上了,要进宫去当伴读侍郎,换了寻常人家自然是再高兴不过,但游淼还是知分寸的。平日里没少听李延这群太子党说,三皇子来日顶多也就封个王,真正要即位的还是太子。

站了三皇子的队,就不能再巴上太子了,父亲送他来京城读书,是为了让他来日在朝廷捐个一官半职,这自毁前程的事,当然是不能做的,只得辜负三皇子青睐了。

游淼笑道“你说了算嘛,这不是都听你的吗。”

李延这才脸色好看了些,说“你要跟了他,咱哥俩交情可就吹了,你得想清楚,是我待你好呢,还是那素未谋面的三皇子待你好”

游淼哈哈笑,连声道“自然是你,咱哥俩什么交情,还用得着说么”

吃过早饭,公子哥们来了两三个,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李延买了幅四十两银子的山水画,展开给游淼看,游淼一看那印就是假的,嘴上说“切,假货。”

李延“你又知道甚么真货甚么假货了。”

游淼“我爹房里就挂着这么幅真迹呢,你看看你看看,这印这里”

公子哥们

窃笑,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出言打圆场,说了句“喜欢就好。”那厢李延又与游淼争吵起来,李延把画一扔,恨恨地看他,游淼却是笑嘻嘻无所谓,翘着二郎腿喝茶。

“今天玩什么去”良久后,还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平二开了口。此人在家排行老二,太子党们俱“平二”“平二”地喊,纨绔们也懂捧高踩低,趋炎附势,丞相家的公子自然是要巴结的,盐商的嫡子却隐约高了一头,虽在京城无甚地位,却胜在有钱。

众人不过将游淼当冤大头使,游淼心里却也通透,时常告诉自己,他爹送他进京上学,无非就是考个功名,认识几个太子党,朝中有人好办事,来日要使银弹也塞得进钱去。

游淼笑吟吟地看众人,说“

扬风楼听曲儿如何”

众人都是纷纷叫好,李延臭着脸先是要与游淼打架,不片刻却被他嘻嘻哈哈地打趣过去了,少年人本就不记仇,刚过正午便又厮混在一处。

酒饱饭足,及至太阳下山时,游淼回家去,才想起早上见着那事,遂好奇问李延,李延说“哦,那是个犬戎奴,上回教坊司里见着好玩,买回来的。”

教坊司犬戎奴

游淼正要问那是什么,李延却大摇大摆地回家去了。

数天后李延做寿,晚上去李延家里喝酒时,府门前挤得水泄不通,游淼依旧是大摇大摆,从丞相府后院过,看到几个家丁在用棍棒捶一个麻袋,麻袋里渗出血来,染红了院子里的雪地,麻袋里发出痛苦的怒吼。

那时天冷了,游淼揣着袖子停下脚步看,小厮只想回去喝口烧酒,不住催少爷进去,外面冷了。

游淼好奇道“你们做什么”

一名家丁笑着说“少爷吩咐的,今天要把这厮打死。”

麻袋里静了下去。

游淼又问“做什么打死他”

家丁说“他开罪了少爷。”

李丞相权倾朝野,搞死个人也是常事,没人能拿这俩父子怎么的,况且还是个奴隶。游淼只是有点好奇,李延不像小肚鸡肠的人,犬戎奴是拿钱买回来的,玩腻了可以送人或者转卖,打死又是何苦

游淼进了厅堂,李延做寿摆酒,来了一屋子人,闹哄哄的,还摆了个戏

台子,不少人都认得游淼,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游淼把贺礼放下就问“把外面那人打死做什么”

李延正喝酒,爱理不理地说“本公子乐意。”

游淼不知怎的,对那麻袋还有点上心,只随口说“做个寿还打死人,多不吉利啊。”

李延说“我让他们悠着点打呢,明天再弄死,扔城外埋了就行。”

游淼教训他“你说你,偏整这么麻烦事,看不顺眼,不会放他走么”

李延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了,怒道“我乐意”

“好好好。”游淼投降,本也没打算说什么,李延又瞪他,说“他朝你喊什么了”

游淼说“没喊什么啊。”

平二又凑过来,说“游淼你要么下次哥们带你去教坊司买个。”

李延道“他他不被卖教坊司里去就不错了。”

游淼说“这人究竟是做甚么的”

李延伸出手指勾了勾,凑到他耳边说了句“那厮是个陪床的,男人。”

游淼刹那红了脸,也不知是酒酣还是厅里热,脸直红到耳根子,一席公子哥儿全在笑他脸嫩,游淼不怀好意地打量李延,说“你居然还好这口。”

李延“好这口怎了小爷今儿是寿星,你要来陪床不”

席间哈哈大笑,有人本就窝着龌龊心思,平素嫉恨游淼的,仇富的,嫌他与李延混得好,吃味的,遂出言挑拨。

“还不知谁陪谁的床呢”

一语出,众人又是哄笑,李延涨红了脸,游淼笑呵呵的甚是得意,酒过三巡,游淼边听戏,看到上头一武生一小生咿咿呀呀地唱着转圈,又想起了方才李延说的,遂搭着李延肩膀看戏,好奇在他耳边问道“女人我知道,男的怎么陪床”

李延不耐烦了。

“有完没完,你还真想陪床”李延说。

游淼说“你借我玩玩呗,我也尝尝鲜。”

李延“犬戎奴被我打破相了,下次带你去买个精神点儿的。”

游淼“为什么叫犬戎奴”

李延“犬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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