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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良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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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病拖了一年,反反复复,时而像是大好了,她自己也有精神。时而像支撑不住了,接连几天都下不来床。

这一年中,皇太女赵亨几乎接手了全部的国事,忙而不乱,也算给了皇帝些许安慰。

皇帝不指名时,是几个侍君轮流安排侍疾,故而这一年里,贺玉见皇帝的次数,比往年都要多。

在贺玉看来,皇帝的病不算严重,起码他去照料的时候,皇上都还有心情说笑,也能跑能跳的,兴致比从前高涨多了,就是精神上大不如从前,眼睛都陷了进去,脸色也灰蒙蒙。

她伺候着并不麻烦,其余的都是宫人来,贺玉只是提醒她喝个药,按时休息调养。

但伺候了几天,贺玉有了种奇怪的感觉,皇帝似乎很喜欢让他来。

贺玉不得不自我怀疑,这是自己的错觉。

这次又到,皇帝从床上跳起来,拉他过去。

“你猜猜朕昨晚翻到了什么”她从玉枕下拿出了一本王允诗选。

“翻开瞧瞧”她催促道。

贺玉愣愣翻开,书页内夹着一张压平干涸的银杏叶,这是枚书签,在这本书内压了不知多少年,拿开那枚银杏叶,书纸上还留着淡金色的银杏叶轮廓。

“看诗,看那首诗。”皇帝催促,她很是急切。

贺玉微微将书挪远了些,皇帝瞧见了,笑他“玉哥眼睛也瞧不清了吗”

贺玉笑了笑,仔细看了起来。

是王允的过云州旅夜书怀,旁边密密麻麻用朱笔写着批语注释,字迹是皇上的。

“这是朕从教习所翻出来的。”她说,“昨个儿找到,就想让你来看看。你猜朕想起了什么”

贺玉心中暗道不好。

不好,他眼睛已经被泪水朦胧了,鼻尖微微发麻,这是要哭出来的前兆。

贺玉强忍着泪,听她说“朕想起,玉哥的头一次。你低着头,不敢看朕,朕就想,不看朕该如何是好,岂不是连朕的相貌都不熟悉,就要做朕的侍君了吗朕就知道,你肯定很拘谨。”

她道“朕当时,也不知该问什么,就坐在床上搜肠刮肚的想,想从别处听来的,关于你的只言片语,后来就想起了子期说你,很喜欢王允的诗。”

“王允写得一手好诗,朕知晓。而且王允忧国忧民,胸怀君主,心系黎民朕想,喜欢王允,这人自然不会差。朕就问你,喜欢王允的哪首”

她的神情,已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眸中含着笑,慢慢说道“你说,过云州旅夜书怀。朕想,是了,这首,朕也喜欢,的确是诗中难得的佳作。”

她手指点在书页上的这首过云州旅夜书怀,指甲发白,也没了光泽。她点了点,说道“昨天朕就翻看着这本书,这是朕八岁时,读过的诗集,旁边的注释朕还记得,学完这首,抬头望天,天很蓝,云也很白,云在动”

她闭上眼睛“一旦记起,直到现在,朕还能嗅到那天的味道。是太阳下,晒了一中午的树叶干燥的香味”

她的手搭在贺玉的头上,又顺着他的头发慢慢滑落,抚摸着他鬓边的灰白色发缕。

“之后,就想起那晚的味道,朕想,果然是翰林学士家的公子,连头发上,都沾着书纸香。”

贺玉的泪滴在了旧书页上。

皇帝哈哈笑了起来“玉哥果然哭了”

而后,她声音低落下去,轻声重复着“玉哥果然哭了。”

贺玉抬头,挂着两行泪“皇上快好起来吧。”

“玉哥。”她笑着说,“还记得朕说过什么吗”

你要好好活着,比朕活得还要久。”皇帝说,“朕一生中最明朗的回忆,现在,都在玉哥身上了。”

她这几日,总是对贺玉说着那些往事。

她只盼着贺玉来。

其余的侍君,仿佛只承载了她登基之后的时光,她无法在他们身上寻到熟悉又怀念的安全感。

她需要贺玉,只剩下他,她要把自己还记得的,所有晴朗温暖的记忆,都说给他听。

“玉哥一定要记得啊”

庆历三十一年夏末,皇帝已经昏迷了多日,几位太医的意思,是要时刻准备了。

皇帝的神智断断续续的,宋帝君在床榻旁照顾,听她口齿不清的说着些什么,但一句都没听清。

皇女们已经交待过了,孙女辈的也都来一一看过了,现在等在内殿的,全是六宫的侍君们。

年轻的侍君们提心吊胆,跪着也不安生。

老人们,除了明史度几次哭晕,其余的都还平静。大家心中都有数,静等着最后关头。

按照租制,后宫中生育过皇女,且皇女已经离宫开府的,可由皇女们接去府上清居。没有生育过皇女的侍君们,都要到宝德寺居修。

这事,楼英关照过贺玉,道“你也放心,到时不喜欢了,不自在了,我让燕儿接你去,宋帝君肯定是向着你的,小七也不是迂腐孩子,料她不会说什么不是。”

贺玉道“怎能给你们添麻烦,规矩总是规矩,到时候不能让小七为难,我好歹也是贤君,住宝德寺,也没人会苛待我。”

“那我把宝骏和木乔给你。”楼英说道,“你身边只剩下珠玑了,我看他身子骨也不是很好,到时候总不能让你来伺候他,其余的年纪都太轻,你把宝骏和木乔带上,我也好放心些。”

贺玉微笑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就跟睿君凑合着照应。”

“他”楼英眼神闪烁,半晌,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他你指望不上的。”

皇帝迷迷糊糊,看到的东西许许多多。

而到最后弥留之际,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自己身为昭王时的日子。

一些早已忘却的,现在又都泛起。

那年春天,她站在桃花林中,她的三位侍君从寺庙里祈福回来,冯素拉着她的手,探出窗外,让车停下。

“桃花开得真好。”

真好,山花烂漫,如火一样灼烧着。

她来回绕着珠串,背着手,笑看着冯素折花,把花枝插在发扣间,又去招惹余风秀。

余风秀“才不要你来”

“我偏要来。”冯素笑着说,“敬正君。”

她看着这样的画面,忽而想,少了一人。

少了一人怎看不见他。

“下辈子,我还要陪着殿下。”她的余风秀说。

“殿下,殿下”冯素远远的,向她跑来,却似乎永远也跑不完这段距离,他在花丛中闪烁着,忽近忽远,声音飘来,“下辈子,我要做女人,殿下就做我的正君。”

她想,太远了,冯素,我怎看不清你的模样。

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让我看看你啊。

冯素和余风秀的身影模糊不清,那粉色的桃花也朦胧起来。

少了一个人。

皇帝想,少了一个人。

她焦急万分,来回寻找着桃林,终于看到了那抹悠远的身影。薄薄一条,清瘦如松。

“贺玉。”

那身影没有动,他没有听到。

皇帝叫“贺玉贺玉玉哥”

宋帝君握着她的手,听见她嘴里咕咕噜噜,不知在说些什么,最后,她像是着急了,叫得越发清晰。

“贺玉玉哥,玉哥你来”

那声音,殿内的人都听到了。

侍君们纷纷看向贺玉,惊恐不定。

宋帝君害怕皇帝突如其来的,要让贺玉殉葬,心中一急,抓着她的手,俯过身去,轻声细语道“皇上与我说就是了。”

只要皇帝声音不大,他听见什么,都能含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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